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在宫里的日子已过去了五个多月，婉妍日日不是陪着德妃解闷就是留在院中伺候花鸟。这样平静的日子一如在年府的时候，唯一不同的是缺了亲人的天伦，对于这样的平静，婉妍却常有一种稍纵即逝的感觉。

　　再有几日便是端午佳节，宫中一派喜庆祥和的景象。后宫嫔妃们也相互串门以示庆贺。德妃为了让婉妍早些熟悉宫中的人和事，也常常带着她去其她嫔妃间走动。婉妍在宫中向来处事谦和，因着她知书达理且乖巧可人，宫中大部分嫔妃都很是喜爱她。

　　平日里闲得慌，婉妍留在宫里也就靠着陪德妃逛园子或是下围棋来打发辰光，有了婉妍的陪伴，德妃倒也舒心了不少。

　　“婉儿心灵手巧，你上次送本宫的胭脂真是好用，本宫眼睛周围的细纹都被遮盖了。”德妃悠闲地坐在前院里，落下一颗黑子，摸着自己的脸颊说道。

　　婉妍不带思索，落下一白子后含笑道：“娘娘天生丽质，本就是人人羡慕的好容颜。”

　　“没想到婉儿在宫中待了几日不仅棋艺见长了，连哄人的功夫也学会了。”德妃又沾起一黑子落下，淡淡地说道。

　　婉妍以为德妃是在责怪自己学了油嘴滑舌的功夫，立马放下手中的棋子，离座说道：“婉儿不敢，婉儿……”

　　德妃挥了挥手示意她坐下，说道：“看你急的，本宫没怪你的意思，相反的本宫还觉得欣慰，在宫中行走，嘴上功夫固然少不得的，不过你还需多历练啊。”

　　婉妍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坐下来继续陪德妃下棋，她突然觉得德妃在无形之中正对她施加着压力，让她觉得有些疲于应对。

　　正在德妃低眉思索间，外间小太监进来禀报四贝勒求见。还没等德妃说请，胤禛就已经擅自走进来了。婉妍忙起身行礼，胤禛似是没看到她，向德妃行礼道：“儿臣叩见额娘，恭祝额娘安康。”

　　“真是越发没规矩了，额娘可没说让你进来。”德妃嗔怪道。

　　“儿臣扰了额娘的兴致，额娘只管处罚儿臣便是。”没等德妃说起来，胤禛就径自走到德妃身边，拱了拱手说道。

　　德妃笑道：“这样都要处罚，额娘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胤禛只是扯了扯嘴角，并没有接话。德妃偏过头去，对还在一旁屈膝的婉妍说道：“婉儿快平身吧，不必拘礼。”说完便笑着招了招手。

　　婉妍这才站直了身子，轻移步子，走到德妃身边。

　　“原来你就住在额娘宫里。”胤禛像是才刚察觉到婉妍的存在。

　　德妃颇感意外，侧过头问道：“怎么你们早就认识了吗？”

　　胤禛神情如常，答道：“曾经在宫里遇见过两次，今日算是第三次见面了。”

　　“既然这样也算是缘分啊，怎么没听婉儿说起过呢。”德妃的脸上闪过变幻莫测的笑容，侧头看向婉妍。

　　“我……”婉妍脸颊羞红，赶紧低下头去。

　　胤禛淡然一笑，绕到空闲的石凳上坐下，看着桌上的棋局说道：“看来额娘是遇上对手了。”

　　德妃看了看石桌上的局势，见黑子已然落了下风，于是揉了揉太阳穴说道：“是啊，婉儿的棋艺了得啊。额娘昨晚睡得晚，有些困乏了，不如你替额娘扳回这局吧。”说完，德妃便搭着如意的手走了。

　　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婉妍和胤禛两人。“看来你不仅会作画，棋艺也不差啊。”胤禛沾起一颗棋子在指间把玩着说道。

　　婉妍没有答话，只是笑了笑，自顾自收拾石桌上的棋子。

　　“年羹尧今天在宫里，你可想去见见他？”胤禛帮着她收拾棋子，似无意般说着。

　　婉妍听到二哥的名字，愣了一下，纳闷胤禛怎么会知道年羹尧和自己的关系。转而一想也不奇怪，定是年羹尧自己告诉他的，于是说道：“民女日日盼着家人，自然是想见的。”

　　胤禛终于证实了她的身份，诡秘地笑了笑：“行，只要你赢了我，我就带你去见他。”

　　“四贝勒请选子。”婉妍从容地将两盒棋子往胤禛跟前一推。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石桌上黑白二子还是难较高下。婉妍迫切想见到年羹尧，急得手上直冒汗，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胤禛见他无心对弈，索性将棋子一扔，说道：“随我走吧！”

　　京城的五月本应是最舒爽的月份，如今却平白添了一份燥热。胤禛和婉妍坐在亭子一隅，等待着年羹尧的出现。

　　“四贝勒确信二哥会往这经过吗？”婉妍焦急地问着，时而站起来走出亭子张望一番。

　　胤禛起身在亭子里来回踱步，等得久了自然有些不耐烦，迈出亭子说道：“这是年羹尧出宫的必经之路，不过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见他出来。”

　　婉妍却依然静静地等待着，偶尔会起来走走，之后他们就没再说过任何话。半个时辰过去了，仍是不见年羹尧的踪影，婉妍终于有些按耐不住了。

　　蓦然回过头时，却发现胤禛正定定地看着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胤禛干咳一声，招来小盛子，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小盛子点了头就跑出去了。

　　片刻后，小盛子急急地跑回来说道：“爷，皇上身边的李谙达说年大人一个时辰前就出宫了，应该是你们下棋那会儿走的吧。”

