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与现代吃汤圆、猜灯谜等习俗稍有不同，元宵节对于这个时空的人们来说，意义远不止于此。封建社会礼教严谨，通常来说，大家女子出阁之前一般是不被允许迈出府门的，但唯有一日例外，那就是元宵节。在这一天，女子既可以在家人的陪伴下走出府门，也可以相邀三两个闺密结伴上街赏玩同游；而未婚男子则会藉着赏灯猜谜的机会寻觅心中佳人，希求美满姻缘。因此可以说，元宵节就是古代的情人节。

　　对于已婚女子来说，元宵节的意义更为不同。这片大陆自上古时起便有一个传说，说是日光菩萨会在每年的第一个月满日下凡行善，她会化作一位额间有痣的妇人形象坐在桥头等着为穷苦百姓消灾解难，医治百病，所以，元宵节又称“走病日”。在这天，妇女们无论贫富皆会穿着体面，在眉间点上一颗红痣，手持香烛，成群结队走出家门，见桥必过，为家人消灾祈健，以求菩萨保佑。

　　但于我而言，这些统统都不重要。我只希望此刻能和施榕在一起，手牵手……

　　等胎记显现。

　　夜幕渐渐降临，望着嵌在天幕上的那个亮烁圆盘，我抑制不住的痛哭了一场，为自己可怜的命运。梅寒没有说话，只默默的抱着我，任由泪水湿透了他的肩头。

　　“小妹，哭过了就别再难过，兄知道这些年来你吃了很多苦，兄保证，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咱们兄妹都不会分开，兄会照顾你。”当痛哭转成抽泣时，梅寒轻拍着我的后背柔声安慰。

　　哥啊，我哭的不是这个，我哭的是……月亮。

　　梅寒松开我，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山头，道：“小妹，走，兄带你到山顶看看。”

　　我抽抽鼻子，顺着望去，怀疑道：“咱们能上去吗？”

　　梅寒笑笑不语，只拉我起身，我刚想说还是不去了，身体已被他腾空抱起，待反应过来，人已经站在山顶上了。我不敢置信的看着一脸谪仙笑容的梅寒，道：“哥，你的功力完全恢复了？”

　　梅寒颔首。

　　我大感兴奋，抬手指向周围一个又一个的小山包，抱着希望问：“你能跳出去几个？”若能出的去，说不定还能来得及。

　　梅寒摇头：“一个都跳不了，这座山凹周围设了阵法，咱们若是硬闯，非但出不去，且会有性命之忧。”

　　我懊丧的叹一口气，不再说话。

　　其实昨天中午的时候，梅寒就带着我沿着山凹转了一圈，并略略讲述了一些传说中阵法的特点，但我听不懂。见我一脸茫然和没兴趣听的样子，梅寒由长篇大论改为闲话少说，只道这阵法古怪厉害的很，他从未听说过。我惊讶，问他既然没听说过，怎知此阵古怪？梅寒一愣，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支吾了半天试图转移话题。我不依，非让他解释清楚不可。梅寒无奈，只得交待说有一天晚上，他趁我睡着的时候曾试着闯阵，结果差点丧命。我闻言大怒，冷冷的说，我可不是为了让你丧命才跑来自投罗网的。梅寒认错，并答应我绝不会再鲁莽行事。

　　“小妹，怎么又哭了？”梅寒轻轻帮我擦去不知何时落下的泪珠。

　　我吸吸鼻子，望着月亮，叹道：“哥，今晚我不想睡觉。”

　　一定要将希望守到最后一刻。

　　“好，兄陪你。”梅寒一口答应，好兴致的说：“那……咱们边赏月边作诗如何？”

　　晕了，我哪有这个心情？摇摇头，借口道：“不好，我不会作诗。”其实这也是实话。

　　梅寒道：“小妹瞧不起为兄是不是？兄的排名虽居你之后，但区区几首诗还是难不倒我的。”

　　知道难不住你，可会难住我。

　　“怎么？小妹不肯赏面？”见我不答应，梅寒又道。

　　“那……好吧。”我勉强同意。

　　剽窃是错，可不为名利的剽窃是不是可以视为弘扬民族文化？

　　就这样，梅寒作一首，我背一首，兄妹二人背靠着背在山头上坐了一宿，直到太阳替换了月亮，直到我心中的那点希望随着朝起的红日彻底溃散。失去了支撑意念的我瞬间颓然下来，终于在梅寒对着又一个黎明直抒胸臆的时候，我不合时宜的昏了过去。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只知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还是一片黑暗。左右看了看，不见梅寒的身影。我浑身轻飘飘的，感觉无力到了极点。随意拢了拢披散的长发，我寻摸根棍子当拐杖，晃晃悠悠的来到湖边。一看，不禁愣住了，宛若白昼的月光下，魏晨消瘦的身影清晰地映在不远处。他与梅寒负手相对而立，默然无声。

　　须臾，他将目光转向我，看了一会，迈步走过来。见状，梅寒身形一闪，眨眼间将我护在身后。我扯扯他衣袖，轻道：“哥，你让开。”

