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古装言情 大野芳菲

第16章 重归额林哈·毕尔噶;心灵之门,豁然为蒙古王女而开 (2)

大野芳菲 额鲁特·珊丹 5618 2021-04-02 20:34

  六月,正是擀毡的好季节。

  太阳刚刚升起。小毡匠其男当着众人的面,用蒙古刀割破手指,醮其血液,跪在草地上,以古老的仪式指天誓盟,与哈斯伦德正式结拜为“安达”(义友)。

  完毕,其男的眼睛里闪现出奕奕的神采,“不住蒙古包,不知道天窗的明亮。你不是对蒙古包神往已久了吗?这个季节,我们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白色帐群了!”

  这天,其男开始了搭建蒙古包的第一道工序——擀毡。十天过后,经过洗毛、弹毛、铺毛、缝制、木工、晾晒等多道复杂的工艺制作,第一座蒙古包,终于在他的手下搭建起来,第二天,第二座蒙古包也矗立起来……

  七月,多彩的野花为草原披上了盛装,远远看上去,红色的萨日朗,白色的芍药,蓝色的蒙古菊铺满一地,为草原增添了秀丽之色,五彩缤纷之中,黑天雕草原美得就像是一个待嫁的新娘。

  营地前,菜地垅道笔直,在蒙古人梦寐般的憧憬中,希望的种子,生发出勃勃的生机,花圃中的绿枝,也在节节拔高。农场已形成雏形,哈斯伦德带着雇工,将附近的湖泊掘成水渠,还造了水车,卡尔从俄国聘请了两名丹麦技术员,引进了丹麦的种植技术。

  奶牛在成倍增长,不久,乳品场也将正式成立。

  这个季节,毡匠其男就像一匹狂躁不安的野马,总是骑着一匹高大俊美的黑骊马,到营地东侧的那片草原,去找一个叫娜布琪的姑娘。

  晚风初动的时刻,其男又与可爱的娜布琪姑娘谈情说爱去了。哈斯伦德坐在羊油灯下,记录着当日的所见所闻。来到黑天雕草原之后,每天晚上,他都把记日记当成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件事情来做。

  这是一种心灵的放松。

  他的思想随着笔尖在“唰唰”流淌:

  “……小毡匠和模样俊俏的娜布琪姑娘相爱了,从小毡匠嗓子里蹦出来的歌子,也变得比往日更为欢畅,他总在唱,从晨曦唱到日落,营地里的人们,都在真诚地盼望着,小毡匠与娜布琪早日结出爱情的果实……”

  日记还没记完,羊油灯里的油就熬尽了。

  他折起日记本,合衣倒在地毡上。黑暗中,温馨的月光从天窗投进帐内。渐渐地,帐内变得雪亮起来。

  他沐浴着月光,接着刚才的日记,用心灵之笔续写着发生在这一天的故事……

  其男的黑骊马,将美丽的娜布琪姑娘载到哪里去了?他们或者是相拥在马背上,在洒满月光的草原上互诉衷情,或许,正满怀温柔与激情,快乐地走进了一个疯狂、多情、浪漫的氛围。那是爱的颠峰,是一个安宁开放的世界,令人憧憬的世界,除了垂头安卧在草丛中的黑骊马,没有人打扰他们……

  他这样想着,渐渐地进入了温柔的梦乡——

  他闻着花香,躺在碧绿的草海中,圆圆的明月,从游丝般的彩云间慢慢地滑了过来,片刻,群星灿烂的天空中,飘来了女子亦梦亦真的歌声,那歌声使他如醉如痴。后来,他看见美丽的蒙古姑娘从草海深处走来了。

