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古装言情 大野芳菲

第14章 使母驼落泪的歌唱 (2)

大野芳菲 额鲁特·珊丹 3511 2021-04-02 20:34

  女人抱着孤独的驼羔,哀哀地哼唱,歌声凄凉悲戚,散板式的节奏,加上蒙古女人怜惜驼羔失去母爱时所发出的哀矜般的反复述叙,催人泪下。

  然而,半个小时过去了,那只母驼仍然未被歌声打动,还是无动于衷地站在那里。驼羔朝着死去的母驼哀鸣着,嗥叫着,哀怜的泪水,从茫然的眼睛里溢了出来。

  奇迹会出现吗?那只母驼是否会被歌声所打动,对那只孤独的驼羔产生舔犊之情?

  在冗长反复的歌唱中,卡尔和扎那到毡帐里饮茶去了,哈斯伦德却带着众多疑问,怀揣些许的不安,站在女人的身后,同她一样,渴望着奇迹的出现。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蒙古女人怀抱着驼羔仍然在唱。她带着哀求的目光,时而看着母驼,时而垂怜着怀里的驼羔,歌声异常深情。

  唱啊,唱啊,女人如醉如痴般地哼唱着,目光中升腾着母性的怜爱。

  天已黑了下来,就在此时,让哈斯伦德无法相信的奇迹终于出现了。

  母驼在蒙古女人的歌声中,终于将目光投向那只孤独的驼羔,眼睛里充满了人性的慈爱,继而朝着驼羔走来。母驼站在驼羔的面前,用垂怜的神情看着它,嗅着它,舔着卧在蒙古女人怀里的小孤驼,怜惜的泪水,大滴大滴地从它的眼睛里流淌出来,然后就将饱涨的**,裸露在驼羔的面前。

  “去吧,到那喷洒着乳泉的地方去!我可怜的、孤独的、失去了母亲的小驼羔,从现在起,它就是你的母亲啦。”蒙古女人动情地说着,将怀里的驼羔推到了母驼的乳下。

  驼羔扑上前,依偎在母驼的乳下,疯狂地吸吮着**,不时地发出愉快的哞叫。这情形,使得蒙古女人禁不住用衣袖捂住脸庞,任欣慰的泪水肆意横流。

  “上帝啊,多么神秘的民歌呀!这深情的歌声竟使其他的生灵感动,这不就是它的魅力之所在吗?”哈斯伦德的眼中噙着泪花,喃喃地自语着。

  从踏上蒙古草原的那天起,他就喜欢上了蒙古民歌。

  蒙古民歌可以疏通人们的血脉,一曲曲苍凉悲壮的民歌,可使悲中生愤,也可柔中生情。一首喜庆欢快的民歌,则可以把人带到一个愉悦的天地,这就是蒙古民歌给予他的最初认识。可是,当他听完这使母驼落泪的歌唱之后,他对蒙古民歌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当他亲眼目睹了这动人的场面,可以越过语言障碍,让众多民族所诠释的蒙古民歌,使他又联想起另外一件事情。

  不久前,他和背着医药箱的卡尔在走访一位普通牧民家时,曾遇到一件令他心碎的事情。

  牧人幼年的儿子在一场疾病中命归黄泉,失去爱子的母亲不是在哭,而是守在儿子的身边,一边拍打着孩子瘦削的肩膀,一边悲歌——

  我可爱的宝贝呀,

  睡在那长生天栖息的圣殿,

  睡吧,睡吧!

  我可爱的宝贝,

  想你的是母亲!

  我可爱的宝贝呀,

  走到那腾格里天神的脚下,

  走吧,走吧!

  我可爱的宝贝,等你的是天神!

  我的宝贝呀,

  等你的是天神,

  想你的是母亲!

  母亲在伤情之中,一唱三叹地落泪悲歌,孩子的父亲一直埋头呆坐在地毡上,欲哭无泪。他没有任何的话语,只是用两只粗糙的大手自上而下地搓着胸口,搓着愁悴的面庞,揪扯着乱蓬蓬的头发,不停地叹息着。

  母亲的悲歌,好像是一首安抚灵魂的《安魂曲》,抑或是《送葬歌》,细细品味,又好像是护送儿子步入神殿的美好诵词,听来令人万分伤感。

  母亲泪水涟涟地唱着,落泪的悲歌萦绕在毡帐内。

  那泣血的悲歌,远比悲恸的哭声更催人泪下。

  哈斯伦德听着,听着,不由得把头深深地埋在两膝间,抱着头,耸动着肩膀饮泣起来,这压抑的哭声催得卡尔也落泪了。

  那比哭声更令人断肠的悲歌,扯碎了哈斯伦德的心,在母亲的悲歌中,他体验到,世界上,最悲壮的葬礼悼词,莫过于蒙古母亲的悲歌,它足以使金刚落泪!

