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2)

　　“你平日里是任性了些，额娘自然知道你不会越了限度，不过你快要入宫选秀了。虽说这次皇上并未明示，不过我同你阿玛都清楚得很，凭你的才情，指不定是赐给哪位阿哥的。倘若这时候留下了坏名声，于你可不利啊。”额娘说着便眼含泪意。

　　我执过额娘的手说：“额娘，我不想入宫，我也不想嫁给哪位阿哥，那些道貌岸然的公子阿哥，女儿都入不得眼。”

　　“这由不得你，也由不得阿玛和额娘。”额娘顿了顿，又说，“昨日听你阿玛说起，皇上似乎对这次选秀格外上心，好像放下暗话来，有意将你指给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我惊问，“额娘可确定？”

　　额娘见我脸色不对劲，忙问：“怎么了，莫非方才那位就是十四阿哥。”

　　我默然不语，定定地看着额娘腕上的珠串子，眼前晃过十四阿哥的影子，心忽然加快了节奏。我轻轻闭了闭眼，他的笑容一掠而过，额娘在我耳边问：“脸这样烫，莫不是方才在外边着凉了吧。”

　　“没……没有。”我抚了抚脸颊，行了家礼便匆匆出了额娘的房间。

　　“昨日听你阿玛说起，皇上似乎对这次选秀格外上心，好像放下暗话来，有意将你指给十四阿哥。”

　　这句话总在耳边萦绕不散，我的心又莫名地跳得厉害，不可否认，十四阿哥的笑容的确很清净。想及此，我只觉得脸颊烫得厉害。

　　清秋坏笑道：“格格一回来就总是偷着乐，难不成格格对那十四阿哥动力芳心了。”清秋咯咯笑了几声，又说，“不过……那十四阿哥比那些寻常公子可看着顺眼多了，格格这倾国倾城的容貌配那十四阿哥也不算委屈了。”

　　“就你嘴碎，不许再胡言乱语。”我急得恼她。

　　正说着，管家匆匆来报：“格格，老爷命您去花厅。”

　　“可发生什么事了吗？”

　　“十四贝勒在花厅候着，说是来给您赔礼的。”

　　我纳闷，问管家：“你确信没听偏差了？是来给我赔礼不是要我向他赔礼吗？”

　　管家道：“许是听差了也保不准，总之格格快去吧，十四贝勒还在候着呢。”

　　等我赶到花厅的时候，只有阿玛一人坐着喝茶，我行了礼正要走，却听阿玛说：“这是十四阿哥送过来的，你命人抬去你房里吧。”

　　“格格，这十四阿哥莫不是下的聘礼吧。”清秋对着琳琅华丽的锦盒惊叹道。

　　阿玛干咳一声，呵斥道：“住口！”

　　清秋吓得噤声，小心地退到一旁，阿玛也未多说，只是对我肃然道：“从今天起，你再不可往外跑。”我同清秋面面相觑，又听阿玛说，“再有十二天就是选秀的日子了，你若在这时候落下了坏名声，莫说是你，就连咱们一家都要受牵连的。还有，你也该收收性子了，成日里惦念着往外头跑，哪里还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我连声称是，点了两名家丁将花厅的东西抬去我偏房，向阿玛辞了辞便紧步离开。

　　家丁们散去后，我同清秋在偏房里剪窗花。清秋耐不住闲，顺手打开摆在桌上的锦盒，忽听她“咦”了一声，又从锦盒里掏出一个锦盒，而后“呀”了一声，有从第二个锦盒里取出一个锦盒。就这样，一直折腾了好久，才拆到最后一个锦盒，清秋摸索了一阵，发觉锦盒里什么也没有。

　　她朝我看看，气道：“这十四阿哥哪里是来赔礼的，分明就是在耍格格嘛。”

　　我心绪不定，不知那十四阿哥究竟是何意。凝视着满地的锦盒，蓦然想起额娘从前讲过的一个故事。清秋似乎也想起了什么，一惊一乍道：“格格，您还记得吗？从前福晋同咱们说过孟姜女和杞梁的故事。”

　　我假意不知，问道：“什么故事？”

　　清秋带着几分坏笑，娓娓道来：“从前杞梁同孟姜女在集市初遇，两人便一见钟情。当日夜里杞梁寻得孟姜女的住处，携了聘礼上门提亲。杞梁送来的锦盒大如秀榻，孟老爷以为里面定是贵重物件，当下便应了亲事。杞梁走后，孟老爷命人将锦盒打开，谁知锦盒内还有锦盒，就同今天这般，足足拆了半个时辰，直到拆完最后一个锦盒，别说是金银，就连一张银票都未见到。孟老爷当下恼了，正要悔了那门亲事，却被孟姜拦下来。她扯开那最里边的小锦盒，盒子内壁有几排字‘今有静女，为我求之。求而不得，无可奈何。今有静女，为我求得。求而得知，盟誓永合。’”清秋笑了几声，瞅了瞅我的神情又说，“那‘今’字和‘合’字的谐音合起来便是‘锦盒’也不知十四阿哥是为表达‘无可奈何’呢还是‘盟誓永和’呢。”

