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身绛紫色的薄纱宫装,便懒懒地倚在那躺椅上小憩,浅吟在身侧打扇。
迷迷糊糊地似快要入梦,却呼得欢颜在耳旁轻唤。主子,膳食局的女史带了些点心过来,主子用一点,仔细饿伤了胃。
转朱阁,步花厅,便见一女子立于其中。见我出来,忙是开了食盒,小心执了青瓷莲纹碟于案上,做完这一切,才退后数步候着。
瞥了一眼青花碟中的桂花糕,与平素吃的并不差别。拣了一块递至唇边轻咬一口,舌间顿时散出一股子茶香,倒是将那桂花的甜腻给压了下去。
细细地吃完一小块儿,才望着那女史道,你叫什么?果真是聪明伶俐,竟能想出在这桂花糕中加上茶。
奴婢顾氏,唤作青黎。她顿了顿,浅浅道,奴婢也是兀的想起前日御膳房的厨子道,月初也做的桂花糕,新来的几位小主用得不多,尤其是渡月馆的敏小主和御柳斋的睿小主,厨子一时也摸不清小主们的喜好,自个儿暗愁着是否小主们不惯宫里的口味呢。
飞快探了我一眼,续垂眸恭谨,奴婢见厨子发愁,也时常想能否帮上一帮,今个儿见了有韶州的茶叶,甘芳无涩,便忐忑试上一试。奴婢也是无意得知小主祖籍韶州,旁的小主,或许未必能吃出这味呢。
听她这番说辞,倒真是个伶俐上进之人。她得知了我是韶州人,便做了这糕点,巴巴地送过来,这其中的含义可就不似明面儿上的那般简单了。然,如今是多事之秋,还是以静制动,少惹些麻烦为好。
见她提起那敏贵人和睿贵人,不由诧异,心中却是了然。这顾女史看来是想在这新晋贵人里找靠山,做文章了。
细细打量她,只见她敛眉而立,模样甚是恭顺,让人瞧不住任何端倪来。敏贵人......你没去她那儿么?她可是我们几个之中最得宠的呢?还做得一手好点心,顾女史有空,不妨去她那儿讨教讨教。
奴婢还不曾见过敏小主呢,今儿听了贞小主这般说,心里也好生向往,改日若敏小主肯赐教,回头奴婢定谢谢贞小主。
停了停,又道,另两位小主奴婢还不曾见,不敢贸然道请教。今个儿见了贞小主和气温善,奴婢有斗胆一请,不知小主能否看在那糕点侥幸合了小主的意的份上,提点奴婢一二......低了声,日后这种糕点,可还能再送至小主的翠微斋?
听了她最后那一句话,已是全然明白。心中却不由地冷笑。这后宫中的女子,莫不都是为了那荣华富贵,不断地争宠爱,争权势地位。那底下那些宫女女史们,则千万百计地想攀高枝。想来,真是可笑。
然这后宫不就该是这个样子么,百花齐放,万千争妒。谁都想为自己搏个前程,无可厚非。想那苏姐姐,还不是为了留住皇上,连那做美食的本事都拿了出来,倒是我疏忽了,竟也吃了她做的东西,间接地替她将这手艺好的美名传了出去。还有原先那棠梨宫登花馆的宸嫔,原先不过是宁妃宫中的一个宫婢,被乾元帝临幸了才飞上了枝头。
虽然如今因了未曾好好照顾皇长子之罪在那宗人府里待着,可说到底还不是踩着自己的主子爬了上去么。
为了那富贵荣华,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细瞧这顾女史,倒是生得眉目清秀,见攀不上那些个位高的妃嫔娘娘,便来我们这群新晋贵人里觅靠山,亦算是个聪明有心计之人。这后宫,今日得宠,明日失宠之事多了去了,难怕自己跟着的主子有朝一日便能荣宠至极。
膳食局的......来得真真好,既她有此心,不妨就试试,或不日便会用到。难得你这份心......只不过......不怕压错了宝......
只见她缓缓一笑,不管押的是什么宝,终归是宝,小主有自珍的心思,大放异彩的时日必定是有的。奴婢虽愚钝,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奴婢愿赌上一把,不知小主可肯让奴婢入局?
轻笑一声,敛了眸中光芒,复又捏起一块桂花糕,尝着其中茶之清香桂之甜,隐隐竟有些食欲洞开。
故意晾着她,一直待浅吟端了茶过来给我消食,接过呻了一口,才又看向她,入局?顾姑娘不是一直都在局中么?
心下却暗想,果真是个不容小觑的角色,日后必定会在这后宫里起了波澜。宫里女人互相利用各得所需本是常事,可亦不会笨到将这样的角色放置在自己身边。我可不是那宁妃,会让身边的宫女钻了空子。
忽又想起那夏婉心,以她的脾性,恐是容不得那些奴才在她面前得宠的。而她于我,亦不可能安宁和睦。如果这顾青黎真有能耐攀得上那夏婉心,又将心向着我,那也算是好事,若不能,也只当是没了今日这一出。
这糕点做得好,本位甚是喜欢,你若得空,不妨做了些给那睿贵人送去尝尝。
将话点到为止,就看她,够不够聪明了。
是。
施了一礼,道,如无旁的事,奴婢先回御膳房给其他主子送糕点了,还请小主允退。
淡淡地应了一声,去罢。本位指点不了你什么,你的前程,只能靠你自己。
这后宫,有谁是靠得住的?即便是那个是我夫君之人,亦不一定能给我庇佑。还不如,自己将自己的命运握在手中,争也好,斗也罢,总好过在别人的手掌心里被当作蚂蚁般捏死。
欢颜很奇怪我为何不用这顾青黎,反而要她去那夏婉心处。我拈了一块糕点,细细了尝着,面色沉静如水。这后宫有多少忠心的,人心隔了肚皮,谁知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如果她去了别人处,却还是想着我的,这样的人,才算是可用的。
想那苏姐姐各宫的交好,四处的笼络人心,看起来似乎一团和气,可到底如何又有谁知。我偏生就不要这样,我若要用的人,便是要一心一意,忠诚不二的方可。
欢颜默然,这后宫的生存规则,她亦是懂的,稍有不慎,便是会丢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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