  真实的蒙古人,是坚强而又脆弱的群体。

  蒙古民族是一个用歌声表达心声的民族。长久以来,生与死,爱与恨,快乐与忧伤,一直是蒙古民歌的主题。

  在鹰旗猎猎的古战场上,蒙古男儿在战神“苏鲁锭”的感召下,放马高歌。在生死离别的忧伤时刻,老额吉守坐在亲人的遗体旁,在悲歌。一见钟情的牧马汉子与牧羊姑娘四目相视时,是一首首古老缠绵的情歌,锁住了彼此以环相赠的终生。

  怀念亲人时,他们要歌唱。

  女儿出嫁时,他们还要唱……

  蒙古民歌——

  有雷击战鼓般豪壮的激情,

  有血染彤云般浓烈的悲壮。

  有云遮日月般抑郁的悲哀,

  有秋风落叶般凄凉的离愁。

  有骏马奔腾般欢快的节奏,

  有情浓似血般炽烈的情感。

  生活在草原上的人们,就这样唱着,祖祖辈辈,把民歌溶入到血液中。漫天的蒙古民歌,就这样冲出人们的心田,寓意着一个骁勇民族的不屈意志。

  他们——

  唱着一个民族的豪迈激情。

  唱着一个民族悲壮惨烈的情愫。

  唱着一个多愁善感的民族的全部热情。

  世世代代,蒙古人就这样唱着,从他们内心深处发出来的心声,长久地缭绕在草原上,永不消逝……

  那一天,哈斯伦德亲眼目睹了,一对蒙古父母怀着悲伤与温柔的情怀,送子归天的全部过程。

  在母亲落泪的悲歌中,孩子的父亲终于站了起来。他默默无语地将儿子抱了起来,将早亡的儿子紧紧地裹进宽大的袍襟里。

  他将布满胡须的脸,贴在儿子稚嫩的面庞上,不停地亲吻着儿子光洁的额头,失去光泽的眼睛。压抑的泪水,终于从这个牧马汉子的眼眶里,似冰流滚滚而落,直到两道悲泉点点滴落,温热了儿子冰冷的脸颊,才拖着沉重的脚步,抱着儿子走出毡帐,来到毡帐后的山坡下……

  空旷的草原,有风袭来,吹袭着父亲饱经沧桑的面庞,吹干了母亲眼角的泪痕。

  黄昏时刻,草原为锦,蓝天为帐,一个孩子的骨骸,由此登上天极,来到长生天的脚下。

  那时,蒙古孩子的母亲,盘膝坐在幽静而空旷的草原上,坐在一轮滴血的残阳下,时而仰视着天空中的野鸟,时而遥看那一望无际的地平线,仍在悲歌,直到唱出了星星,唱出了月亮。

  蒙古母亲的悲歌,在夜空里迂回着,直到漫过了无边无际的草原……

  此时,哈斯伦德懂了,懂得了落泪的悲歌,实际上是母亲对儿子终极的不舍之情,懂得了蒙古民歌,是一个民族自觉的终极审美意识,也是一个在歌海中沉沉浮浮的民族,对生命感悟的整体审美体验,由此,民歌才紧紧地攫取住蒙古人的灵魂,占据着牢不可破的统治地位。

  无处不在的民歌藏于蒙古民族多愁善感的心灵之上,表达自由理想与万千愿望的同时,他们也将怨恨诉诸于歌唱,从而让民歌成为梳理喜怒哀乐、缓解情绪的伴当。

  蒙古民歌,似旷古的大漠之风,带着古老先民的质朴,天然风化般合成的音质,自草原深处流淌而来,闯进了丹麦人哈斯伦德的心田。

  他倾听着蒙古女人哀哀的歌唱,被痛苦煎熬过的心,猛然间被一道闪光的悟性击活,好像自己就是那个意为先知的希腊火神——普罗米修斯,从主神宙斯的殿堂,盗来新生活的火种,照亮这沉沉黑夜。

  神圣的蒙古民歌是什么?

  是腾格里天神赐给蒙古人的天火,点燃大漠文明之花的火种,燃及蒙古大地,映亮游牧民族的生活,使荒漠的大野拥有无限的芳菲,丰饶美好的情趣。

  大漠之魂,美在芳菲的歌声里。今夜,他要举着照亮他生活的火种,站在新生活的起点线上,借着那一缕开启鸿蒙天地的万丈光芒,一直朝前走,朝着他心目中的圣地——蒙古民歌的纵深之处走去,直到生命的终结。

  他年轻的心,在蒙古民歌的冶炼中日渐成熟,浓于血浆的民歌也照亮他的生活之旅。

  这一刻,他的心窗豁然大亮,手中就好似拥有了一把破译蒙古民族密码的金钥匙,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欢愉和快慰,将蒙古民歌介绍到西方这一想法也由此产生。

  站在静寂的草原上,眺望着辽阔无垠的布日格德·塔拉——黑天雕草原,心中的歌声燃及八荒。

  哈斯伦德坚定而自信!

   喜欢大野芳菲请大家收藏:(321553.xyz)大野芳菲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