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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重生之寡人为后 醉酒微酣 5373 2021-04-02 20:30

  兴庆宫里,德妃送过梅花就走了,卫昇来的时候并没跟她碰面,却在进门后被太后一声质问。

  “那小孽种是怎么回事?”

  先帝驾崩以后他们才晓得翠寒园还藏着这么个小家伙,卫昇不悦太后更生气,试想任谁看自己丈夫的小妾生了个可以当孙子的小儿子,心头都像搁了块石头压得慌。

  还好卫昇已经登基,所以太后才不把宣儿当回事,扔在园子里继续养着,生母打发得远远的。可现在宫中流言四起,说宣儿的身世非同寻常,而刚刚送花的德妃有意无意传递来一个“好”消息——那小妾死了,死于非命。

  太后这才警惕起来。她贵为太后,女人间的战争她是赢家,赢家对输家网开一面不是不可以,但若是危及她唯一的儿子,那就心狠手辣绝不留情。

  卫昇道:“都是谣言,母后不必在意。睿王生母殁了,朕准备下旨让他去陵寝吊唁。”

  太后冷冷道:“什么谣言,哀家当年是被气昏了头,没理清其中的门道。先帝驾崩前几年一直身子不好,汤药都没断过,怎么就临幸了一个粗使宫婢,还那么巧有了孩子?而且这件事宫闱局居然没有记录在档,实在太蹊跷了。东澜你说实话,那小野种是谁的儿子?”

  卫昇眉心微动,道:“父皇认他为子,他就是先帝亲生子,朕的六弟。”

  “混账!”太后一拍桌子,“先帝当年病糊涂了,你如今也病糊涂了不成!哀家告诉你,那些不干净的人趁早除了,眼不见心不烦,省得日后找一摊麻烦事。你怕外人非议,那就哀家来做,来人,赐一壶琼浆露给睿王。”

  “站住。”卫昇喊住去送酒的宫人,沉重一叹,“算了母后,知情人都已作古,睿王又还年幼,罢了。”

  太后斥骂:“你以为翅膀硬了就能忤逆哀家?!你别忘了,当年你的兄弟手足都是怎么死的!今儿个来哀家面前装仁心仁德的明君?告诉你,哀家没生过这种窝囊废儿子!”

  窝囊废。他从小最怕听见这三个字。

  卫昇咬紧了牙关,费力挤出一句话:“朕手上沾的血,又何尝没有母后的一半?二哥是怎么夭折的,老五又是怎么变成了个傻子,难道母后不清楚!”

  太后被他气得发抖:“逆……子、逆子!哀家做这一切是为了谁?为了哀家自己吗?还不是为了你能坐稳这把龙椅!”

  卫昇别过了头:“母后做的一切儿子很感激,但是朕有时候也会厌烦、会觉得累……实话跟您说了,嫔妃们迟迟生不出孩子是朕的缘故,朕不想她们有了子嗣就愈发厉害地算计,朕害怕自己的孩儿落得跟朕一样的下场,又或者更不如,像二哥三哥他们……一想到这些朕就不敢要孩儿,不、敢、要。”

  这席话在太后听来简直是骇人听闻,她老人家胸口一阵抽搐,闭眼哀嚎:“你、你要气死哀家……。”

  卫昇眼眶也有些红,他低着头,用近乎哀求的口气说道:“留着睿王并非是朕怕背负骂名,而是安平告诉朕该惜取眼前人。棋楠为此已经跟朕翻了脸,其实六弟还小,那么忌惮个孩童作甚么?朕偶尔也想恣意妄为一回……不管以后,踏踏实实为眼前的人做些事,纵情活一场。”

  太后眼中滚出热泪:“在这样的地方,在这样的位置,怎么可能纵情恣意?东澜,你不能任性,你是一国之君。”

  卫昇心意已决,不再多作解释,利落转身。

  安盛一头栽了进来,冷不丁撞破太后皇上不欢而散。卫昇怒极揣了他心窝子一脚:“冒失的狗东西!”

