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来,为了筹谋那件事,不停思虑,清晨便已醒转,翻来覆去无法入眠,索性便起了来。八月桂花飘香,整个后宫都浸在这暗香之中。梳洗后,未及用膳,便往那御园而去,晨起赏桂,亦是别有一番风姿。
才步入绛萼榭,便遇见了宁妃,执一展团扇打风,独坐于榭中。当下行礼,道,翠微斋舒氏见过宁妃娘娘。
宁妃回头见是我,淡笑了一声,我还道是御苑新培了桂树,远远儿的便嗅着暗香浮动。近日太后闭门理佛,便免了晨省,怎的贵人竟如此好性儿于此赏景?
起身,听她问话,悠然而笑,道,醒得早,闻得这桂香,便寻了来。宁妃娘娘亦是来赏桂的么?
宁妃含笑道,不是甚周正处,没那么些个虚礼子,你只同我比肩便是了,终究说话也便利些。
信手折了枝月桂把玩,也不瞧我,奉了太后的命,日日誊写经卷,每有困乏时节,便来此赏花赏景,今日竟是得了巧,碰上贵人与我同赏,亦好解闷不是?
听她如是说,便略微向她走进了些,并肩看着榭外那些月桂。见她折了一只来把玩,不由暗暗地打量于她。
太后娘娘的外甥女,三妃中的宁妃,小公主的亲生母亲,甚至,连之前皇子亦是在其宫中抚养。如此势力,可谓不凡。
而我与她,同侍一人,还是需稍稍知会一声,以防他日徒生事端。娘娘说的是,一人赏景确是略显寂寞了些,只不过......这解闷,亦是要同心之人方可。若是那本着二心的,怕是只会徒生烦闷。娘娘说,是这个理儿不?
宁妃转头,将月桂轻别在我鬓间,细细看了,方哑声笑道,贞静的人儿最衬这牙色月桂,单瞧上去便是十足的美好。
旋身择了一处石凳,巧坐了,望着我,本宫原以为妃嫔皆是为着服侍万岁爷,不曾有甚二心,贵人如今这调调儿,本宫可不解了。
面上轻笑一声,心里却闪过一丝不悦,这宁妃,行事还是真是滴水不漏,反倒是我先乱了阵脚。娘娘说哪儿的话,妃嫔服侍万岁,自是不会有二心的。
此话题就此打住,忙往旁处扯去,若再说下去,恐又要落个不够恭顺贤淑的罪名来。
舒氏自进宫起,时常去奉安宫聆听太后娘娘教诲,实是受益诽浅。太后娘娘时常说,宁妃娘娘抚养小公主,贤德顺良,特意提点舒氏多来向娘娘讨教。
宁妃随即便笑了,贵人自入宫,皆道是个温良好相与的,倒也怨不得太后对你多加青眼。
略顿,一指旁边石凳,你若是得了暇,便来棠梨宫瞧瞧皇女,我使人制了冰碗搁着,亦好解解暑气。
我按了她的意思在一旁石凳上坐了,才听得她又言,今日得了圣旨,月中万岁爷携一众妃嫔移驾蓬莱行宫,这会子皇子抱恙,太后日日礼佛不便同行,你若是有事,只管去我屋里说道,吃穿用度短了缺了,遣个丫头子同贺兰说,我让内务府的再行补上。
听她如是说,面上不由现了更多的笑意,道,舒氏谢过娘娘,听闻小皇女甚是可爱,心里亦早想见见了。
遣退跟着的婢子,又看了一眼立于宁妃身侧的宫女。
沉吟片刻,遂压低了声响,用只有我与她二人方能听见的声音道,舒氏还真有一事......俗话说,开花结果开花结果,那树儿即使能开出再美的花儿,倘使结不了果子,待着满园花儿都开了,待它的花儿谢了,那便是无用了。娘娘有皇女伴身,着实令人羡慕。太后娘娘对舒氏有过教诲,所以......此次行宫之行,还望娘娘能多多照拂。
虽说她是太后的外甥女,却亦是皇上的妻,在未确定其立场之前,亦只能半掩半露。
宁妃听我所言,不由肃了面色。指节叩于石案,笃笃有声,侧目上下瞧她,忽而一乐,既是打发了婢子,又何苦拿话来试探本宫?
遂拉了我手置于袖中,软锦之中隐隐摸到了物件,竟是奉安宫的玉牌。
你可知宸嫔下场?
听及其又谈及那宸嫔,心下瞬间明白,太后是令她处置宸嫔。既是如此,那这宁妃,定然就是太后的人。
而后她便推开我,起身便走,方行了几步,足下一滞,回身,你若有心,便随我去吃茶,若是无意,就此跪安罢。
见她起身欲走,又复望了我一眼,便跟了上去,与她并排,道,娘娘宫中的茶,自是别有一番味道的。
自御园出来,一路无话,便于宁妃一同进了棠梨宫,深吸口气,却是吐不顺畅。今日之事,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宁妃是太后之人,而我为太后做事,算是同宗同源,若能得她相助,亦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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