　　婉妍听后怅然若失，低身福了福，有些委屈地说道：“四贝勒恕罪，民女先告辞了。”

　　胤禛不知该说什么，只得点点头，婉妍一转身，胤禛立马对小盛子喝道：“就你多嘴！”

　　婉妍认为那是胤禛和她开的玩笑，觉得受了委屈，再也忍不住眼泪。她跑到一个池子边嘤嘤地哭了起来，哭不仅仅是因为受了委屈，更多的是因为见不到家人而失落。

　　正哭着，突然隐约听到池子的另一头传来尖叫声。婉妍生怕有人落水，便循声而去。只见一位身着华丽的宫妃吓得花容失色。婉妍不知出了什么事，正要上前去，却发现身边一位宫女提着卷儿正要往池子里扔。

　　“快把它给我扔进池子里，别再让我看到这害人的畜生。”那宫妃如街头泼妇一般朝宫女叫嚷着，她就是韵妃。

　　婉妍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她跨过密密的草丛扑到宫女面前夺过卷儿，卷儿吓得挣脱了婉妍，朝韵妃叫嚷了几声就跑走了。

　　韵妃发丝凌乱，却还是盛气凌人，带着鄙夷的口吻说道：“哪来的野丫头，翠菊给我好好教训她。”

　　翠菊一把扯过婉妍，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落在婉妍的脸上，脸上顿时觉得火辣辣的。翠菊扬起手刚要打第二下，却被一只大手牢牢地捏住手腕，不得动弹。

　　“放肆，连我的侧福晋都不放在眼里，你以为自己有几个脑袋！”蓦地响起一阵男声，带着些怒气。

　　“四贝勒饶命，奴婢不敢。”翠菊一看是胤禛，吓得瑟瑟发抖，竟然连下跪都忘了。

　　“哟，四阿哥，哦不，是四贝勒，什么时候娶侧福晋了，本宫怎么不知道。”韵妃在一旁慵懒地说道，心想真是冤家路窄。

　　胤禛带着不屑的神色看向韵妃，轻蔑地说道：“我娶侧福晋难道还要向韵嫔娘娘，哦不，是向韵妃娘娘汇报不成。”

　　“你！”韵妃气得说不出话来，稍稍缓了缓情绪她又说，“你好歹也该称我声额娘吧。”

　　胤禛展开折扇，嗤笑一声，幽幽道：“真是对不住了，我只有一位额娘，那就是永和宫的德妃娘娘。韵妃若是这么盼望有人叫你声额娘，那就自己生一个阿哥啊。”说完不禁哈哈大笑了几声。

　　旁边的一群宫女太监忍不住偷笑，谁不知道韵妃已失宠多年，想要子嗣，那不是妄想又是什么！韵妃觉得面上无光，气得疾步离去，身后的宫女太监急忙跟上。

　　胤禛向前跨了一步，伸过扇子拦下去路，说道：“慢着，那奴才打了我的侧福晋，依韵妃看该如何处置呢？”

　　“那你想怎么样？”韵妃扶了扶有些松动的旗头问道。

　　婉妍只为息事宁人，赶紧上前拉住胤禛劝道：“四贝勒算了，我没事的，想必韵妃娘娘也不清楚我是谁。”

　　胤禛见婉妍这么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朝韵妃冷哼一声便拉着婉妍走了。走了几步婉妍才反应过来原来胤禛一直牵着自己的手，顿时双面飞霞，赶紧把手抽了出来。

　　“你脸怎么这么红，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看看？”胤禛看着婉妍的脸关心地问道。

　　“我没事，四贝勒刚才在韵妃面前怎么能说我们……”婉妍欲说还休，面上有些窘迫。

　　胤禛恍若未觉，只是如平常般口气说道：“我不这么说，韵妃会放过你吗？韵妃的个性我清楚，就凭今天的事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的。所以未免节外生枝，我十日后迎娶你。”胤禛平淡地说着。

　　“十日？”婉妍瞪大了眼睛，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我知道或许委屈了你，但是这也是权宜之计，走吧，和我去禀明额娘。”胤禛再次去牵婉妍的手。

　　婉妍赶紧缩回手，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于是她只得紧闭着嘴低头跟着胤禛往永和宫走去。

　　胤禛一路上都挂着若隐若现的笑意，一进殿就忙不迭地把刚才的事告诉了德妃。德妃一听成亲，立马改了面色，许久没有给出任何反应。胤禛收起笑意，对德妃说道：“儿臣方才已经在韵妃面前承认婉儿是儿臣的侧福晋，若是额娘不答应，将来婉儿颜面何存。”

　　“婉儿，呵。”德妃犹自喃喃，她微微叹了口气，将婉妍的手与胤禛的交叠在一起，说道，“既然已经如此，额娘也没什么可说了，只是别委屈了婉儿。”

　　胤禛瞥了瞥婉妍，嘴角勾起一弯弧度，似笑非笑。

　　触及胤禛的目光，婉妍顿时脸颊滚烫，赶紧低下头转了话题说道：“婉儿没有看好卷儿，望娘娘降罪。”

　　“这怪不得你，谁让它偏偏碰上了韵妃。现在它不是自己回来了吗。”德妃命如意抱来卷儿，婉妍见它安然无恙，这才笑着舒了口气。

　　德妃抱过如意手中的卷儿，对胤禛说道：“婚事就这么定了，你也该回去让沅旭做些准备。”

　　胤禛拱手谢过德妃，这才转身离去。德妃长叹一声，往房里走去，婉妍满是茫然，目光在二人之间徘徊，仿佛一切犹在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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