  她踏着皓光遍野的草原而来,歌唱着,舞蹈着,翻飞的衣袂,似两只彩蝶飞翔,舞动的袍裾,像绽放的花朵。她来了,他睡梦中的蒙古姑娘向他走来。

  他看清了,姑娘黑色的眼睛,秋水一样晶莹,粉红的面庞,苹果一样圆润;牙雕般的鼻子,红润的嘴唇,修长的身姿,婷婷玉立。

  他带着无法抑制的渴望伸出手来,摸到了姑娘叠印在月光中的身影……

  晨曦,哈斯伦德在躁动中醒来,梦里的姑娘不见了,美好的梦境也碎了。

  他带着苦恼的遗憾坐了起来,凄惘地苦笑着,焦渴的心,如荒漠的月亮一般苍白。他的体内有成年人沸腾的血液在燃烧,他想放纵,想要发泄情感,可是他不知道那充满激情的血液该向何处倾吐。

  他摇了摇头,咀嚼着一枚晚熟的青果,于无奈、苦涩之中走出毡帐。

  东方红霞一片,红彤彤的晨阳,从两峰的山谷间钻出来,将山林染得一片澄黄,成熟的日子,自太阳升起的时刻来临了。

  这一天,在快乐中险些将爱情遗忘在脑后的哈斯伦德真切地感受到,其实,在他快乐的生活中,一直存在着残缺的一面。他在这个预示着成熟的早晨,开始真正地渴望爱情。在匆忙与快乐之中,他渴望爱情使他的生活变得更加丰满、充盈、美丽,同时,也渴望用爱的甘露,温润他焦渴的身心。

  晨光中,隐隐约约的月亮淡如清水。他的心头,有一轮雪亮的明月升起。在一轮明月中,他构画着一个姑娘的形象,她离他很近,近得直逼他的心灵。

  那是一个蒙古姑娘的形象,正如他梦中渴望得到的人儿一样,高雅而美丽……

  楚鲁在寒风乍起的季节,再一次回到了黑天雕草原。

  愁眉紧锁的楚鲁告诉哈斯伦德,眼下的蒙古,已受到苏俄势力的控制,“蒙古侯爵”拉尔生的商社已被封闭,将在冬季撤出库伦,准备转往张家口。楚鲁还转达了拉尔生先生的意愿:在拉尔生的商社尚未撒离库伦前,拉尔生有必要与哈斯伦德做一次长谈。

  黑天雕草原地处偏远地带,库伦所发生的巨大变化,是哈斯伦德和卡尔都不曾听到过的。

  时世是无常的。

  白云苍狗之中,1924年的哈拉哈蒙古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首先,哈拉哈蒙古已从中国分离出去,成为一个独立的社会主义国家,由过去的哈拉哈蒙古,改为现在的“大呼拉尔”蒙古人民共和国,“大呼拉尔”成了蒙古人民共和国的最高决策机构,由人民政府行使其权力。过去的库伦城,也有了它新生的名字——乌兰巴托。

  在这个新生的国家里,百端待举的丹麦考察队将如何发展,这是队员们所无法预见的。

  第二天清晨,哈斯伦德和楚鲁跨上坐骑,带着两匹从马,一路向南疾驰而去。

  五日后,二人穿过黑甸高原,风驰电掣般直奔乌兰巴托……

  经过数日的颠簸,哈斯伦德和楚鲁挂着一身风尘抵达拉尔生的商社。

  二人入座后,拉尔生摆弄着手中的鼻烟壶,看上去,仍旧那么乐观,“我撤掉了设在这里的商社。白魔一样的大雪过不了多久就会席卷这里,我已决定,装载辎重的驼队和车队三日后就启程。”

  哈斯伦德摊开双手,怅意漫上面庞,“我还会再次见到您吗?您知道,我们已经建立起兄弟般的情谊,在某种意义上,您是我尊敬的朋友,如果以年龄区分,您更像我的慈父。”

  “不要用惆怅的目光看着我。朋友走得多远也是朋友,分开了,就不是朋友了吗?”

