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无疑，此次进宫弘历已顺利地在众皇孙中崭露头角，只是锋芒太露必会遭他人妒忌。从宫中回来之后，钮祜禄氏并没有过多的欣喜，相反的，她正为弘历的脱颖而出感到担忧。

　　春日里，百花齐放，婉妍坐在花丛之中，纤纤玉指在锦布上飞快地游走。

　　“怎么你绣的也是百花图？”胤禛歪坐在婉妍身后，看着她手中的丝线在锦布间来回穿梭。

　　婉妍停下手中的针线试探着说道：“听禛郎的意思，似乎还有人在绣百花图。”

　　“昨日我去思凰阁见景芙也在绣。”

　　“看来景福晋和婉儿想到一块儿去了。”婉妍含笑道。

　　“如此说来，你也是绣给沅旭做寿礼的。”

　　四月十八是乌喇那拉氏沅旭的四十岁寿辰。按照皇家规矩，无论亲王福晋还是后宫妃嫔，必须满四十方可办寿宴。四十，也就意味着一个女人已经从风华走向色衰，对沅旭来说，四十岁寿辰并不是荣耀而是悲哀。

　　“是，不过现在看来婉儿这幅百花图算是白绣了。”婉妍玩笑道。

　　谈笑间，小盛子领着一人进来，说道：“禀王爷，宫里来人了。”

　　“快快有请！”胤禛喜形于色，拂袍起身相迎。

　　“奴才李德全向王爷请安。”

　　“李谙达快请起。”胤禛亲自将他扶起，迫不及待地问道，“不知皇阿玛派李谙达过来有何事？”

　　“万岁爷特派奴才过来接四阿哥进宫。”

　　胤禛嘴角闪过一丝笑意，对李德全说道：“李谙达请！”

　　婉妍目送胤禛远去后，低下头剪断了手中的丝线，对纯束说道：“请宋格格来一趟。”

　　自宋漫雪随婉妍进了房门以后，就没见婉妍再说过一句话，她只是轻柔地抚着案上的锦布，嘴角还有些笑意。宋漫雪立在案前，紧皱着眉头看向婉妍。婉妍将锦布摊开，一幅百花绣图展现在宋漫雪眼前，婉妍指着锦布上的百花说道：“姐姐可得看清楚了，大抵上应是这样的。”

　　“妹妹真的决定这么做吗？”

　　婉妍长叹一声，感慨道：“当年若不是因为她，如今被万岁爷接进宫的或许就是我的孩子了。”

　　“妹妹想过没有，或许麝香一事并不是她所为。”

　　“不是她还会有谁，难不成姐姐想说是婉儿所为。”婉妍闻此无比激动。

　　“妹妹别这样，你该知道姐姐不是这个意思。姐姐是不愿看到你冒险啊。”

　　“姐姐无须再劝。”

　　宋漫雪闭上眼，无奈地说道：“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可说了，妹妹等我的‘好消息’吧。”

　　夜阑人静，唯有窗前透着点点星光。已入深夜，婉妍还是静立在窗前，月华落在她姣好的面庞，宛若独立月下的遗世仙子。

　　一人跃窗而入，打破了这份宁静。婉妍嫣然一笑，伸手接过那人手里的锦卷。她将锦卷放到长案上缓缓展开，全卷足有两米，随着画卷的展开，婉妍脸上惊叹的表情愈显愈烈。

　　“没想到她的手艺竟如此精湛。”宋漫雪不禁赞道。

　　“只是可惜了。”

　　婉妍将打开一个瓷罐，拿起一支小豪伸入瓷罐沾了些粉，片刻后，一幅‘凤凰于飞’跃然锦上，在烛光的投射下若隐若现。

　　宋漫雪拿起瓷罐，放在鼻下嗅了嗅，问道：“这是什么？”

　　“是蜜粉。”婉妍合上锦卷说道，“劳烦姐姐再走一趟了。”

　　四月十八，是个天朗气清的日子。沅旭着一身华服端坐其上，耳翠玎珰，无不显露其雍容华贵。只是年过四十，岁月终究在她脸庞留下了痕迹，雍容的外壳下包裹的是一颗几经沧桑的心。

　　“妾身恭祝王妃寿与天齐，青春永驻。”除李佩外，王府的福晋及格格皆按位份跪在红毯之上向沅旭恭祝庆贺。

　　“快起来吧，无须多礼。”沅旭瞥眼看了看身侧的座位，空空如也，不禁怅然若失。

　　小盛子打门外进来，笑道：“启禀王妃，王爷命奴才将寿礼送过来。”

　　沅旭朝小盛子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门口立着一架约一人多高的东西，因红绸缎子罩着，辩不出究竟是什么。四名小太监将它小心地抬到厅内，红绸缎子徐徐滑落，原来是一架屏风。

　　屏风周身皆以晶莹剔透、通体镂空的汉白玉为架，屏面是薄如纱、韧如丝的青竹衣，令人称奇的是，在这样轻薄的竹衣上居然还画有‘春夏秋冬‘四景。在众人惊叹之时，屏风后忽然走出一人，正是胤禛。