  安盛挨了踢,顾不上胸口剧痛,匍匐在地颤巍巍道:“皇上,贤妃娘娘不好了!”

  卫昇一时未作他想:“病没好就去喊太医,回回来烦朕!滚!”

  安盛吓得差点都不敢说了:“不……不是……是谢大人差人来请皇上您回去的,他说、说……贤妃娘娘小产了……。”

  卫昇身体的反应比头脑快,等他咀嚼透这句话的时候,人已经狂奔在路上了。凌冽冷风吹醒了他浑浊的头脑,却又让他五脏俱焚。

  他不歇气地跑回宫殿,在屋外被人挡住。

  “请皇上留步。”

  卫昇眼睁睁看宫婢婆子们端出一盆盆血水,映得他眸底愈发通红。

  他一声咆哮:“怎么回事!”

  谢安平低头凑上来:“贤妃娘娘误以为睿王身亡,孤身一人从冷宫跑到这里求见皇上,本来就病着,这一路风雪交加挨了冻,所以……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难说。”

  卫昇捏紧了拳头:“查。彻查到底,不计代价!”

  谁传去的假消息?

  谁撤走了冷宫守卫?

  谁设下毒计想取她的命?

  查个水落石出,势要血债血偿!

  “安平,”卫昇眸子低垂,耷拉肩膀尽显颓然,“是不是这就叫报应……。”

  终其一生,他还是得不到想要的,哪怕曾经得到过,却终究失去。

  谢安平埋着脑袋摇了摇头,只见一滴东西落在卫昇足前,凝成白霜。

  从日落等到月升,紧闭的房门终于开了,满脸疲惫的苏扶桑走了出来。

  卫昇急迫问他:“怎么样?”

  苏扶桑摇头,叹道:“微臣拼尽全力也只能保住娘娘性命,至于龙胎……实在无能为力,陛下请节哀。”

  卫昇揪住他的衣襟:“她有身孕为什么朕不知道?你怎么不禀告朕?!你安的什么心!”

  苏扶桑抬眼直视龙颜,淡漠的神情隐含医者的痛心:“微臣也不知娘娘有孕,上次她根本不让我把脉。可见娘娘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至于个中缘由,恐怕只有皇上您、最清楚。”

  卫昇闻言不觉松开了手,表情错愕。苏扶桑后退一步:“微臣还要去熬药,先行告退。”

  殿中燃了安神香驱散血腥味,孟棋楠紧紧阖眸躺在床上,安静的跟平时判若两人。卫昇摒退宫人,独自走过去单膝跪在了床头,小心翼翼牵起孟棋楠的手。

  “小狐狸。”他拿脸颊贴着她的手背,仿佛从这点微弱的温暖才能确定她没有离开自己,“朕没有杀六弟,朕原本打算放他出来的,今天就放他出来……。”

  “你只要再等一等,多等半个时辰就会知道,真的只用等一小会儿……你为什么不等?你平时那么聪明,怎么偏偏在此事上失了分寸?关心则乱四个字,说别人你一定懂,搁到自个儿身上,你却看不清了……。”

  “棋楠,我很后悔。我不该疑心你,不该让你去冷宫,更不该不去看你,不然你就不会这样……我是真心实意期盼一个你我的孩儿,如果你早点告诉我,我一定欢喜得跳起来……初为人父,怎么可能不高兴?”

  “可是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是不是你觉得我残忍得连亲骨肉也不肯放过?棋楠,其实你也不信我,你不肯信我。”

  “为什么……。”

  卫昇把头低低埋进被子,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沉睡”的孟棋楠睫毛微微颤抖,泛出点点晶莹,由始至终、没有睁眼。

  天微微亮的时候,一夜无眠的卫昇更衣上朝,孟棋楠依然没醒。他俯身亲吻她的额头,叮嘱旁人:“好生伺候着,朕下朝就过来。”

  出了屋子就看见谢安平,卫昇给他使了个眼色,他赶紧跟了上来。

  “如何?”

