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1)
进入五月中下旬,老天开眼,泗州居然下了薄薄的一层雨,但因田里枯黄一片,是以这场雨并未给百姓们带来过多的惊喜。我在玉府的生活照旧,顾新“行迹败露”后索性不再“躲藏”,而是遵照主子指示大大方方的住了下来。不过,他尚算安分,每天除了早晚在我跟前露个脸请安外,其它时间基本见不到踪影。
对此,我虽心有不悦,却也莫可奈何。北宫焰说了,世间的东西,他的即是我的;同理,我的也是他的,所以顾新带着一帮“隐形人”在玉府是住的心安理得。
“小姐,京里来信了?”自从知道顾新的存在后,素青做事愈发的小心翼翼,平时对下人们要求严格不说,自己说话也很注意声量。这不,只是一封信,到使她在书房外四下张望了很久才轻步进来。
我放下手里的笔,接过,笑道:“青儿,不必这般小心。”其实小心也无用,隐在暗处的人岂是我们能防备的了的?
素青似乎心有余悸,她指指心口处,道:“小姐,奴婢一想到顾总管无声无息的在离庭阁住了那么久,这里就寒的慌,您说,他怎么那么大本事?”
我边拆信边道:“青儿,顾总管有本事不奇怪,他若没本事,那才是奇怪的事情。”
素青不解:“小姐,您什么意思?”
我笑笑,不再说话。不清楚最好,知道多了未必是件好事。
信是施榕写的,没什么废话,只说皇帝不同意他再来泗州,目前正在想办法,结尾处还顺带了一句话:二哥近日会去看你。
合上信,我叹了口气,近日?近日是哪日?
施苍为什么来?我想大部分是因为北宫焰的缘故。正如施榕玩笑时所说,我们的事在族中只有老二支持,所以他准备把这位兄长当父亲来使用。现下施榕出不了京,施苍来泗州探我也不算什么意外之举。只是作为负责皇宫安全的大督管,因私出京并非易事,也不知道他找了什么由头给皇帝;再说,过半个月他就要成亲了,即便来,估计亦停不上几日。一想到施苍即将成亲,心里忽而兴奋起来,或许,自己该准备一份像样的大礼。
“小姐,小姐……”沉思间,素青放大的小脸在我眼前来回晃。
我看她:“怎么了?”
这丫头年纪虽小,但处事向来稳重。相较敏儿,她特别在意尊卑大体,是以和我说话时绝少如此。在她心里,奴婢是要敬着主子的,不能没规矩的“乱亲密”。
素青小声:“顾总管来了,在外面候着呢。”
我看了看滴漏,暗叹时间过得真快,眨眼,又是一天过去了。
收起施榕的信,我又将写给北宫焰的‘抗旱救灾论’理好,装封,交给素青,小声叮嘱了一番,然后把顾新传进来。
自从称谓晋升“上君”后,顾新见我必行跪拜大礼。我并不认可这个身份,也觉得烦,所以曾对北宫焰提过免去这一礼节的要求,他没答应。
“顾总管,殿下何日归来?”那晚和北宫焰见面后,我们又聊了两次,后来就没再见着人了,他留了一封信给我,说师傅的忌日快到了,得回山一趟,同行者还有梅寒。算算时间,他差不多该回来了。
顾新恭声道:“回上君的话,主人和梅公子五日后回来。”
五日后?我心想,施苍恐怕亦是五日后到达。还有老头儿,估计也该回国了。
五日过得很快。
大早,我还没睡醒就被素青喊起,说梅公子来了。
兄妹重逢,自然少不了眼泪,我情绪起伏不大,梅寒却激动的几度哽咽,抱着我久久不肯撒手。当得知我可能又要换一种身份过活时,他难抑悲痛,哭着说对不起我,对不起母亲,对不起安父。我理解他的心情,古时,认祖归宗是件大事,而他唯一的妹妹却因为诸多因素此生将不可能以真正的身份面对世人,作为兄长,他觉得愧对先人。
待梅寒情绪稳定之后,我道:“哥,你也去拜了外祖?”
