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转眼十几天过去,这段时间里北宫焰‘陪’着我没有迈出这座不知位于何处的庄院一步。我没有摔东西泄愤,也没有借故吵闹,一切都如在平庄一样,和他宿在一个院子、同一个桌吃饭。闲暇时,我弹琴,他和曲。院子里有个湖,很大,比平庄的还要大上一倍。每日午后我们会沿着湖边散步,累了就席地坐上一会,休息、聊天。
“北宫,这是哪里?”望着平的像镜子、既清且亮的湖面,我踌躇着打破沉默。半个月了,我们小心翼翼的维护着曾经的和谐美好,不曾触及半丝‘不愉快’的话题。现下气氛如此冷寂,冷到到再不说点什么只会让人难受的坐不下。或许,他和我一样,觉得该是时候谈谈了。
“湖园。”
湖园?
“就是你以《平湖秋月》图四字为名命的几处庄院之一?”
“嗯。”北宫焰望着湖,眸色悠远冥长。
我望着他的侧脸,额角、眉角、眼角、颊面、当目光落到鬓角处时,心倏地一颤,那高高束起的墨发中居然隐现几丝雪白……
“听说左小姐病重,可有法子调理好?”抑制住心下的酸涩,我尽量平静的拐到正题。为掩饰情绪还捡起一根树枝在软酥的地上涂鸦起来,画什么呢?鸭子吧,简单。
“时下尚无良方。”
便有良方亦无回天之力,缺少魂魄之人怎么可能完全好?我心道。
“北宫,我有个疑问……”
“舒儿是想知道左家小姐和平湖秋月图的关系?”
“嗯。”
沉默!
“个中缘由说来话长,舒儿不听也罢。”好一会,他道。
“可我想知道。”我扔掉树枝,控制不住的有些发急。
“如此,”北宫焰微微点头,略有停顿,“便等大婚之后再说吧。”
“大婚?”我一愣。
“嗯。”北宫焰颔首:“八月八日大吉,我娶你!”
“不行!”我冲口而出,事实尚未搞清,我怎么可能嫁?
“不可任性!”淡淡的语气听来却硬如钢铁。
“我不会答应的!”
“由不得你!”
气氛登时冰冷。
望着北宫焰坚定的目光,我心急如焚,怎么办?肖剑,你他奶奶的死哪去了?你不是‘先知’吗?你不是可以随意玩穿越的后现代的‘神’吗?还有施榕,没事去什么耀国?难道不清楚这节骨眼‘犯’到北宫焰手里绝对是歹运大过好运吗?
“舒儿不说话,莫不是又在担心施榕?”北宫焰直直的看着我,眼神从未有过的凌厉。
“是又如何?”我收回思索,坦然回视。前日,北宫焰被顾新紧急叫走,难得的留我独处了一会。可巧,回院时我碰到了久未露面的墨雨。见是我,小伙子有些惊讶。一番礼节过后,我问他在忙什么,怎么久不见人?墨雨支支吾吾,半天没出答案。见他为难,我只好作罢,淡淡的关心了几句便打算离开。不想没走几步,他突然在身后说,上君,四舅爷两日后到达耀国。我大惊,转头正要深问,人却已无踪迹。
“不要责罚墨雨,是我逼问他的。”明知是马后炮,我还是抱着希望补了一句。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北宫焰不为所动。
果然!
“左小姐怎么办?”我努力保持镇静,努力按下对墨雨的歉疚,不停的对自己说不要慌,不要乱。八月八,本是他迎娶左灵的日子,如何换上我了?难道想‘偷梁换柱’?不可能!太子娶妇,国之大事,更何况他的婚姻还牵动着天下苍生的福祉,冷静如他不可能昏了脑袋,即便他昏了脑袋,两国皇帝也不会任他胡来。
“一并娶!”
我差点跌倒。
北宫焰伸手扶住我。
“一并娶?”我推开他的手,不敢置信的确认?。
北宫焰颔首。
一阵绝望顿时涌上心头。
“勿哭。”北宫焰上前将我圈进怀里紧紧搂住。
我哭了吗?
“我知你心意,情爱只求唯一,我何尝不是如此?”北宫焰轻拍我后背似劝解似安慰,“舒儿,左小姐的身体状况并不乐观,以她的情形不管是现在抑或是将来都不可能成为我们之间的障碍,虽然形式上她是元君,可事实并非如此,我们依然是对方的唯一,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理论上是没错!
但事情的关键点不在这里。
“北宫,你知道,我并不是完全顾虑左小姐的存在。”我耐着性子再次解释。
北宫焰僵了僵。
片刻,他放开我,嘴角漾出一丝笑,有些冷,“那舒儿是顾虑那个四指男子了?”
“北宫,你也是四指。”我提醒他。
“正因为我是,所以我才不允许施榕是!”
倒!
“老奴见过殿下,上君。”正说着,顾新突然出现,“殿下,宫里来人了。”
“谁?”北宫焰将视线移向他。
顾新看了看我,没说话。
“说!”
