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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情感毁灭于引火自焚;热土难离 (3)

大野芳菲 额鲁特·珊丹 4110 2021-04-02 20:34

  几天来,一直处在沉默之中的其男终于打开了话匣子,“来吧,今生再也难以相见的朋友,请喝下这盛满情感的奶酒,一杯奶酒一杯情!别忘了,这一杯杯的奶酒里,盛着的都是我们蒙古人的心意!”

  六杯掺杂着泪水的马奶酒,被考察队员一饮而尽。多日未展歌喉的其男端起第二碗马奶酒,再也抑制不住了,用奶酒润着歌喉,唱起离别的歌子——

  我的六个朋友,

  如同我一奶同胞的兄弟。

  我的六个安答,

  和我如同手指一样亲密。

  喝下这第一杯哟,

  盘旋的大雁为你们指引路途,

  喝下这第二杯呀,

  晴朗的天空为你们拨散迷雾。

  喝下这第三杯啊,

  朋友为你们送上平安的祝福。

  在其男依依不舍的歌声中,哈斯伦德用微微颤抖的双手托起马奶酒,热泪盈眶,一连饮下三碗马奶酒。

  酒如烈焰,烧灼着哈斯伦德的胸膛,心中升腾起牧人的情怀。他像一个真正的牧人,捧起盛酒的皮囊,好似久旱的骆驼,把头埋进皮囊中,痛快淋漓地饱饮一番。

  在没有喝醉的时候,哈斯伦德就已清醒地意识到,只有喝得酩酊大醉,他才能神志不清地趴在马背上,任由着那匹赤兔马驮载着他,离别他深深依恋的蒙古草原。

  “再好的朋友,也有分离的时候,别喝了。我的老朋友,上马吧!别忘了,我们曾经是……曾经是指天盟誓结拜过的安答……”其男拍打着老朋友的脊背,泣不成声。

  性情刚毅的巴图咬着下唇,迸着胸中的泪水,一再劝告自己,蒙古人送朋友远行,不许落泪,豆大的泪珠还是从眼眶深处跌落下来,滑向苦涩的面庞。

  哈斯伦德放下皮囊,转身与其男和巴图紧紧地拥抱着,看着一个又一个长嘘短叹的蒙古人,泪流满面。

  在蒙古人的一再相劝中,泪眼晶莹的丹麦人上马了。

  其男和巴图搀扶着酩酊大醉的哈斯伦德翻上马背,考察队员启程了。

  此次,他们将通过俄罗斯返回故国。

  考察队一行人走了十余里,伏在马背上的哈斯伦德被一阵风吹醒了,跟随在身边的其男不见了,一路落泪不止的巴图也不见了。

  队员们走远了,只有影子一般的卡尔,跟随在哈斯伦德的左右。他从一场梦中陡醒过来,彷徨的心,被人狠狠地扯了一把,撕心裂肺。紧接着,人也像一个牛皮口袋,沉甸甸地滚下马背。

  他被巨烈的疼痛震醒,顿时醉意全无。

  “哈斯伦德,你没有摔坏吧?”

  卡尔急忙翻下马背,拽起浑身沾满尘埃的同伴。

  蒙古赤兔马像犯了错误的孩子,温顺地卧在哈斯伦德的身边,在赎罪中等待着主人上马。他推开卡尔的手,回手搂住赤兔马,泪水潸然而下。

  赤兔马理解主人的心情。它用头部拱了拱主人,抖动着四蹄站起来,回望着远处的黑天雕草原,悲鸣着。

  哈斯伦德站起来,依着蒙古赤兔马而立,凝望着远处的黑天雕草原,紧紧地搂住了赤兔马的嚼环,“卡尔,我被命运的缰绳牢牢地拴住了,我不想走了,看着我的赤兔马,我真的无力走出黑天雕草原!”

  “你不走了?”震惊中,卡尔拽住了急欲上马的哈斯伦德,“你要一个人在这里长久地生活下去吗?你知道不知道,是烈性的奶酒将你的大脑搅得浑浊不清,吞噬了你的理智,你在说醉话!”

  哈斯伦德把头抵在马鞍上,固执地摇了摇头,“卡尔,请理解我的情感,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真的离不开这里,离不开蒙古草原!”

  赤兔马发出一声悲哀的长啸。

  哈斯伦德挽紧缰绳,拉过坐骑,以手指当梳,怅然地梳理着赤兔马闪光的鬃毛,“看见了吗?这匹赤兔马就像忠实的伴侣跟了我三年。这片草原给了它多少快乐,它能记得,何况人呢?现在,当我想起在归国的旅途中,将要弃它于荒野,心就犹如刀铰一般难过。牧人说,好主人可以抛弃蒙古包不顾,绝不可丢弃坐骑,舍弃了骏马,就等于是失去了双腿……”

  看着曾经驮载着自己、瘦骨嶙峋地跑到准噶尔盆地的赤兔马,哈斯伦德的思绪,感慨万千。

  “别说了。牵着肠子走,不如不走!”卡尔重重地握住了哈斯伦德的手,用力地摇了摇,“我知道,你是一个心魂被草原所引的北欧人,如果你执意要留下来,那就留下来吧。”

  “谢谢你,卡尔,你是最了解我的朋友。”

  “我的朋友,为你的同伴们保重吧,不久的将来,我们希望在祖国能够再次见到你!”

