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古装言情 大野芳菲

第57章 萍踪邂逅 (2)

大野芳菲 额鲁特·珊丹 3241 2021-04-02 20:34

  哈斯伦德的专著《蒙古的苍穹》和《蒙古的人与神》都在伦敦出版了,如今,蒙古王女在准噶尔采集的《蒙古民歌18首》,也被导师洪堡·索瓦热夫人译成法文并配曲,由法国哥特奈出版社正式出版。

  他们滔滔不绝地畅谈着,共同分享着一份快乐,彼此庆贺着成功的喜悦,直到出外作客的策林和杜伦高娃夫人回到府内,才停止关于民歌的话题。

  分别之情,将浓浓的情感酿成一杯醇醇的烈酒。四个人坐在一起,沉积七年的情感,全部浓缩于这一夜。

  夜里,住宿在帕王府内的哈斯伦德思绪万千。床前的方几上摆放着蒙古王女赠送给他的民歌集,他随手翻开,一首叫做《看见过没有》的歌词曲谱,跃然纸上——

  他骑着那光洁火红的骏马,

  年轻英俊又魁梧,

  他就是我极英俊的恋人哟,

  你看见过他没有?

  宽肩细腰上穿着黑短外褂,

  面额红润像骑士,

  他就是我最爱恋的情人哟,

  你看见过他没有?

  他徘徊在辽阔的草原,

  他是那遥远大海上的人呀,

  把他的情况说给我吧,

  我赠给你手上的纯金手镯;

  把他的住处指给我吧,

  我赠给你身上的珍珠耳环。

  唉,在草原上水涡里,

  太阳下面再没有这样的人,

  哦,不管走怎样的路,

  还能遇到这样完美的人吗?

  这是一首女性失恋的歌曲,尼茹黑德玛在歌词的尾部做出如下的注释:“遥远的海”并非指海,而是遥远的异国之意。对于没有见过“海”的蒙古人来说,“海”是一个幻想中的世界。

  独特的旋律,美妙的语言,像摇篮曲,又像是女人在刺绣或纺织时轻轻地、富有伤感地、婉啭的吟唱。从音阶上下单纯的旋律来看,是典型的蒙古民歌。

  关于尼茹黑德玛的婚姻状况,哈斯伦德是从一个叫做纳林的博士那里得知的。从丹麦出发前,他与纳林博士有过一次短暂的交谈。纳林博士是瑞典籍的地质学家,1927之际,也参加了斯文·赫定组织的中瑞科学考察团。

  1931年,也就是哈斯伦德患高山病返回丹麦的那一年,法国的探险队在乌鲁木齐召开会议,纳林博士加入了这个组织,当时,蒙古王女正在她的故乡采集西蒙古民歌,为此,探险队邀请她加入了这个组织。

  参加此次活动的还有一位来自于法国的学者,正是这位学者撩开了蒙古王女神秘的面纱。由此,纳林博士才得知她一度结过婚,后来又因感情的隔阂解除了婚姻。

  “遥远的海”,“遥远的异国”?哈斯伦德在蒙古王女标明的注释中,漩入了情感的水涡之中。

  嘎别茹玛哟,

  深爱你的姑娘,

  今生都记着你的容貌啊!

  我好似从断崖上落了下来,

  身比幽灵落深渊;

  所爱的人已离去,

  如不相识哪有这般悲伤?

  耳边,再次响起尼茹黑德玛早期采集到的那首叫作《嘎别茹玛》的蒙古民歌。

  七年前的笳箫声,像拂不去的夜风在耳畔回旋着,经久不落。那首笳箫的曲调,是朦胧的诉说,抑或是心灵的独白,在低吟浅唱中诉说着一个女人真切的情感,使他在降服之中不胜感怀。

  噢,生活在水涡之中的尼茹黑德玛!哈斯伦德有些伤感地闭上了眼睛。在跃然纸上的民歌中,仿佛听到了她因痛失爱情而垂头饮泣的声音,看到了她眼角的泪痕。

  当年,两颗孤独并且相互爱恋的心,是极易磨擦出爱情之花的。然而,他们就像站在一条河的两岸,彼此观望着,始终没有涉过横跨在他们之间的那道爱河。

  今天,哈斯伦德涉过那道爱河,抵达了妻子弗罗尔停伫的彼岸,并从她那里获得生活的乐趣。

  他一直怀着感恩的心情,守护着妻子的情感。

  他对蒙古王女朦胧的爱,缘起于美好,归复于失落,弗罗尔的爱又使他落魄的心找到了坚实的彼岸。

  他不否认,自己一如既往地喜欢着尼茹黑德玛,任何人,都无法取代她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有时,他想把埋藏在心底的情感,通过书信的方式告诉给尼茹黑德玛,他又无法说服自己,表白真实的心境。