顾新忙道:“祭祀大人。”
……
望着主仆二人离去的背影,我心愈发惴惴。耀国的祭祀大人等同于雍国的国师,地位同样尊崇,他亲自来找北宫焰必是要事。会和施榕有关吗?抬头望望天,很蓝很耀眼,再看看周围,仆从丫鬟垂首恭立,叹口气,回去吧。
翌日醒来,不见北宫焰;再一日,依旧不见踪影。有心‘路过’他书房探探情况,几经斟酌还是算了,心里急不要紧,但不能让人看出来。第三日午时,当我端着一盘青素从厨房走出来时,和正准备进来的他碰了个正着。
“怎么下厨了?”北宫焰接过我手里还有烫温的盘子,眉处隐现微微的皱,又撩起衣袖轻轻给我拂去额上的密汗,问道:“丫头们呢?”
“有些烦,不想被人打扰,就让她们都下去了。”本不想搭理他,可转而一想,不解释清楚恐怕丫鬟们是逃不过一顿板子的。“你出府了?”看他神色间略显疲惫,衣衫的下摆处也染了小片污秽,若不是急程赶路,一向整洁的人怎会如此?
“嗯。”
我只烧了一菜一汤,可北宫焰说还未用膳,我只好再往厨房,却被他拉住,说让丫头们准备就是。我随口回应,丫头们这会都在睡午觉,还是不要麻烦了。北宫焰惊道,睡午觉?我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露了嘴,想弥补,可是已经来不及。随着北宫焰震怒的一声:来人。门口立时出现两个白影。
完了,又招祸了。
脑子一刹那空白之后,我赶紧抱住北宫焰的胳膊拼命的往内室拉。还好,在他说出“斩”字之前,我前所未有的讨好举动终于劝住了他。看着我满额头的冷汗,北宫焰好笑,一边擦一边轻声责备,尊卑有序,今次便罢了,切不可再有下例。我连连点头,说好。
虚惊一场后,没多久泛着糊味的四菜一汤便端上桌。望着北宫焰满面的烟灰,我忍不住低笑出声,先前的郁闷一扫而光。太子亲自下厨烧火,古往今来他怕是第一人了。北宫焰也笑,眼底的欣乐替代了多日笼罩的薄薄忧色。我指指泛着糊味的回锅肉,怪他烧的火太大,不仅白瞎了我的手艺,还糟蹋了一盘好肉。北宫焰大笑,说不会糟蹋,再难吃他也会全部吞到肚子里。
气氛瞬时化开,温馨如曾经。
北宫焰的筷子不时拨拉着菜,焦糊的给自己,鲜嫩的夹给我,眸中溢满了笑意。我好笑,推开他的手,半真半假的道:“自己吃,夹来夹去的多不卫生。”
手,悬在了空中;笑,僵在了脸上。
我顿时意识到不妥,和施榕同桌吃饭向来都是他夹菜,我乐呵呵的吃。他来平庄时亦如此,有一次北宫焰实在看不过眼,待施榕走后曾认真的提醒我说兄妹感情再好也要注意些分寸。
“其实我的意思是……”我有些尴尬,想解释,可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舒儿不必解释。”北宫焰的心情似乎很好,片刻恢复了神色,说着又夹了一道菜放入我碗里,有些神秘的说:“先吃饭,然后我带你去一处地方。”
我点点头,说好,心里却忍不住怀疑,带我去哪里?再次秘密转移?
半个时辰后,北宫焰抱着我站在了湖园最高楼阁的顶上。
迎着暖风,望着眼底“一览众山小”的景致,我疑惑道:“北宫,来此作甚?”
北宫焰拥着我,抬手指向不远处,不答反问:“舒儿,看见那座山了吗?”
我点点头,很近的山,当然看的见。
“山那边便是我的国家。”
什……么?湖园居然位于两国边境之上。
如此近的距离,这么说,这么说,他这几天……
“舒儿,可是在想我这几日去了哪里?”
我暗恼,自己的心事就这么容易被看穿?
“父皇急召,我便回了一趟。”
果然!
“我有些累,回吧。”我有气无力的对北宫焰说。没有装,是真的,听他这么一说我突然感觉身体轻飘飘的,一阵风过,居然有些站不稳。
北宫焰扶着我,眸中似有精光一闪而过,他略带强迫性的执起我的手腕,意味深长道:“适才还好好的,如何突然不适?让我看看。”
“够了!”我再也忍不住,使力甩开他的手,“北宫,为何要苦苦相逼?”
“舒儿认为我在逼你?”
“难道不是?”
北宫焰不言,只盯着我。
“启禀殿下。”僵持间,顾新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暗松一口气,心道来的真及时,虽然他是无心的,但总算解了围。
我望了望,嗯?怎么不见人影?
“殿下,雍国的运程国师求见。”依旧是但闻其声,不见其人。
肖剑来了?我立刻精神起来。
“不见!”北宫焰看了我一眼,冷冷回绝。
完了!
“殿下,他说如果您不见,来日或许……会后悔。”顾新的声音很小心。
北宫焰皱眉,脸上若有所思。
“请客人稍后。”须臾,他淡淡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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