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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两地书母子情

大野芳菲 额鲁特·珊丹 5483 2021-04-02 20:34

  哈斯伦德先生,您会记得,额林哈·毕尔噶山麓的夏风是多么的凉爽宜人!临行前故乡的上空出现了吉祥的云朵与彩虹,是它们带着吉祥的征兆,驮载着我平安地抵达法国,回到了我生活的城市巴黎。塞纳河的水,在这个季节异常清碧,最绿的河水,也比不过额林哈·毕尔噶山峰下的湖水澄清。我在遥远的巴黎,故乡的山影却日夜叠印在我的心底,它永远都是夏季里青翠欲滴的样子。

  在异国的土地上,蒙古帐篷庙宇带着远古的气息,冲击着洋味十足的北欧,是一件多么令人新奇的事情!神圣的帐篷庙宇,寓意深刻,不仅因新奇成为欧洲土地上的一道神秘景观,而是土尔扈特蒙古人面向世界的标志。同时,它代表着这个古老的部落,不但需要了解外面的世界,与西方的文明接轨,也需要外界了解他们。

  1929年夏天,哈斯伦德携带着神圣的帐篷庙宇,在瑞典五世国王古斯塔夫的祈盼中,终于抵达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

  哈斯伦德返回欧洲的消息,很快就在丹麦和瑞典新闻媒体和学术界传开了。研究中亚文化的学者们,对他充满了好奇与疑问:蒙古草原的生活,异常艰苦,哈斯伦德是怎样在那里连续生活七年的?是什么吸引着他?

  在欧洲人的想象中,蒙古是一个狂沙弥漫、风雪茫茫的世界,部落与部落之间的征战,好似肆意的狂风,不分季节地席卷着那片土地。

  哈斯伦德将最富有精力的年华都交给了蒙古草原,这的确让欧洲人不可思议。当他以愉悦的口吻,对这些学者讲述起自己在蒙古草原的经历,播放了几首蒙古民歌,他们终于把蒙古草原是“令人胆战的可怕地方”这一想法,抛在了脑后。

  在倾听蒙古民歌的过程中,研究中亚文化的专家们,抱着极大的兴趣,陶醉于自由奔放的境界,在悠美婉转的旋律中看到了一个真切的蓝色蒙古。

  研究亚洲音乐的欧洲学者给了哈斯伦德充分的肯定,这无疑又为他注入一支兴奋剂,大大地增强了他搜集、研究蒙古民歌的信心。

  几日后,哈斯伦德返回丹麦的哥本哈根。

  七年的草原生活,炼就了他的钢铁意志,但他始终保持着心底里最柔弱的一部分。

  早在蒙古黑天雕草原时,为了给母亲打一个电话,他曾经穿越边境进入俄国的伊尔库茨克,被当局以没有边防证而扣押起来。在一个俄国军官的帮助下,他的愿望才得以实现。那是他远行后第一次与母亲通话,在母亲反复的叮咛中,感动得落下了泪水。

  归国的途中,他没有打电话告诉母亲自己即将归国的消息,他不想让急切盼望儿子归来的母亲心情更加不安。

  怀念中的母亲,是儿子的幸福,是儿子的伤痛。哈斯伦德的眼中即使没有泪水,心中早已结满思念的疤痕。

  回眸中的故乡,总是泪眼晶莹。

  七年来,哈斯伦德时常带着愧疚的心情,怀念着日渐苍老的母亲。怀念起亲人时,他闭上眼睛,都能看到正在眺望远方的母亲。

  穿过林荫广场,家越来越近了。哈斯伦德的心情变得格外沉重起来。为了搜集蒙古民歌,研究东方游牧民族的文化,我抛弃了年迈的亲人,母亲会责怪我吗?

  他轻轻地移动着脚步,眼里噙着泪水,手中托举着蒙古人表示最高礼节的哈达走进家门。他希望九尺长的“朗翠”大哈达能减轻心里的罪过,从而得到母亲的宽恕。

  他的母亲克里斯蒂安森太太是一个身体微胖的老人。儿子走进家门的这一刻,她正坐在沙发上戴着一副金丝老花镜,阅览着当地的报纸。

  “亲爱的妈妈,您的儿子回来了。”哈斯伦德轻轻地推开房门,泪眼朦胧地看着母亲,轻声呼唤着。

  克里斯蒂安森太太抬起头,看着从天而降的儿子,手中的报纸飘然而落。

  “噢,是你吗,是我亲爱的儿子亨宁吗?”

