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盛夏既过，凉秋始至。婉妍觉得这几日阳光甚好，特地从华音殿借了几名太监丫鬟帮着芮晗将希声阁的书卷搬出来曝晒。
华音殿虽派了不少人过来，但是真正帮得上芮晗的又有几人。华音殿的丫鬟太监大多都不识字，就连哪朝哪代的书都分不清，更别提将它们分门别类了。芮晗将同类的书归到一起，吃力地将一摞摞书搬到外边，抱着厚重的古书，来来回回走得多了，不禁觉得脚下吃不住力，书掉了一地。
李卫疾步迎上来，弯下身子说道：“我来捡吧，芮晗姑娘快去树荫下坐会儿吧。”
“无妨的，还是让奴婢来吧。”芮晗也正蹲下身子去捡，谁知一不小心撞上了李卫的额头。
“芮晗你没事吧。”李卫下意识的伸手去抚芮晗的额头。
芮晗窘迫地退了几步说道：“奴婢没事，倒是伤着李管事了。”
李卫上前一步，憨笑道：“以后在我面前别自称奴婢了。”
“是。”芮晗垂首不敢去看他。
纯依不知从哪里跑过来说道：“芮晗，主子请你过去。”
“哦，那……那这里就交给李管事了。”说完，她就红着脸跟着纯依走了。
“你的脸怎么了？”纯依关切道。
芮晗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没事。”
纯依迷茫地看了看身后的李卫，笑着对芮晗说道：“李管事在看你呢。”
“别胡说，兴许是在看你呢。”
“是吗，我看这位李管事长得倒也不赖哦。”纯依调笑道，侧眼发现芮晗居然有些生气了。
胤禛歪坐在美人榻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婉妍低头摆弄手里的珠花，他伸手拿过婉妍手里的珠花说道：“串这些做什么，要是你喜欢什么，尽管对我说便是了。”
“禛郎赏下来的东西固然好，只是那些都是宫里的工匠做出来的，难免缺乏灵气。”
“是吗？”胤禛把玩着手里的珠花说道，“你不说倒还不觉得，确实和宫里那些妃嫔戴的有些不一样呢。”婉妍但笑不语。
胤禛将珠花簪在婉妍的耳鬓，赞道：“果然人比花娇。”
婉妍扶了扶簪子，笑道：“禛郎今天似乎心情甚好。”
胤禛呵呵笑道：“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啊。”
“禛郎可是遇着什么喜事了，难不成又要纳新福晋了？”婉妍促狭道。
胤禛佯装生气地说道：“你想到哪去了。”
“好了，好了，不逗禛郎玩了。”婉妍摇着他的手臂说道，“禛郎快说吧。”
“李卫这傻小子真是有趣，今日居然和我说起要我给她找个媳妇。”胤禛大笑着说道。
婉妍也禁不住笑道：“确实冒失了些，不过他年纪也不小了，他可有说是哪家的千金。”
“李卫这样的混小子，哪家千金敢要啊，给她找个粗使丫鬟就不错了。”胤禛打趣道。
“听禛郎的意思是要在府里给他找了？”
“你觉得呢？”
“禛郎都已经有主意了，怎么还来问我。”
“李卫虽是我跟前的管事，不过也是个实在人，好歹也得找个与他般配些的吧，我看这府里可没几个丫鬟可以与你黛悦居里的相比的。”
婉妍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说道：“禛郎不会是打起我这黛悦居的主意了吧。”
“可不是我在打你黛悦居的主意，是李卫这混小子心里已经有人了。”
“哦，是谁？”不知不觉中，婉妍手上竟沁出些冷汗。
“没想到那混小子早几年的时候就已经看上芮晗了，若不是昨天沅旭提起放一批丫鬟出府的话，他到现在还憋在心里呢。”说完，胤禛又笑了几声。
“芮晗啊。”婉妍悄悄松了口气，暗自庆幸不是纯依。
“你意下如何？”
婉妍为难道：“芮晗虽是我的丫鬟，不过这种事情还是问一问她本人的好。”
“也对，不过别拖得太久了，那小子还等着呢。”
“李卫也真是有趣，这样的事怎么急得来。”
……
婉妍心里虽希望芮晗能够嫁得如意郎君，但是毕竟芮晗是女儿家，总不能贸贸然地问她。看着芮晗忙进忙出，婉妍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芮晗，李管事在外边找你。”小哲子在门口说道。
芮晗看了看婉妍：“主子……”
“去吧。”婉妍笑着挥了挥帕子。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芮晗才回来，面上还有些红晕，双手一直垂在身后，诺诺地低着头。
纯依夺过芮晗手里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快还我！”芮晗想要伸手去抢，却已经被纯依打开了。那是一个精巧的心形瓷罐，里边装着淡淡的胭脂，隐隐散发着香味。
“你去买胭脂怎么也不叫上我和纯束？”纯依撅着嘴佯装不满。
芮晗低眉说道：“不是我买的。”
