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昨天还是阳光明媚、暖意融融;今日一早却是雾色蒙蒙,空气湿的似能拧出水来,一如我的心情,阴霾密布。不一会,天空就飘起了雨。慢慢的,由细变粗,连着风也渐渐犀利起来。
“小姐,下雨了。”敏儿站在身侧,声音中不掩懊丧。这丫头虽然和我一样厌恶雨天,但原因却是不同的。我纯粹是不喜欢雨天湿漉漉的感觉,她是因为不堪回首的心酸过往。每每想及寒冷冬日无从避雨,被驱赶、被鞭打的当初,小丫头就哭得不能自已。
“是啊,下雨了……好事。”我怔怔的看着窗外迷蒙的景致,低声重复着。这片大陆自去年入冬开始,雪没有,雨也少,气候反常的可谓数十年不遇。田里缺水,影响作物生长,农民急,皇帝也急。年前年后几位国师设坛求雨数次,皆以失败告终。因而就农事而言,这场雨是及时的。
一阵厉风吹过,呼呼地响,乱了发,扑打在窗棂上的雨花也密密的溅到了脸上,湿湿的,带着几分寒气。
“小姐,雨打进来了,还是把窗户关起来吧?”敏儿说。
我摇摇头,转眼看她,轻道:“你去看看主人和两位少爷现下怎么样了。”
昨日城门一别再见,我虽没有北宫焰那般激动,但内心的喜悦也是无法言表的,所以当他忘情的抱着我当众在额上印下一吻时,我并未想到拒绝。不料施榕因为不悦,二话不说就将我从北宫焰怀中强自拉开,抱上车就催马欲走。
见状,北宫焰的脾气似乎也上来了,几乎没有片刻犹豫,他夺过墨雨手中的剑三两下就将栓套在马身上的缰绳全部砍断。马儿受了惊,丢下车辕,大声嘶鸣着沿街奔跑起来,使得本就人来人往的街市愈发闹乱不堪。
还好,在我跌下马车之前,施榕持剑挑破车帷抱着我腾空而起,越过围观人群在几丈远的官道上轻然落下。随即北宫焰跟来,施榕丢开我,俩人交起手来。
我想上前拉架,奈何被随后而至的顾新制住。我拿出主子的架势斥他,但是不管用。眼看两人愈打愈烈,我在一旁心急如焚。使不动顾新,墨雨自然也不会听话的,于是我请运程国师上前劝说,可老头儿不仅听而不闻,且还时不时的摸摸胡子,一副淡定无比、很欣赏的样子看着战局中的两个男人,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
扫了眼周围,除了自己和老头儿,身边之人全是奴才辈儿,无一人能说的上话。无奈之下,我只得大声喊话,让他们住手,可谁也不听!当时正好城官畏畏缩缩的走过来,向我讨教主意,说两位爷再这样打下去,他非得被砍头不可。我想了想,让他快马进宫去找明浩和施苍。事情闹了这么大,想要隐瞒是不可能的了。
未料城官刚退下不久,明浩和施苍就骑着高头大马急促而至。我不由得苦笑,看来有心人处处皆是。罢了,虽然被监视的滋味不好受,但当时之情境能有什么比解围更重要?
明浩和施苍出手,各自制住一方,运程国师这才站出来。在他的调解下,北宫焰答应暂时由施家哥俩带我回去,他则先进宫去见皇帝。自然,顾新和墨雨还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我。
回府以后,施榕怒意不减,换上朝服亦要进宫,说要请皇帝赐婚。我和施苍大惊,拦住力劝,但施榕说什么也听不进去。最后还是跟随而来的国师出面,二人闭门私谈了很久。也不知道都聊了些什么,反正再从书房出来的时候,施榕的脸色看起来平静了很多。
我支开哥俩,问国师聊天内容,老头儿却不正面回答,只摸着胡子摇头叹气,连道孽缘!孽缘!我不明所以,问什么意思?不想老头儿看也不看我,丢下一句“老夫先进宫”就走了。
吃了一顿有史以来最安静的晚饭后,施榕照例到我书房磨工夫,但却一改往日嘻嘻哈哈的做派,捧着本有关治国方略的书认认真真的看到规定休息时间后即自觉的回去睡觉,其间没说一句话。
施榕的反常让我有些不安,一直伴着我们的施苍则安慰说没事,细细叮嘱一番安全注意事项后也离开。夜半三更,我闭着眼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办。结果想着想着,就被人连着被子一同抱起。我大惊,欲开口叫喊之际,嘴巴被捂住。
定睛一看,是北宫焰!