  他疾步走上前,将手中的哈达挂在母亲的脖颈上,紧紧地拥抱着母亲,“妈妈,这洁白的蒙古哈达,表达着儿子对母亲的全部爱心,寓意着纯洁和真诚!妈妈,宽恕我吧,我走了这么久才回来……”

  母亲从儿子紧箍的胳膊中挣脱出来,打量着潸然落泪的儿子。儿子变了,蒙古草原的风,吹红了他原本白皙的面庞,体魄变得更加魁梧。她欣慰地看着儿子,把积怨多年的责怪话语全都丢在了脑后。

  “我宽恕你了,看在你的身体被蒙古奶茶喂养得如此健壮的份上。好了,我先去给你热洗澡水,再给你煎上几片哥本哈根最好的熏肉,还有燕麦饼。七年了,你也许早就忘了它们的味道!”克里斯蒂安森太太快乐地扭动着腰身,为儿子忙碌去了。

  与母亲厮守的日子,是在愉快的气氛中度过的。

  不久,他收到蒙古王女寄自法国的信件。他怀着激动的心情展开信札,尼茹黑德玛娟秀的字体跃然纸上——

  哈斯伦德先生,如果说,您的吉言是一种祝福的话,您现在完全可以这样认为,您的话得到了印证。我在家乡居住整整一个季度,之后才返回法国。您会记得,额林哈·毕尔噶山麓的夏风是多么的凉爽宜人!临行前,故乡的上空出现了吉祥的云朵与彩虹,是它们带着吉祥的征兆,驮载着我平安地抵达法国,回到了我生活的城市巴黎。

  时间真像是一个飞转不停的轮子,而我们正是在时间的推动下,为我们的理想而奔忙着,它使我们的思想变得更加成熟、充实。现在,我们也许正处在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情里,您在故乡,我在异国。

  塞纳河的水,在这个季节异常清碧,最绿的河水,也比不过额林哈·毕尔噶山峰下的湖水澄清。我在遥远的巴黎,故乡的山影却日夜叠印在我的心底,它永远都是夏季里青翠欲滴的样子。

  我的母亲自从您远行后,用了九天的时间,在烧香敬佛最美好的时辰里(也就是在太阳还没有升起的晨曦)为您祈祷,祈祷苍天保佑您一路平安。策林也说,秋草枯了,芯子还有一点水份,人虽走了,您的脚印和情意还在。他说,他一直惦记着您的平安,并盼望着您早一点回到土尔扈特人中间。

  您一定非常惦念那匹叫做忽兰的马儿吧?我离开故乡后,它肯定会被策林关照得膘肥体壮,在那片草原上生活得非常快乐,只不过您与它相处的时间太短,不然,它会产生主人远行后的悲哀。

  分手的时候,您没有明确的说出,您具体返回西蒙古的时间,但我想这封信您一定能够顺利地收到。随信附上七首蒙古民歌,供您欣赏校正。歌者是策林的恋人青格乐姑娘。所有的土尔扈特女子都在背负着封建礼教和宗法制度的重荷,唱着怨艾和愤懑的民歌走着艰难的道路,难以获得真正的爱情,美丽的青格乐姑娘却勇敢地唱着舒心的情歌,一路顺畅地走向钟情的恋人,她是多么的幸运!

  有朋友的人像草原一样宽广,没朋友的人像狭窄的手掌。哈斯伦德先生,我敬爱的朋友,愿我们的合作成功!

  代问您的母亲好,吉祥如意!

  您最忠实的蒙古朋友——尼茹黑德玛

  1929年8月23日于巴黎

  哈斯伦德的心灵得到了安慰。

  您最忠实的蒙古朋友——尼茹黑德玛。他的眼睛久久地停留在这一行隽秀的字体上,笑得那么酣畅那么舒心。

  早在帕勒塔王府时,蒙古王女就将自己录制的一部分蒙古民歌送给了哈斯伦德,由他带回丹麦。

  卧室内,随着舒缓宁静的前奏,青格乐姑娘的歌声流淌出来——

  在流金溢彩的山谷里,

  伊犁河流水淙淙;

  这颗忠诚的心哟,

  只为你一个人而跳动。

  在阳光灿烂的河谷里,

  伊犁河波涛溶溶;

  满腔流淌的血哟,

  只为你一个人而奔涌。

  在洒满月光的大地上,

  伊犁河映满繁星;

  这颗诚挚的心哟,

  只为你一个人在颤栗。

  这是用雅托噶琴伴奏的,一首叫做《只为你一人》的蒙古民歌,咏叹式的曲调,将深沉缠绵的意境表达得淋漓尽致,尤其是那刚柔并济的伴奏更加体现出歌曲的完美。

  从坚定、和谐具有力度的琴声中,哈斯伦德听出来了,只有尼茹黑德玛上划下捻、左揉右拢的纤纤秀手,才能弹奏出这样悠美的琴声,只有她那双搂弦拨弦的手,才能表达出与这首歌词的意境如此相符的曲调。

  青格乐姑娘的歌声,在重复的叠唱中持续着,将哈斯伦德的情绪连接起来,引向了赛里克提草原,引向了遥远的额林哈·毕尔噶的山峰下。

  他第一次看到青格乐的身影时,她正倚着情人策林,在额林哈·毕尔噶的山峰上歌唱。

  他打着马从山下走过,虽然没有看清她的容貌,从清纯甜美的歌声中就已确认,她是一个心地非常完美的蒙古姑娘,有着高尚的品质。

  是我那矫健的白马哟,

  绕着弯曲的河水奔腾;

  我梦中思念的情人哟,

  使我赤诚的心儿颤动。

  青格乐的歌声仍在继续,音色犹如清泉,透澈无比。哈斯伦德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展开信纸,提笔写道:

  我尊敬的蒙古朋友尼茹黑德玛,青格乐姑娘的歌声,正迂回在我的房间。美好的灵魂比容貌更重要,爱情需要忠诚,这歌声使她变得更为圣洁。策林是多么的幸福呵!在爱情的世界里,有什么能比矢志不移、生死不渝的爱情更为让人感到幸福的呢?

