依稀记得还是青葱岁月时,曾看过一部红极一时的青春偶像剧,帅气的男主角曾经说过,当你眼泪忍不住掉下来时,只要倒立就能将蔓延的泪水逼退。
曾经不懂愁滋味,曾经大言不惭地戏谑他的故作呻吟,曾经口出狂言不会委屈自己打落牙齿和血吞,但那也只是曾经……
原来仰面躺着时,当你忍不住想要流泪,一样可以努力睁大双眼,努力撑开蔓延双眸中的氤氲,然后看清遥不可及的天际,和咫尺眼前的深情。
鼻头发酸,我掩饰地轻咳,“莫要再说这样让人误会的话,别忘了你可是堂堂镇国公的世子。”日后与之比肩而立的女子,定不会是我这落魄下堂的糟糠妇。
会有一位高贵、脱俗又善解人意、家世出众的大家闺秀站在他的身后,接受众人的瞩目,和全天下的祝福,我很清醒。
“世子又如何,”他嗤笑,鼻翼间的嘲讽好像在向我宣告之前说了些多么愚昧可笑的话。他将我的头发轻轻捧起,一缕一缕地用木梳蘸着水梳理整齐,然后双手捧住向下引,我忍不住随着他的动作向后伸着脖颈。“你只管躺着别动。”他按住我向后抻的肩膀,声音低沉且温柔。
我僵住,一时也不知该如何配合他的动作。
身上盖的那件毛皮外套被我动弹几下蹭到地上,我伸手够弄着,却迟迟摸索不着。寒风不经意地吹拂过来,我止不住打了个寒战。奈何头发还在他的手里,进退不得。
头顶传来轻叹,他将我的长发慢慢放下,颓然地命定道:“你躺好,别乱动。”然后向前迈了两步,弯腰拾起,又轻轻地盖到我身上,细细地为我掖了边角。生怕冷风灌进来。
他一眼不发地做完这些动作,起身时面色阴冷地扫过一旁站着的侍卫,眼中的郁卒异常明显。我苦笑,五个多月的身子越发的沉重,稍稍动弹片刻就仿佛有千斤重,艰难异常。院里守着几位侍卫,奈何都是男子,刚刚那时候,自是不方便上前帮忙,他这样臭着一张脸,其实是很不讲道理的。
这般鼎盛的怒火,只怕院子里所有人都嗅到了他周身散发出的火气。
重新回头帮我洗头发,我眯着眼睛凝视头顶专注的男人,虽然刚才那股戾气被他刻意的掩盖下去,可是我仍然能从他紧抿的唇线中感受到蛛丝马迹。
其实他并非殇烨瑾那般擅长掩盖自己的脾气,亦或是在我面前不是。
我将手从大衣中抽出来,拧着衣角,踌躇道:“是追过来了么?”
他手下微微一顿,抬眼望我一眼,转又垂下,表情并没有太大地起伏,“你别乱想,没有的事。”
依旧想继续瞒我,还是他觉得我太过脆弱,承受不住心碎的打击?