“不是你买的，难道还是人家送的。”纯依咧了咧嘴，玩笑着说道。
婉妍突然开口说道：“快还给芮晗吧。”
“你不说是谁送的，我就是不还。”纯依把瓷罐匿在了身后。
“快还我，主子都发话了，你就别闹了。”芮晗绕到纯依身后去拿纯依手里的瓷罐，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明显。
婉妍欣慰地笑了笑，说道：“你就别再捉弄芮晗了，咱们的芮晗怕是要出嫁了。”
“主子您说什么呢。”芮晗停下手嘟着嘴说道。
“女大当婚，你也不必害臊，我问你，你可愿意嫁给李卫？”
芮晗低头忸怩着说道：“主子……我……”
“李卫已经对你说了吧，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芮晗不嫁人，芮晗愿意一辈子伺候主子。”芮晗突然跪了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婉妍把芮晗扶起来说道，“我知道你对我衷心，不过我也不能耽误了你。我只问你，你可愿意嫁给李卫。”
芮晗微微点头说道：“芮晗一切都听主子的。”
“那这件事就由我做主了。”婉妍拔下头上的珠花插在芮晗头上说道，“李卫确实不错，他好歹也是王爷身边的管事，你嫁给他也能扬眉吐气了。”
“芮晗谢主子。”她哽咽着说道。
“你放心，我一定让你风风光光地嫁过去。”
“恩。”
纯依走上来将胭脂塞到芮晗手里说道：“这是好事啊，你哭什么。”
“纯依。”婉妍握着她的手心生愧疚，“芮晗这样的福分，我怕是给不了你了。”
“主子别这么说，纯依一心只求伺候主子。”纯依红着眼说道。
芮晗与李卫的婚期比预期的要早得多，胤禛心疼李卫苦等，所以下令过了立冬就为他们举办婚礼。
过了立冬，芮晗与李卫的婚事如期进行。芮晗虽是黛悦居的丫鬟，但是有多少人都想趁此机会巴结婉妍。立冬以后本就寒不可耐，再加上婉妍产期将近，那些来来往往送礼的人实在令她疲于应付。
“主子，您去房里歇着吧，外边的事由我和纯束来应付就好了。”纯依心疼地劝道。
“那就交给你们了，能打发的就将她们打发了吧。”
“纯依知道怎么做，主子就放心歇着吧。”芮晗出嫁，各个都替她感到高兴，纯依一整天都是眉开眼笑的。
婉妍也没多说什么，挺着肚子由产婆搀着回房。胤禛生怕婉妍再发生上次的情况，所以早在她六个月身子的时候，就为她请来了产婆。
谁知婉妍前脚刚进房门，李佩后脚就到了。纯依没料到李佩也会过来，何况她本就不喜欢李佩，遂收了笑容淡淡地福了福身子：“给佩福晋请安。”抬眼发现李佩手里正抱着一只黑猫，双眼闪着精光，正恶狠狠地瞪着纯依。
“芮晗这贱人呢？”李佩一开口就出言不逊，她早知道芮晗已经坐花轿出了黛悦居，纯依断定她这次是存心过来挑衅婉妍的。
“回佩福晋，这会儿芮晗的花轿应该已经到华音殿后院了吧。”纯依没好气地说道。
芮晗虽嫁给了李卫，但是李卫是华音殿的管事，所以她也只能随李卫住在华音殿后院。
李佩骂骂咧咧道：“哼，一个贱婢，也配坐花轿。”
“佩福晋此言差矣，芮晗好歹也是李管事的正妻，这一点佩福晋不会不清楚吧。”
“你一个小小奴婢也敢来教训我。”李佩朝着房内呵斥道，“你家主子是怎么调教你的。”
婉妍闻声从里边走出来，慢悠悠地说道：“佩福晋不会是存心来我黛悦居找碴的吧。”不知什么时候，鬓间多了一支金闪闪的步摇。
李佩摸了摸卧在手里的黑猫，说道：“芮晗那个吃里扒外的贱人，也配让你给她操办婚事，我是好心过来提醒你的。”说话间，那只黑猫瞪大了眼珠，直勾勾地看着婉妍鬓间微微颤颤的步摇。
“有劳佩福晋替我操心了，说起来芮晗原本也是你齐云轩的人，只是后来机缘巧合，才来了我黛悦居，这‘吃里扒外’一词，佩福晋用的倒也巧妙啊。”婉妍像是半开玩笑道。
李佩一时哑然，怀着敌意的眼神看着她。婉妍看了看她手中的黑猫，早就猜到了她的来意，故意往前挪了一步说道：“佩福晋还是请回吧，我黛悦居的奴才从来不接待闲人。”
黑猫的爪子像是被李佩衣袖上的金丝勾到了，不停地在李佩的袖子上蹭来蹭去。
“你这下贱的畜生，别给脸不要脸。”李佩一把扯断袖子上的金丝说道。
“喵！”李佩用力过猛，修长的指甲滑过黑猫的爪子，它吃痛地叫了一声，向婉妍扑去。婉妍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没留心竟踩上了产婆的鞋子，顺势向后倒去。
“主子！”最后只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尖叫，她便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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