  凡人的感情都是如此的脆弱,二人都落泪了。

  分别在即,哈斯伦德紧紧地拥抱着卡尔,不停地拍打着朋友的后背,“卡尔,我要看着你翻上马背,目送着你启程。别忘了,回到哥本哈根后对我的母亲说,她的儿子在这里生活得很好,就像是一匹快乐自由的小马驹,欢腾在黑天雕草原上。蒙古草原有足够的**奶酪,娇嫩丰润的青草,鲜美动人的歌子,供她的儿子细细咀嚼。她的儿子生活得很快乐,很幸福……”

  卡尔郑重地点了点头。

  眼含热泪目送卡尔疾驰而去,哈斯伦德掉转马头,一路狂奔,朝着黑天雕草原的方向打马而去。

  傍晚时分,他骑着飞狐般的赤兔马,回到黑天雕草原,刚刚勒住嚼环,其男就跑出蒙古包。

  其男呆呆地立在帐前,尖尖的鼻子上渗出汗珠,眼睛由大变小,用难以置信的眼睛望着从天而降的哈斯伦德,“天哪,是佛灯照晕了我的眼睛,还是梦魔夺去我想念的灵魂?怎么回事,我的朋友,我不是在做梦吧?”

  哈斯伦德翻下马背,一把将其男抱起来,飞快地旋转三圈,将他重重放在帐前的下马石上,扭了扭其男的耳朵,拍了拍他的脸颊,转而用手指刮着蒙古利亚人的尖鼻子,开心地笑了,“天啦,我们都被蒙古草原的佛灯照晕了头脑!走三步回九次头,思恋的肠子也断了九截,牵着肠子朝前走的滋味太难受了,所以呢,我就拽着难舍难离的肠子,像夺取赛马的金盔那样,狂奔着回来了!”

  其男兴奋地跳了起来,攀到哈斯伦德的背上,把两腿架在他的腰部,搂着他的脖子,禁不住扯着尖尖的嗓音,冲着帐内叫嚷起来,“嗨——,大家快出来看哪!我们的丹麦朋友又回来了,我们的老朋友哈斯伦德又回来了!”

  在其男的呼唤声,留守在帐群内的人们全都跑了出来,团团将哈斯伦德围住了。

  激动之中,重情的巴图猛然把哈斯伦德扛起来,将他架在马鞍上,狠狠地捶打着他的膝盖,“不背叛草原和骏马的人,是我巴图九辈子难寻的朋友!我的朋友,把分别的泪水窝在心尖上真难受,你呀,你呀,把我巴图的心肠拽得好苦哇!”

  话音未落,情不自禁的泪水,已从巴图欣喜的脸庞上滚滚而下。

  一日,哈斯伦德坐在帐前与其男闲聊,一匹马裹带着尘埃朝着帐群奔来,他抬头望去,此人正是好朋友楚鲁。

  丹麦考察队撤离黑天雕草原后,大部分的蒙古人都带着考察队支付的佣金返回家乡。眼下,只有其男和几个无家可归的蒙古人居住在这里。

  得知丹麦考察队已经解散,楚鲁不免为朋友的处境担心起来。夜里,二人躺在毡铺上聊了起来。

  楚鲁离开毡铺,把奶茶壶架在火炉上,“长期呆在黑天雕草原,不是个办法,你还是跟着我到库伦城去吧。”

  哈斯伦德来到楚鲁的身边,捅着了火炉,“我在这里生活得很好,为什么要去库伦?”

  楚鲁从哈斯伦德的内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皮夹,从中抽中蒙古王女的照片,诡秘地笑了,“我知道,你恋恋不舍的是什么,你脑袋里除了装着蒙古民歌外,心口窝里还装着一个女神,是不是?”

  哈斯伦德夺回照片,看了片刻,重新将照片装入皮夹塞在内衣口袋里,“楚鲁,说话别绕圈子。我不明白的是,这和你建议我去库伦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关系。一来,黑天雕草原是个望山跑死马的偏僻地方,什么消息也听不到,库伦的消息就比这里灵通,在那里,你可以得到来自外界的消息。二来,有我在库伦,难道还牵不住你四处奔波的脚步?蒙古草原遍地都是歌子,只要来到蒙古人的中间,就有采撷不完的民歌,我听人们说,越往南走文化越发达,你在我那里呆得无聊了,可以一边采集民歌一边去张家口寻访拉尔生先生,还可以南下到内蒙古或新疆的西蒙古去,换一个地方生活,这对于你很有益处……”

  “只要来到蒙古人中间,就有采撷不完的蒙古民歌”。哈斯伦德把这句话记在本子上,不仅视野拓宽了,心灵也得到启迪。

  他鲜活的心,因神往又开始激烈地跳荡起来。

  兴奋之余,他当即便决定与楚鲁一同前往库伦。

  三日后,他挥泪与其男、巴图等人告别,带着蒙古人的祝福,叩打着一路的热泪,背着简单的行囊上路了。

  他从黑天雕草原带走的行囊里,除了记满了蒙古民歌以及民族风情的笔记本之外,就是几件换洗的衣物。

  知识是跑遍世界的黄金之马,他很满足。

  精神的富有,远比物质的富有而更让人觉得它的宝贵,可贵的,是一个精神富有者所获得的心灵上的愉悦与满足,它是无价的。哈斯伦德是清贫的,同时,他又是一个民歌的富有者与拥有者。

  哈斯伦德跟随着楚鲁,从黑天雕草原起程了。

  他将沉甸甸的行囊搭在赤兔马的马背上,带着难舍的心情背离了熟悉的人们,他感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分离,除此,他又体会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充实。

  他是一个收获满地金银的富翁,从蒙古民歌中得到了满足,得到了欣慰。

  漂泊,不是人生最好的起点,结局是人们在漂泊的过程中获得了什么。这是一个充满艰辛磨难的过程,一个人若能像辛勤的蜜蜂,不畏劳苦地采撷着,最终收获的,必将是成功之后的甜蜜。

  哈斯伦德决定,以一个漂泊者的身份走遍蒙古草原。他坚信,只要是蒙古人生活过的地方,都会落下他策马奔走的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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