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接连几日,胤禛都埋首在养心殿批阅积累许久的奏折,除了早朝,便甚少离开养心殿,就连永寿宫也只去过一回,远远地望了望熟睡的婉妍便离开了。
催生最是伤身,好在刘诩日日都会按时赴永寿宫为婉妍请平安脉,在刘诩的悉心照料下,婉妍虽懒于动弹,但是气色尚好。
往日里福惠最是粘人,这几日没闻着福惠的聒噪声,婉妍倒觉得有些莫名的空虚。婉妍一下床便挑开窗幔,狐疑道:“这几日永寿宫怎么这么安静,福惠倒舍得安静了?”
纯依嗤嗤一笑,说道:“主子是想说小阿哥会闹腾吧,这几日小阿哥住在皇后娘娘的储秀宫里,主子才能躲几日清静。”
“难怪这几日福惠不来烦我。”婉妍眼中尽是宠溺,对着镜子扶了扶鬓间的簪子,打趣道,“只怕皇后娘娘躲不了清静了,还是早日将她接回来吧。”
“哎,纯依这就去命人备肩舆。”
婉妍望着窗外的红日,笑道:“不必了,储秀宫又不远,出去走走也好。”
储秀宫内热闹非凡,沅旭、耿芸彤和钮祜禄氏正围着福惠逗乐。闻着婉妍的笑声,福惠从众人中间探出一个小脑袋,甜甜地叫道:“额娘!”
婉妍微笑着向沅旭施礼,沅旭拉过婉妍的手说道:“年贵妃体虚,不必多礼了。”
钮祜禄氏和耿芸彤退到一侧向婉妍行了一礼,婉妍对二人客气地笑了笑,捧着福惠的小脸问道:“福惠可有惹皇额娘生气啊?”
耿芸彤弯下身看着福惠说道:“小阿哥乖巧伶俐,只怕皇后娘娘宠爱都来不及。”
福惠咯咯一笑,摇摇晃晃地跑到沅旭跟前,奶声奶气地说道:“皇额娘,您说是不是。”
众人哭笑不得,沅旭点着福惠的鼻尖说道:“是,皇额娘岂会不疼你。”沅旭牵起福惠的小手走到婉妍身前说道,“本宫听说皇上有意晋封年将军为抚远大将军,已经拟好圣旨,只待择日宣旨了,本宫先行恭喜年贵妃了。”
婉妍略略福身:“谢皇后。”钮祜禄氏头一偏,眼中的恨意恰好被婉妍看在眼里。
沅旭对众人说道:“明日皇上欲去遵化景陵拜谒先皇,年贵妃身子虚弱,熹妃又要随本宫协理后宫,所以本宫打算由裕嫔伴驾。”
耿芸彤大喜过望,赶紧俯身叩首谢恩。
遵化景陵附近山水相依,神路弯环如龙,盘曲有情。不愧为帝王,不仅生前身居雄伟庄严的紫禁城,死后还能长眠于如此奢华的地宫之中。
虽是伴驾,但是大清自古不允许女子接近皇陵,所以耿芸彤只得被安排在景陵之外等候。胤禛只带了贴身侍卫拉锡和苏培盛上了景陵。
远远望去,康熙帝的石碑前正立着一位男子,拉锡捏紧腰前的剑柄正欲上前,胤禛伸手拦下他,说道:“不许冲动!”
石碑前的男子听到了胤禛的声音,侧过身单膝跪地,略略叩首:“臣弟胤禵叩见四哥。”
胤禛远眺着前方,并未命他起身,不多久,允禵便自己站了起来,掸了掸粘在膝盖上的尘土。
拉锡提高声量,斥道:“大胆!”
“你才大胆!”允禵指着拉锡怒骂道,“你这叛徒,你区区一个下贱侍卫有何资格来教训我。”
胤禛如观戏者一般立在二人之间,但是眼中却充斥着怒火。顿时间,空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久久不散。允禵堆笑着上前,拍了拍胤禛的肩说道:“自古奸臣祸国,拉锡此等叛徒当属奸臣,请四哥将他正法,以正国体。”
“哼,以正国体。”胤禛冷笑一声,对苏培盛说道,“回宫即刻拟旨‘大将军王允禵目无皇纪,恣意妄为,革去王爵,降为固山贝子,并撤除抚远大将军封号’。”
“哈哈,你终于等不及了,我的好四哥。”允禵凄笑之余是嘲讽。
胤禛目无表情,冷言道:“朕是天子,你该称朕皇上。还有,朕已经下旨,从昨日起所有的兄弟皆改‘胤’为‘允’,就凭你方才自称胤禵,朕就可以治你一个抗旨之罪。”
“允禵,呵,臣弟允禵谢皇上赐名。”话语中透着浓浓的讽刺意味。
胤禛不言,走至石碑前,高举三炷香对着先皇的陵寝弯腰鞠躬。允禵怒视着胤禛,随后愤然离去。
侯在景陵下耿芸彤见允禵怒气冲冲,唯恐冲撞他,识趣地退开了几步。
延禧宫的书房内通体透亮,四周点满了灯烛,钮祜禄氏歪着头欣赏着弘历的书法,她拿起一张写满诗句的宣纸赞道:“这几年练下来,你的字可是越发苍劲了。”
弘历放下笔,起身抱拳道:“都是因为额娘教得好,不过皇阿玛常说儿臣的笔迹与十四叔的极为相似。”闻此,钮祜禄氏手中的宣纸抖动几下,弘历又说道,“只是儿臣还未见过十四叔的墨宝,额娘可曾见过?”