　　“死丫头，放纵了你几日就敢取笑主子了。”我佯装喝退她，指腹触过锦盒，带起阵阵凉意，却令我觉得空虚，道不明为何而空虚。

　　我拿起锦盒仔细端详着，潜意识里想要寻找些什么，却是“求而不得”。我将锦盒放置到一边，恹恹地靠着，碎碎念着清秋方才说的那几句诗词，

　　今夜的月色极好，不知入了宫里我还能否见到如此纯美的月色。我撇下清秋，自己一人在院子里欣赏月色。朱门高墙将半边月光挡去，我唯能见到半轮明月。从未见过朱门外的月光，我竟鬼使神差地推开了院子的小门。

　　深夜的时候，院子里极静，落针可闻。我怕惊扰了阿玛和额娘，没敢关上院门，只轻轻推了推，便出了小院。沿着小院一路信步，朦胧的月色下立着一人，依稀能够看到他在对我笑，笑容温润清净。

　　“见过十四阿哥。”我向他蹲了蹲身。

　　“没想到你换了女儿装竟是如此惊艳。”他笑着说道，笑容还是那样清净，找不到一丝戏谑。

　　我脸颊烧得厉害，幸好在黑夜里，没有人察觉得到。我问他：“十四阿哥怎会在此？”

　　“叫我胤禵便可。”他负手走了几步，又说，“我是特地等你的，我不确信能否等到你，但是倘若今日等不到，明日我还回来，明日等不到，后日我……”

　　“为何要等我？”

　　“因为你是这世间第一个敢顶撞我的女子。”

　　“仅仅是因为这样吗？”

　　“不仅仅是这样，你更是这世间第一个不畏权贵的女子。”

　　“我不是第一个，这世间这样的女子多了。”

　　“可你是我遇着的第一个。”他转身，极认真道，“我认定了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我的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起来，我压低了声音说：“可是我要入宫了，再有十一日，我就要入宫选秀了。”

　　他猛地拉过我的手，将一硬物探入我袖子，只觉得一阵冰冷划过，他笑道：“选秀那天，一定要带上它，这样，皇阿玛便会将你指给我的。”

　　“嗯。”我抬起手，月光下那只白玉镯子通体透亮，就如他的笑容一般清净。

　　选秀前夕，我特地选了件红色的旗装，只为了让那白玉镯子显眼些。前边的几排秀女都被撂了牌子。阿玛虽未确定，但在之前阿玛嘱咐过，倘若没有意外，我应是被指给十四阿哥的。我心跳得剧烈，万岁爷浅笑着看着我问：“你可会琴棋？”

　　“回万岁爷，奴婢知晓一二。”

　　万岁爷凝视着我腕上的镯子许久，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好半晌才将目光移开，又看向旁边的耿姐姐问：“你可会？”

　　耿姐姐谨慎地答道：“回万岁爷，奴婢只知些大概。”

　　“嗯。”万岁爷撸了撸胡子，又问了其她秀女一些问题，之后就离了交泰殿。

　　阿玛在我进宫前早已经只会了万岁爷身边的小起子，我趁着无人察觉的时候，偷偷问了他选秀的情况。他用手指做了个四，就匆匆跑开了。

　　四？我纳闷，四究竟是什么意思，莫非他将那“十”略去了，想要告诉我万岁爷将我指给了十四阿哥。我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激动，相反的，我心里堵得慌，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这其中定是出了什么岔子。

　　我摸了摸腕上的镯子，方才万岁爷分明是盯着我腕上看了许久的。我心中祈祷，但愿万岁爷方才见着这镯子了。

　　我初进宫，自不敢乱走，我收了思绪就往钟粹宫走。绕了几道弯子，谁知竟不当心走到了乾清宫附近。有两人正从乾清宫内出来，我赶紧退到一边低头站定。两人打我身边经过，有一人拱手说道：“恭喜四哥再添福晋，我听说钮祜禄家的小姐可是倾国倾城。”

　　四哥，原来他就是同胤禵一母同胞的雍王爷。我下意识地看了看他，好在他没发现我，对身旁的人淡笑道：“何喜之有。”

　　两人越走越远，想必身旁那位便是十三阿哥，只听他说：“昨儿个皇阿玛问我，四哥可是有一对白玉镯子……”

　　后边的话我没听真切，“镯子”二字仿佛如坚石般打落在我心头，我摸着手腕上的镯子，想起小起子比划的那个“四”，恍惚觉得那一切有所关联。难道那所谓的“四”就是指雍亲王，难道“钮祜禄家的小姐”是在指我，难道……

　　我望着远去的雍亲王，仿佛在他背影里找寻到几分得意，难道皇上已将我指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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