“是殇烨瑾吧?”我的手又重了几分,压制着心口的郁结,我再问出口,“对我们痛下杀手甚至一路赶尽杀绝的所谓郝月国杀手,是殇烨瑾派的人,是吧?”说完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不甚清晰的面孔,静静地等他给我答案。
他此刻早就从刚刚我开口时的惊诧中平息下来,吩咐手下换过水之后,他直起腰勾唇一笑,“我也希望是他,这样就能让你彻底死了对他的心,只不过真不是。”他眼睛暗了几暗,笑容也显得无力许多。
不是殇烨瑾吗?仰头看着身后的他越来越不明了的面孔,我疑惑地皱起眉头,心底那瞬间闪过的欣慰和喜悦不容忽视。
“究竟是谁?”除了他我真的想不出他人。
他如七老八十一样,抻抻腰,然后拿拳头捶捶,又低头冲我笑:“说了让你安心养病,你还操什么心。”他将我头发上的皂角冲洗干净,又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梳理起来,那眼里不自觉流露出的柔情,让我一时竟不敢出声了。
接收到我的逼视,他很是无奈。“放心吧,咱们目前很安全。我已经吩咐他们乔装成我们,兵分三路分别向漠北、江南还有西南的龙庭进发,就算他们有千万本领,等意识到我们原来在混淆视听,再回头找咱们,那就没那么容易了。你呀,就安心地在这钟灵毓秀之所养胎就对了。”他以为我生气了,苦口婆心地一股脑将他的计划对我全盘拖了出来。
“这就是你将翡翠从我身边要走的原因?”我终于想明白他那日护着我从定陶逃出生天,为何要执意将原本此后在我身边好好的翡翠带走的原因。当时只道是他对司徒加洛安排给我的这个贴身丫头产生了质疑,没想到竟然是使作调虎离山之计。
“恩,不然你以为?”他挑眉,滑稽的样子倒映在我的眼里,伴着清晨的晨露泛着点点的光芒,我不由地看得他出神,半晌缓缓地说,“龙信,原来你也挺好看的。”
他愣住,被我突如其来的赞扬吓得动弹不得。
“咳咳,”半天才恢复自持,他拧着毛巾,覆在我的额际,一直蔓延至我的发梢,小心翼翼地为我拧着头发上的水珠。“该给你留一个忠心的丫头。”
我颔首,他终于发现我整个队伍只有我一位女的了。
这样真的很不方便!我忍不住要翻白眼。
肚子突然被毫无征兆地踹了一脚,我顿时瞪大眼睛,半点不敢乱动。手颤抖地抬起停在半空中,迟迟不敢放到微凸的肚子上。
“怎么了,颜颜?!”他注意到我的不正常,赶紧弯下身询问,我不可思议地抓住他的胳膊,颤声说着,“宝宝……宝宝他,他踢我了!”
胎动!怀孕五个月我终于感受到了初为人母的第一次与孩子间的互动。他,这个我身体里的小家伙,毫无征兆地伸出他一场柔弱又可爱的小脚,踢了我一脚!
我几乎立时喜极而泣。这至少说明,我的宝宝,我的宝贝不是死胎!
龙信显然也被我的说辞吓到,他赶紧蹲到我身边,一双漂亮的狭长眼睛不停地在我和凸起的肚子之间来回巡视,眼里闪露出的不可思议比我还有过之无不及。他将手掌摊开,一场缓慢地靠近我的肚脐上方,然后近乎虔诚又略带迟疑地覆了上去。
然后我俩开始默契地等,等着那个淘气的小家伙再与我们来一次亲密的互动。
我偏着头看他,他半蹲在我的右手边,晨曦打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柔光。我微笑着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心底充满感恩。
只是,有那么一瞬间,我是多么渴望与我一同等待这一时刻的男人,若是殇烨瑾该是一幅怎样完美的画面。
仿佛过了很久,久到我几乎要以为刚才不过是我的一场错觉,可是肚子上却迟迟没有再传来让我兴奋的动静。我脸上微笑的表情渐渐收回,眼前的他脸上闪闪的希翼与期盼也在一点点消逝,终于变成丝丝沮丧。
“算了,刚刚可能是我错觉了。”我讪讪地开口,夹着浓浓的酸涩和失望。
他没说话,只是慢慢讲脑袋贴上我的肚子,然后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我,唇齿蠕动。“宝贝,你方才有踢到娘亲,对不对?”不顾我的诧异和失笑,他说完之后便静静地闭上眼睛,慢慢地等。
我唇角不自觉地挂着笑,真的也如他一样充满希望地等下去。
果然不消片刻,肚皮一紧,接着又是一下比之前更加清晰真切地踢动。我兴奋地半抬起身,不自觉地想离他更近一些。龙信显然也听到了,他几乎是马上就睁开清亮的眼睛,瞅着我咧嘴笑起来。
“乖儿子!”他有些手舞足蹈起来,除了一个劲地咧嘴傻笑,突然站起身围着窄小的庭院转了数圈之后,突然站定,大手一挥:“去买两罐上号的桂花酿,小爷今儿高兴!”
院中守卫五一不跟着咧嘴傻笑,在这样一抹寒冬腊月的普通日子,因为一次小小的震动,触动了每个人心底最柔软的神经。我笑着笑着,眼泪随之滚落下来,不受控制地越流越多。
孩子,你看。梅花腊月的天气里,一样可以春暖花开,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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