  “您要这样认为就好了。”哈斯伦德露出了笑容。

  “我很熟悉中国的情况,那里已经到了国共合作时期,但局面并不稳定,我在张家口的商社开得不成功,我也许会到瑞典驻北京的公使馆任职。将来你有机会进入内蒙古,我们仍然会取得很好的联系。”

  接下来,拉尔生详细地讲述了目前的局势,以及丹麦考察队囤积在库伦的皮毛将要如何处理的问题。

  拉尔生告诉哈斯伦德,“在我无法帮助考察队的情况下,我会把居住在库伦城的几个很讲信义的蒙古商人介绍给你,以便你们的皮毛能够顺利出手,解决丹麦考察队在这片土地上立足的资金。”

  楚鲁也说,“哈斯伦德先生,只要我不离开库伦,就会尽力想办法帮助你们。”

  通过长谈,哈斯伦德了解到蒙古目前的形势。

  蒙古政治形势发生了变化,并开始清除外国人,不久的将来,丹麦考察队也会因此撤离黑天雕草原。对于那片草原,所有的考察队员都抱着极大的希望与幻想,离开黑天雕草原这将意味着什么?这将意味着梦想的破灭!

  夜里,住宿在拉尔生宅邸内的哈斯伦德心灰意冷,难以入眠。恰在此时,拉尔生端着奶茶壶,微笑着推开了他的房门。

  “我不该打扰你的睡眠,但我还是来了。我的丹麦朋友,我是直肠子,话嘛,总是趁热说的好。”

  “看上去,您的心情很好。”

  哈斯伦德披上睡衣坐了起来。

  “是的。——噢,你的眉头拧得好像一对铁锁,展开你的眉头,我会使你快乐。”

  “卡尔的计划就要落空了,您也要离开这里,我不知道我的快乐出自何方。”

  “听着,你这忧郁的小伙子,这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拉尔生喜滋滋地喝了一口奶茶,“不久前,有一个游吟歌手背着他心爱的托布秀儿琴,辗转几千里,从新疆的西蒙古来到了库伦。他带来了一个消息,他说,土尔扈特帕勒塔王远在法国留学的王女,前些时候带着一位法国妇人回到故乡准噶尔,这位年轻的蒙古王女叫做尼茹黑德玛。你不是也在采集民歌吗?那个法国妇人是土尔扈特蒙古王女的导师,她们也是为了采集民歌而来的。”

  “土尔扈特蒙古王女和她的法国导师?她们也在采集蒙古民歌?噢,拉尔生先生,如果能见上她们一面,也许会给我的采集工作带来很大的帮助!”

  哈斯伦德站了起来,脸上的忧郁一扫而光。他看着窗外,心已飞向遥远的准噶尔盆地。对于他,那里不仅是诞生英雄的土地,还是他神往已久的部落。

  拉尔生将哈斯伦德拉到床边坐下说:“别急。我和你一样,也喜欢蒙古民歌,听着它风笛般迷人的魔音,我就会忘掉所有的不快!我想,如果你能够结识那位蒙古王女的话,你们一定会成为最好的朋友。听那个游吟歌手说,她们现在正在西蒙古的准噶尔一带采集蒙古民歌。”

  哈斯伦德急忙从行囊里取出地图查看了一下,用笔在地图上划出一条路线,将笔尖重重地落在了准噶尔盆地的方位上,“准噶尔盆地的面积太大了!那个游吟歌手有没有说出她们采集民歌的准确位置?”

  “说过,帕勒塔王是东路盟土尔扈特部的,他的游牧地,在库尔喀喇乌苏南面的赛里克提草原。可惜的是,这位有着显赫身世的亲王已经不在世了,现在,他的领地由他的长子策林管辖,他是蒙古王女的弟弟,听那位歌手说,蒙古王女和她的导师现在正在那里采集民歌。”

  “我应该马上动身去库尔喀喇乌苏!”哈斯伦德收起地图,急促地踱着步子,看上去,情绪异常激动。

  “噢,看上去,你的魂儿像被那个地方牵住了,它就那么吸引你?”