钮祜禄氏放下宣纸,表情有些局促,说道:“额娘岂会有幸见到你十四叔的墨宝。”她转过身,吹灭了几支蜡烛,又说道,“额娘说了多少次,戒骄奢浪费,你不过是写几个字,何苦浪费这么多灯烛。”
“儿臣记下了。”
灭了几支蜡烛,书房内明显暗了许多,昏黄的烛光下,弘历隐约觉得钮祜禄氏脸上滑过几道晶莹。
清秋掀帘而入,说道:“主子,裕嫔娘娘求见。”
钮祜禄氏快速地抹了抹脸颊,说道:“有请。”
延禧宫内无外人,钮祜禄氏遂免了耿芸彤的礼,倒是弘历乖巧,抱拳道:“儿臣弘历给裕额娘请安。”
耿芸彤由衷地笑道:“若是弘昼能及四阿哥一半就好了。”
“芸姐姐说笑了,弘昼不拘小节,哪似弘历这般处处谨言慎行。”
耿芸彤吃吃一笑:“弘昼的缺点到妹妹这都成了优点了,反倒弘历的优点成了不是了。”又对弘历说道,“弘昼成天就知道抓蛐斗蟀,不如你过去督促他读会儿书吧。”
弘历笑着点头道:“裕额娘言重了,儿臣这就过去。”
钮祜禄氏知道耿芸彤此举意在将弘历支走,于是待弘历出了书房她便问道:“姐姐夜黑前来可是有要事?”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咱们还是去大殿吧。”
钮祜禄氏见耿芸彤神神秘秘的样子,心生疑惑,但还是由着她去了正殿。钮祜禄氏随处找了个位子坐下来,迫切说道:“姐姐快说吧。”
耿芸彤弯下腰贴着钮祜禄氏的耳朵,低语道:“我昨天见着大将军王了,他似乎和皇上闹得不愉快,皇上在回宫的路上一直拉长了脸。”
“芸姐姐可知发生了什么事?”钮祜禄氏紧张地问道。
耿芸彤摇了摇头,说道:“我上不去,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敢胡乱猜测,我过来只是给你提个醒,若是皇上对你起了疑,你可要谨慎应对。”
钮祜禄氏感激道:“谢芸姐姐走这一趟了。”
耿芸彤直起身子往殿外张了张,而后说道,“那日在养心殿的一番话是皇上命我说的,妹妹千万别误会了。”
“恩。”钮祜禄氏婆娑着腕间的镯子说道,“我早就猜到了,他还真是洞察入微,只可惜我不会让他有机会寻着证据的。”
耿芸彤拍了拍她的手背,嘱咐道:“妹妹最近多加小心,我也不便再此久留,先回毓庆宫了。”
耿芸彤走出延禧宫不久,钮祜禄氏就听到清秋的声音:“奴婢参见贵妃娘娘。”
钮祜禄氏赶紧理了理祫袍,出门相迎。没想到,钮祜禄氏尚未跨出门槛,婉妍已经姗姗而入。
“臣妾不知贵妃娘娘驾到,有失远迎,还望娘娘恕罪。”钮祜禄氏施礼道。
婉妍抬了抬手,嫣然一笑:“何罪之有,本宫只是闲来无事,出来走走,恰逢路过延禧宫就忍不住进来叨扰熹妃了。”
延禧宫在东,永寿宫在西,怎么可能轻易路过。钮祜禄氏并不点破,陪笑道:“娘娘驾临延禧宫,自是臣妾的福分,岂有叨扰之说。”钮祜禄氏猜不透她的来意,只能处处小心应对。
婉妍径自走到正椅上坐下,悠悠地说道:“算起来,本宫还是第一次来延禧宫呢。”
钮祜禄氏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得上前斟了杯茶说道:“娘娘请慢用!”
婉妍举起茶杯,不停地刮着茶盖,也没有要喝的意思,过了许久才说道:“昨日皇上去景陵的时候遇着十四贝子了,听苏谙达说两人闹得极不愉快。”
“贝子!”钮祜禄氏诧异地看着婉妍,问道,“娘娘说的可是十四叔?”
“可不是,昨日还是大将军王,今日皇上就下了旨将他降为贝子了。”婉妍平淡地说着,有意无意地瞟着钮祜禄氏的眼睛。
钮祜禄氏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问道:“娘娘可知道所谓何事?”
婉妍放下茶盏,慢条斯理地说着:“皇上秘而不宣,本宫从何得知。熹妃似乎对十四叔很是关心啊,莫非你们早已相识?”
钮祜禄氏干笑几声:“娘娘说笑了,臣妾岂敢。臣妾是担心皇上的龙体。”
婉妍“哦”了一声,笑道:“本宫方才是和熹妃闹着玩的,熹妃可别认真了。”说了几句看似不着边际的话,婉妍款款离去。钮祜禄氏呆立着,连福身恭送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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