我不同意用这种方式回平庄,北宫焰不予理会。几番软硬兼施的说辞下来,他还是不发一言,只默默的帮我穿衣绾发,表情鲜见的阴郁。最后我让步,说走之前好歹得跟施榕打声招呼吧?他依旧缄口。
回到平庄后,北宫焰无视我的强烈反对自顾脱衣躺下,抱着我说夫妻分居这么久了,以后再不会允我任性。说完又对着窗外淡淡的吩咐,即刻给侍中府下帖,邀两位舅爷明日来庄子吃酒。
与施榕而言,发现我“失踪”后,要他等到明日显然太久。这不,我还在和北宫焰据理力争;顾新已在门外禀报,说四舅爷已至。北宫焰尚未穿好衣服,墨雨又来报,说二舅爷也来了。
没有任何多余,当北宫焰拥着我在客厅现身的那一刻,施榕的剑就亮了出来。
动手已然不可避免。
北宫焰以一抗二,不许手下侍卫插手,施家兄弟也不客气,合力上阵。我站在一旁安静看着他们持剑搏杀,未阻止,未劝告,只觉身心疲惫的厉害。眼看临近黎明,两方还是互不退让,我默默转身回房……
敏儿瞅瞅我,小声道:“小姐,顾总管亲自守在门外,奴婢……奴婢出不去。”
出不去?难道北宫焰想软禁我?
“顾总管,去请你家主人过来,我有话说。”推开门,顾新果然立在外边。我欲出去,被他恭敬拦下。想了想,我让他去找北宫焰。
顾新揖礼,恭声道:“夫人恕罪,主人现下尚脱不开身,奴才斗胆,还请夫人稍作等候。”
脱不开身?
难道仨人还在打?
“夫人,梅公子过府了。”许是看出了我心底的疑问,顾新说完又补了一句。
我一惊,梅寒来了?不是让他离开京城等我的信儿吗?
顾新似是练了读心术,顿了顿又道:“主人在回京的路上恰巧与梅公子相遇,因着有事商量,所以便说服公子一同回来了。”
恰巧?
哼!鬼才信。
不过,北宫焰找梅寒干什么?寻求支持?不可能!只要我的身份一日不公开,梅寒与我而言就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再说北宫焰心里也很清楚,在婚事上没有人能影响我。
我转身回座,示意顾新继续说话。
“回夫人,昨日梅公子先主人一个时辰到京,今日过府本就是之前定好的。”
我问:“可知是因什么事?”
顾新抬头,不动声色的看了敏儿一眼,小丫头知趣,揖礼退下。“回夫人,主人业已查明,梅公子的母亲就是天目老人早年被仇人掳去的女儿……”
我倏地站起,惊道:“你说什么?”
梅若寒是天目老人的女儿?
那不就是……北宫焰的师姐?
“回夫人,梅公子的母亲就是天目老人早年被仇人掳去的女儿。”顾新加重声调重复道。
乱了!乱了!心下顿觉可笑。
如此论辈份的话,北宫焰居然是我和梅寒的亲师叔。真是世间奇缘不易有,搁我身上就特别的多啊。瞧瞧,和施榕是“亲兄妹”;和北宫焰是“师叔侄”,看来自己的这场异世姻缘是无论如何都躲不开“乱伦”的骂名了。
“此事还有谁知?”若我所猜不错的话,北宫焰定不会再让第五个人知道这件事。原因很简单,事实一旦传扬出去,别的麻烦姑且不论,首先就为他和我之间预设了一道难以跨越的伦理障碍。
顾新踌躇道:“回夫人,您和梅公子是天目老人的至亲,此事理应知道,至于其他……主人和奴才皆以为没有让外人知晓的必要。”
果然!
这样也好,虽然身份“挂靠“在施家不是件让人愉快的事,但就目前而言亦只能如此。何况天目老人的孙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以他和紫金丹在江湖中的名气,如此身份势必会惹出意想不到的麻烦来。
既然北宫焰在招待梅寒,那么施苍和施榕呢?“顾总管,二舅爷和四舅爷呢?他们告辞了吗?”
顾新沉吟了下,道:“回夫人,明殿下来了,说想看看湖景,并指明要两位舅爷相陪,奴才来时,两位舅爷已经陪着殿下往湖边去了。”
我又是一惊,明浩也来了?
从昨天到现在,一连串的事情使得我和北宫焰没说上几句话,所以也就没来得及询问他有关《平湖秋月》图的事。明浩一大早跑来,目的定不会单纯,既不可能是赏景散步,也不可能为劝架;还有,北宫焰为什么让顾新守着不许我迈出房门?难道说……
思及此,我看向顾新,问:“顾总管,你来之前主人可曾特意交待过什么?”
顾新表情怔了刹那,随即微微垂首,应:“回夫人,主人只说要好生侍候您,并未有其他吩咐。”
我起身,走到他近前,淡淡的道:“顾总管,你我虽不是真正的主仆,但相处多日亦不必打诳言,我与公玉殿下之间的事,你了然于心,想必殿下肩负着怎样的职责,你也一清二楚,既如此,又何妨实言相告?早知,晚知,结果不都是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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