梅寒点头,神色又现凄然,不知是不是想起了母亲多劫的命运。
“哥,妹妹有个想法。”
“什么?”
“送母亲回去,和外祖团聚如何?”天目老人一生寻女无果,怀着巨大的遗憾和痛悔故去;梅若寒幼年目睹娘亲惨死,后饱经磨难,尝尽人生苦楚,惨然离世。父女二人虽生不能见,死了却可以迁到一起,如此,既圆了他们的心愿,与梅寒而言,亦能稍稍缓去些痛苦。
闻言,梅寒眼睛一亮:“小妹所言甚是。”
“哥,妹妹还有一个想法……”我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出来。
梅寒鼓励:“小妹,有话尽管说。”
我咽了咽,踌躇道:“能不能把我父亲……一起迁去?”
梅寒和我同母,却不是一父,虽然母亲改嫁了父亲,但是梅寒的父亲并未下过休书,所以就礼制来讲,我父母的婚姻不算是正当的。再者,梅寒说是与家族决裂,从了母姓,可血缘关系是变不了的,在这个夫权至上的社会里,女人便是死,都要烙上夫家的印记,所以我不敢确定他能否认可这一想法。
梅寒怔了怔,随即沉默。
我了然,顿了顿,轻道:“哥若是不愿,便罢了。”
梅寒抬眼看我:“小妹会怪兄吗?”
我摇摇头。
梅寒深叹一口气,片刻,又是一声,似要下决心般,“小妹,便如你所愿吧。”
如我所愿?这么说是答应了?
见我讶然,梅寒幽幽的道:“因为赵昀的关系,兄很早便见过安父,彼时,我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只道他是朋友的恩师,是个博学多才的大儒,不想……”说着,他摇头苦笑起来,稍顷继续道:“小妹,说实话,兄心里很感激安父,他让母亲活了下来,他给了母亲爱,想想,他的确比我父亲更适合伴在母亲身边。”
我很高兴,由衷的说:“谢谢哥。”
梅寒笑,好像也很欣慰。
梅寒的话很多,不过大多是“废话”,他喜欢就健康、生活这类话题反复不停的叮嘱我,直到我忍不住,坦言男人不能这么啰嗦后才使他打住。即便如此,我还是被拉着聊了一天半夜。
次日一早,梅寒走了,说要尽快办妥迁坟的事,不能让母亲和外祖久等。我没有留他,只说待时机允许,定会同他一起去拜母亲。梅寒说好,临上马前,他又讲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你入皇家为妇虽不是兄所愿,但总比背负兄妹乱伦的千古骂名要强些。
望着梅寒渐渐消失的身影,我转头,对刚刚出现在身后的人说:“他讲嫁给你比较好。”
北宫焰微微一笑:“当然!”
如走马灯般,北宫焰前脚刚离开,素青就来报,说二少爷到。
书房落座后,我刚要说话,却被施苍以眼神制止住。
我奇怪。
施苍并不解释,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四周,然后走到书架前将其轻轻移开。接着,惊人的一幕出现了,书架后居然有个暗门。走过暗门,又是一排书架;再移开,又是一道门,施苍一手拉着我,一手举着灯烛,小心翼翼的跨过疑似藏有机关的区域后,来到了一间斗室。
我惊讶的看着眼前:“二哥,这是……?”
施苍抿嘴一笑,刮了刮我鼻尖,趣道:“是暗室。”
呃……
我当然知道这是暗室,问题是,你怎么会知道?
施苍笑了笑,未说话,落座后将我抱在腿上,不及我出言反对,他便有些凄凉的先道:“舒儿,为兄希望你能像从前一样,毫无顾忌的在我怀里哭闹……”
望着他似在追忆往事的神情,我心下不由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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