　　梅寒不理。

　　我再拉他，佯装不快：“哥，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

　　梅寒无奈，只得让开，转至我身后，紧紧的贴着我后背。

　　我看着魏晨：“今天是什么日子？”

　　“正月十七。”

　　十七？

　　这么说我睡了两天一夜。

　　我问：“你怎么会来？”

　　魏晨答：“给你收尸。”

　　我冷笑一声：“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我没死成。”

　　“不，我没失望。”魏晨很平静，“你活着，很好。”

　　我嘲讽：“小心这话别让施大人听见了，他会不高兴的。”

　　魏晨淡淡的：“我无需取悦他。”

　　我问：“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再次下毒置我兄妹于死地？”

　　魏晨看了看梅寒，坦诚道：“梅公子的功力已恢复，我不是对手。”

　　我冷哼一声，不再理他，转身拉着梅寒的手，说：“哥，咱么回屋吧，我有点饿了。”

　　梅寒说好。

　　“舒儿，等等，”没走两步，魏晨叫住我，问：“你们如何解得乌木毒？”

　　乌木毒？

　　我转身，不屑的问：“怎么？这毒很难解吗？”

　　魏晨说：“除了本身的解药和紫金丹，世间没有第三种方法。”

　　“谁说没有？”我反驳，抬手指了指天上的月亮，胡扯道：“清华之光便能化解此毒。”

　　魏晨定定的看着我，不接话。

　　我松开梅寒的手，回走了几步，冷冷说道：“我没死成，你又打不过梅寒，看来这趟你要白跑了，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不知是错觉还是别的什么，最近这两次见面，我总感觉魏晨相较以往有所不同，虽然他说话的声音依旧觉不出温度，但身上的狠戾之气却少了很多。其实，刚才在听到他说打不过梅寒的一刹那，我脑中曾快速闪过一个念头，那就是挟持他带我们离开此地。可转而一想到魏晨的性子，我又即刻打消了这个想法。说来魏晨这个人非常适合干革命工作，非自己所愿的事，从来都是宁死不屈。

　　“舒儿，梅公子现在有能力杀了我。”魏晨指了指梅寒，提醒道。

　　我问：“你想死？”

　　魏晨不语。

　　“不急，”我淡淡的说道：“我兄妹二人还要在此住些日子，不想有人弄脏了这块地方。”

　　魏晨还是不说话。

　　“舒儿，我可以带你们出去。”过了一会，他低声道。

　　我不信：“带我们出去？去哪里？另一个夺命阵法？”

　　魏晨看着我，神色很平静，“舒儿，你要死，但，你只能死在我手里。”

　　我哈哈一笑：“魏晨，你今日过来不就是为我收尸的吗？现下说这种话，岂不觉得可笑？”

　　魏晨面色无波，“一点也不可笑，虽然他们认为你必死无疑，但我一直都不相信你会这么轻易死掉。”

　　这是什么话？你与我心有灵犀？

　　我将视线移向他侧，讥讽的笑了笑。

　　“舒儿，”看我不说话，魏晨又近前一步，低道：“施榕疯了。”

　　什么？

　　我猛的转眼看他。

　　魏晨轻轻点了下头，继续道：“他……一夜白了头发。”

　　“四哥……”我哽咽一声，再也支撑不住。

　　“舒儿！”

　　“小妹！”

　　梅寒和魏晨惊呼一声，齐齐上前扶住我摇摇欲倒的身体。

　　我极力保持意识不涣散，紧抓住魏晨的手，艰难道：“说！你……说。”

　　魏晨沉吟了下，有些沉重的说：“施榕下朝回来得知你被我们带走，即提着剑去侍郎府要人，兄弟俩为此打了一天，最后筋疲力尽之时，施鉴跟他说你为了救自己的兄长，中了乌木毒，已经死了，施榕听后便发了狂，连杀数人后被随后赶到的施苍制止，现在他神智不清，整日喊着要为你报仇，除了施苍，谁也靠近不得，尤其是……丞相府的人。”

　　心越来越痛，呼吸越来越困难，眼睛亦越来越迷糊，我恨恨掐了自己一把保持清醒，然后使尽力气抓住魏晨的手腕，咬牙道：“魏晨，你等着，等我出去要你的命。”

　　“好，舒儿，”魏晨覆上我的手，握紧，看着我静静的说：“我会等着，我一定会留着命等你来取。”

　　出阵显然比进阵要复杂的多，梅寒搀着我小心翼翼的沿着魏晨的脚印一个迂回、两个转弯、三个回步……如此反复了无数次，走了半宿，才听到魏晨淡淡的一句“出阵了。”然后他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辆马车，面无表情的说：“那是我预备的，你们赶紧走吧。”

　　“谢谢你。”和梅寒走了几步，我转身看向魏晨。

　　他扯扯唇角，漾出些微笑意：“我只是……不想你死在别人手里。”

　　马车一路狂奔着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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