  “当然。对我来说,准噶尔盆地非常具有诱惑力!那里的民歌一定比这里的民歌更有魅力,少年时期,土尔扈特人东迁的故事就深深地打动了我,在我目所能及的眼睛里,在我读过的史书中,没有一个民族能像东迁的蒙古人那样,让人感到它的伟大与壮烈!拉尔生先生,您能知道,这就是它为什么吸引我的所在与缘故。”

  拉尔生将酒精炉点燃,热着奶茶,用眼睛瞟着哈斯伦德,“你需要安静下来。”他幽幽地笑着,从怀中取出一张照片,“——噢,我的朋友,你看哪,你看照片上的她有多么的端庄漂亮!”

  哈斯伦德接过照片,眼睛蓦然一亮,“这位东方女子就是蒙古王女?她叫尼茹黑德玛,是吗?”

  “天哪,我只对你说过一遍,你就把她牢牢地记在心里了。”拉尔生将热好的奶茶递给了哈斯伦德,“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你,就是想让你结交一些有益于你事业的朋友。我的朋友,和一个心灵彼此相通的人做朋友,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

  “拉尔生先生,我迫切地想要知道,这张照片怎么会落在您的手中?”

  拉尔生自豪地举起了三个手指,“是我从那个游吟歌手那里要来的,当然,这还要归功于我那九句金玉般的良言,外加满腹的真诚!”

  哈斯伦德漫不经心地喝着奶茶,眼睛却一直盯着照片。

  “听那个歌手说,她现在还是一个无心摘取爱情花蜜的女子。好啦,现在这张照片就归你所有了,但愿它能为你搭起友情的桥梁!”

  “谢谢您,拉尔生先生!”

  哈斯伦德将照片装进内衣口袋,火热的心胸,竟被蒙古王女明亮的黑眼睛撩拂得剧烈跳荡起来。

  这天夜里,二人喝着奶茶,心情舒畅地聊了很久,最后,拉尔生拍了拍哈斯伦德的肩膀,“如果你想要去准噶尔的话,我可以让楚鲁陪着你一起上路。”

  “拉尔生先生,我明天就启程,见不到蒙古王女,我会感到非常遗憾。”

  “其实,每个人的心中都有许多梦,当你无法实现它的时候,就会变成生活中的遗憾。”说到此处,拉尔生含蓄地笑了一下,“但愿你能与蒙古王女见上一面,从而让你的一生少了一份遗憾,但不要忘了,遗憾是终身与人相伴的。这也许有点像盛夏的花儿,虽然娇艳,但总有凋谢的时候。”

  送走拉尔生,哈斯伦德端详着照片上的蒙古王女,心弦被这个面带微笑的女子牵扯着,迟迟无法安静下来。

  夏日里的梦境,从他的脑海间一闪而过。他从未想到,自己用心灵之笔塑造出来的那个“梦中的人儿”,竟与照片上的王女是那么的吻合,那么的相似!

  雪亮的明月,又移向他的心头,梦里的形象,不再是虚幻的影子,而是被真实的人儿所替代。

  她是他心中的月亮,占据着他的整个心房。一张久违的照片,让他的心为之一亮,心灵之门,犹如豁然开启的天窗,为蒙古王女砰然而开。

  夜里,他失眠了。

  梦里梦外,蒙古王女的影子无所不在。

  他是一个铁血柔情的男子,在逝去的光阴中,对于女子,他也曾有过无数次碎花点点的残梦,然而,这些梦境都恍若梦中一现,有时候甚至模糊不清。

  现在,他的梦中,有了一个清晰真实的形象,尼茹黑德玛像一朵清新高雅的水莲,投印在他纯净无邪的心壁上,长久地缭绕着他的梦境。

  哈达,是蒙古人连接友情的纽带。他觉得有必要送给王女一条哈达,以表达诚挚的心。

  第二天,焚心似火的哈斯伦德跟随着楚鲁上路了。

  路途遥远,从马必备。

   喜欢大野芳菲请大家收藏:(321553.xyz)大野芳菲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