  妻子弗罗尔的爱是那么的纯洁,他不得不握着良心,重新审视自己的情感。

  从丹麦出发前,哈斯伦德的左肩担负着民歌的重任和妻子深沉的爱,右肩担负着丹麦国立博物馆的重任。

  摆脱七年的病魔重新踏上这片土地,对于民歌,他是带着朝圣心情而至。若把自己与蒙古民歌一同放在情感的天平上做一次认真的较量,他更倾向于蒙古民歌。

  积存多年的一腔愁绪,也只能通过眼里的泪花,向萍踪邂逅的蒙古王女倾诉,除此之外,他能说些什么呢?

  哈斯伦德与蒙古王女分别的日子来临了。

  前往北京车站送行的人群中自然少不了尼茹黑德玛。再过五分钟,火车就要驶出北京,前来相送的吉雅泰带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忙着办理托运录音器材的事宜,查干忙着搬运随身携带的行囊。

  站台上,只剩下了哈斯伦德和蒙古王女。

  他们立在噪杂的站台上,哽在心头的万千话语不知从何说起。他们沉默着,逃避着彼此的目光,于默默之中明了彼此的情怀。

  片刻,尼茹黑德玛终于抬起头,淡淡地笑了。在目光相视的刹那间,哈斯伦德看见了泊动在她眼里的泪花。

  这泪眼盈盈的眸子好比秋水,冲荡着他的心田。他读懂了她的温情,像以往一样,霎然逃避开那双眼睛。

  如果说还有什么奢望的话,那就是,他渴望做她的朋友和知己,在可能的情况下,再次与她分享着烛灯下的宁静与安祥。重要的是,他需要一个志同道合的莫逆之友。

  这一刻,哈斯伦德进一步懂得了蒙古王女,懂得了她的孤独和哀愁,读懂了她的无奈与忧伤。

  哈斯伦德进发的路线由新京(长春)到科尔沁,然后到北满洲和西伯利亚,与这里的部落接触后,再到布利亚特和外蒙古踏察,其后转向西南民俗学的研究,计划的终点是鄂尔多斯的北部。

  辗转之中,他决定用两年的时间完成这一次的计划。

  时间,在压抑中分分秒秒地过去了,所有的话语都凝滞在蒙古王女一腔滚烫的心怀里。最终,还是哈斯伦德打破了僵局,带着温和的微笑望了望天上的白云,转而以西方人的礼节伸出手来,“蒙古人爱讲吉兆。尼茹黑德玛女士,也许我们还会见面的。”

  尼茹黑德玛的眼中噙着泪水,牵强地微笑着,遵照西方人的吻手礼,将右手缓缓地抬起,递给了他,在令人颤栗心痛的感觉中,由着他轻轻地吻了一下。

  “哈斯伦德先生,一路平安!”尼茹黑德玛几乎是用颤抖的声音,说出平常而不寻常的祝福。

  他们的眼睛在若即若离中互相碰撞着,揣测着,天各一方中,谁也无法测定,下一次他们会在哪里相见。

  汽笛发出长鸣,像呜咽的离愁,诏示着别离的仓皇。在稍纵即逝的感觉中,尼茹黑德玛不得不用眼睛告诉哈斯伦德该上车了。

  这是四月里的一个清晨。他们离得很近,在早晨温润的空气里,他们在彼此的呼吸中闻到了一种熟稔的气息,带着深深的引力,使他们刻骨铭心。

  悠长的曲调又盘旋于他们的心空,像女人纤细的心情撩拨着他们的身心。哈斯伦德在王女的凝睇中启程了,载着他的梦想,也载着蒙古王女遥遥的思念。

  轰隆隆的列车启动了。尼茹黑德玛像一尊雕像,伫立在站台上,只有瀑布般的秀发在四月的晨风中飘扬……

  汽笛奏响了声声离韵,蹂躏着长久的离情,碾碎了颤抖的心魄。站台一别,又是遥遥无期的岁月。

   喜欢大野芳菲请大家收藏:(321553.xyz)大野芳菲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