  从您的来信中,可以看出您的思乡情结是那么的浓厚,这种浓郁的情结感染着我,也催促着我尽快返回那片草原,回到我的忽兰——铁青马的身边,与您的同族共同生活在一起。您在来信的结尾处阐明,您是我最忠实的蒙古朋友,这使我感到非常高兴!

  现在,当我想起又将跨上我的骏骥,驰骋在尤勒都斯以及额林哈·毕尔噶的广阔原野,又能听到蒙古人的豪迈歌声,我的心就像即将踏上征程的骏马,感到兴奋难耐!

  封笔之后,他不惜笔墨地将“亨宁·哈斯伦德·克里斯蒂安森——一个视珍贵友情如金的人”一行遒劲的字体写在信的结尾处。对于这样的落款,他感到非常满意。

  第二天,他收到了斯文·赫定先生发自瑞典的电报,电报简明扼要地告诉他,“我已从美国归来,9月8日举行葛根殿(帐篷庙宇)落成仪式,伟大的古斯塔夫五世国王请我代转您,欢迎您届时莅临。”

  9月8日,哈斯伦德抵达斯德哥尔摩,参加了由赫定先生主持的葛根殿落成仪式。仪式上,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为了表达谢意,回赠给僧钦活佛一幅肖像以及一个皇家宝瓶(现保存在新疆和静县博物馆内)。

  东方最古老的帐篷式庙宇,一道只有土尔扈特蒙古人才能破解的神秘景观,就座落在现今的瑞典民族博物馆。

  在异国的土地上,蒙古帐篷庙宇带着远古的气息,冲击着洋味十足的北欧,是一件多么令人新奇的事情!

  神圣的帐篷庙宇,寓意深刻,不仅因新奇成为欧洲土地上的一道神秘景观,而是土尔扈特蒙古人面向世界的标志。同时,它代表着这个古老的部落,不但需要了解外面的世界,与西方的文明接轨,也需要外界了解他们。

  仪式结束后,哈斯伦德与赫定先生进行了较长时间的会晤。交谈中,赫定向他讲述了新疆的近况。

  新疆的独裁者金树仁,不但对有助于新疆建设的中瑞科学考察团不予协助,并且因扩张兵力致使物价暴涨,纸币贬值。为此,考察团在动乱与资金的拮据中,在不久的将来将会进入艰难的困境。

  这一切,都没有阻拦住哈斯伦德继续前往土尔扈特部落的决心。返回丹麦后,他一边做着准备,一边用委婉的话语告诉母亲自己即将远行东方的愿望。

  “妈妈,不知为什么,我的耳边总是回荡的蒙古人的歌声,眼前还有一些熟悉的面孔,梦中见到的,都是红脸膛的蒙古人。甚至在幻觉里,听到了我的忽兰发出来的那种仰天长啸的嘶鸣声,那是盼我归来的信息,它搅得我又不安分起来……”

  “你又要去远行?哦,你的忽兰,你又在说着你的那匹叫做忽兰的马儿,又在说着你的蒙古草原!”

  “这一次,我是有计划的远行,只要一年或者两年。妈妈,您最理解您的儿子,知道您的儿子对于工作的那种热情,并且还知道这份工作的真正意义。”

  哈斯伦德打开了录音机,继续解释着,“妈妈,您听,这是多么完美动听的音乐啊!对于您的儿子来说,它是流荡在整个蒙古草原上自由自在的风儿,也融进了我的灵魂!它快乐地繁衍着,滋生着牧人的欢乐,而您的儿子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

  身为母亲,有谁比克里斯蒂安森太太更了解儿子呢。从儿子倾听蒙古民歌的表情,充满无限向往的眸子里,她读出了儿子的心思,“瞧啊,你的心,又像一个狂想的少年那样飞出去了,飞到了那片草原!”

  她不想再说下去了,默默地走进餐厅,去为儿子准备晚餐。丰盛的晚餐,凝结着一个北欧母亲的心情。她想加深儿子对母亲的记忆,从而让依恋蒙古草原的儿子记着归家的路,早一些返回丹麦。

  哈斯伦德与母亲度过短暂的幸福时光,于1929年的9月,再一次踏上了前往新疆土尔扈特部落的路程。

  很早以前,哈斯伦德就计划完成一部有关蒙古人与宗教的著作,这部书中涉及到众多的宗教问题。他想通过这一次旅行,来完善这本书中所涉及到的一切问题。

  这一次,他将履行自己的诺言,和研究中亚文化的蒙杰尔博士结伴,经印度进入西藏,再翻越阿尔金山,进入天山腹地的土尔扈特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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