　　胤禛牵过沅旭的手问道：“你可喜欢？”

　　沅旭眼眸氤氲，贝齿轻咬着嘴唇奋力地点头道：“妾身真的很意外。”

　　胤禛柔声道：“只要你喜欢就好。”

　　“王妃好福气啊，王爷为了画这四景已经几日没合眼了。”小盛子讨喜道。

　　沅旭于心不忍，责备道：“王爷，您这是何苦呢？”

　　“本王说了，只要你喜欢就好，而且这是本王对你的祝福，愿你四季常在。”

　　“王妃大喜的日子，王爷莫将王妃惹哭了。”钮祜禄氏上前翩跹施礼，从清秋手里接过锦卷双手奉上，“这是景芙对王妃的一点心意，请王妃笑纳。”

　　紫鹃上前接过锦卷，沅旭扶起她说道：“令你劳神了。”

　　婉妍也上前献上贺礼：“婉儿的团扇不及景福晋的锦卷贵重，望王妃莫怪。”

　　婉妍呈上的是二十一把湘西团扇，皆以象牙为扇骨，以冰丝做扇面，透明如水，每把扇子皆是双面绣，绣功精湛，浑然天成。

　　随后，耿芸彤、宋漫雪及刘芍欢也一一向沅旭献上了贺礼。

　　“听说景福晋送王妃的贺礼乃亲绣的百花图，王妃胡不让我们开开眼见。”婉妍暖笑着说道。

　　“好提议，景芙的卓绝绣功本王也见识过，不如也让她们欣赏一番吧。”胤禛对沅旭说道。

　　沅旭颔首，示意紫鹃及另一名丫鬟将锦卷展示众人。众人先是震惊，之后座下传来窃窃私语声，钮祜禄氏脸上的表情也是凝重不堪。

　　“怎么会这样！”钮祜禄氏搅着手里的绢帕，面色如土。

　　见钮祜禄氏表情怪异，沅旭不安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妾身不敢说。”耿芸彤垂首说道。

　　胤禛上前扯过紫鹃手里的锦卷，忽然身子一颤，脸色铁青：“凤凰于飞！怎么会这样？”

　　钮祜禄氏支撑着身子离座走到胤禛跟前，扑通跪下道：“妾身真的不知，望王爷明察。”

　　众人也都起身跪于钮祜禄氏身后。

　　凤凰自古只有皇后才可拥有，无论是宫外寻常人家，还是皇室贵胄都不可私佩凤凰，即便是宫中贵妃也无例外。皇后以下之人私佩凤凰，列为欺君之罪，轻则斩首，重则满门抄斩。幸而今日的寿宴胤禛并无请任何外人，否则恐怕免不了一场血腥了。

　　“此卷还有何人见过？”沅旭脸上波澜不惊，从容问道。

　　钮祜禄氏瘫软地跪在地上说道：“回王爷，除了王爷和景芙无第三人见过，就连清秋也未曾见过。”

　　“你起来吧，本王会明察的。”胤禛看向婉妍，目光森冷。

　　沅旭对紫鹃说道：“快把锦卷烧了！”

　　婉妍垂下眼帘，一脸的淡定，内心却如翻江倒海一般无法平静，显然，胤禛已经怀疑她了。这样一折腾，胤禛也在无心情为沅旭贺寿了，他将众人打发了回去，陪沅旭用了晚膳便赶去了黛悦居。

　　胤禛将福宜抱在怀里轻柔地摇动着他的小身子，婉妍将一片牛乳投入温水中，待搅匀后舀起一勺送到福宜口中。

　　“禛郎难道没有话要对我说吗？”看着福宜将牛乳咽下，婉妍将头靠在胤禛的肩上来掩饰心中的慌乱。

　　“我相信不是你。”

　　“禛郎真的信吗？”婉妍追问道。

　　胤禛眼神迷离，避开婉妍的目光说道：“既然我说过再也不会怀疑你，我就一定会做到。”

　　真可笑，曾经的一切不是我所为，你却要强加于我，而如今之事真是我所为，你却选择了信任。

　　胤禛伸手将她揽到胸前柔声道：“婉儿，我是说如果，如果这件事真是你做的，我只会觉得失望，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

　　“禛郎，谢谢你！”婉妍眼角滑下一滴泪：原来他只是为了袒护我。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这件事与你无关。”

　　“只要禛郎愿意相信，是不是婉儿亲口说的重要吗？”

　　胤禛静默不语，温柔地吻着她的额头，恍惚间福宜轻微的鼾声打破了这分宁静。胤禛轻柔地抚着福宜的小脸调笑道：“呵呵，看来咱么的福宜也知道不好意思了。”

　　“禛郎好没正经。”

　　他将福宜放回摇篮里，拢过婉妍的肩一本正经地说道：“记住，我不会反对你去争，但是我绝不允许王府出任何事。”

　　婉妍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咬了一口，脸上却始终保持着那和煦的笑容道：“婉儿明白。”

　　翌日，胤禛下令处死了思凰阁的侍女墨柳，个中缘由可想而知，只是没有人知道，墨柳只是胤禛为保她人所寻的替死鬼而已，始作俑者却是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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