  谢安平有些挫败的口气:“娘娘的贴身侍婢霜白当时去熬药,离开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娘娘应是这个空档听见了传言。但娘娘也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所以认不出说话的宫婢。霜白是安盛亲自挑选的人,按理说信得过。”

  卫昇略一沉眉:“守卫呢?”

  “正值侍卫轮换,有人在他们必经之路泼水结下厚冰,一名侍卫摔断了腿脚,其他几人担他就医,据说也就走开了半柱香的时辰。”谢安平隐约感觉对方就像一条蛰伏的毒蛇,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皇上,这接二连三的事绝非是某人一时兴起的陷害,恐怕她筹谋已久。若不除掉此人,将来后患无穷!”

  卫昇脸庞阴霾:“朕知道。岁除那夜的玉佩案,也是她的精心设计。你把合宫的嫔妃都抓起来一个个审,务必替朕把这歹毒女人揪出来。”

  谢安平大惊:“所有嫔妃?”

  前朝后宫息息相关,皇上大肆清理后宫,前朝还不乱成一锅粥!

  卫昇斩钉截铁:“朕写份手谕给你,你只管放手去审,改用刑就用刑,朕要听她们嘴里吐出来的实话!”

  谢小侯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冲冠一怒为红颜。他一咬牙答应:“臣遵旨!”

  不管了,天塌下来有高的顶着。他身为皇帝的狗腿子,君王要他咬谁,他就必须咬谁。反正咬死了算皇上的。

  当天,后宫一片鬼哭狼嚎,下狱问罪之人多不胜数。众女相互揭发相互告密,都成了穷途末路的咬人疯狗。

  只有蓬莱殿还维持着祥和宁静,淡淡的苦涩药香弥漫在宫殿里,让人觉得莫名的踏实安心。

  苏扶桑正在喂孟棋楠喝药,他垂着眸子淡淡说道:“这两日宫里的情势娘娘听说了吗?”

  孟棋楠咽下苦药,问:“你是指问罪嫔妃一事?”

  “嗯。”苏扶桑喂完了药,给她擦拭嘴角残渍,有些忧心,“皇上想为娘娘出气,心意虽好,但这般大张旗鼓有些不妥。每日都有朝臣上书,不是恳求皇上高抬贵手,就是搬出圣人道理劝诫,甚至有些还……。”

  “还骂本宫是祸乱朝纲的妖妃,要皇上杀了我对不对?”孟棋楠神态自若,一语道破。

  苏扶桑拱手:“娘娘是明白人,应当劝一劝皇上,朝堂不稳,则社稷危矣。”

  孟棋楠微微一笑,并没着急表态,而是问:“睿王如何了?”

  “太妃去世睿王前去吊唁,听说皇上下了一道圣旨,把北陲的三州九城划给睿王做封地。等太妃入土为安,睿王便要启程去封地了。”

  孟棋楠叹道:“那么小的孩子就要去北陲苦寒之地……罢了,总归是捡回一条命,只要活着,比什么都好。”

  苏扶桑也觉得哀凉:“是啊,如果留在上京,就算皇上不追究,太后那里也容不下他,还是走了的好。也许将来微臣也会离开这里,去一个简单的地方过简单日子。”

  孟棋楠垂眸,启唇轻语:“你们都走了,就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苏扶桑这才惊觉自己说了丧气话,他赶紧劝道:“我只是说说而已,不一定会走的,你别难过……。”

  “我难过什么,你应该走,走得远远的。”孟棋楠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露出如常笑容,“你跟子渊留在京城没有未来,你的家族、朝堂里的同僚、亲朋好友……哪一方都是你俩的障碍,只有远走高飞,你才能和子渊天长地久。今年开春要外放一批官员,我给皇上说一声,让子渊去个偏僻地方当县令,到时你辞官跟着他去就是了。只是辛苦你们以后要过清贫的日子了。”

  苏扶桑的凤眼里燃起希冀:“如此就再好不过了,与他粗茶淡饭朝夕相对,对我来说是赛神仙的快活日子。可是娘娘,以后您……作何打算?”

  孟棋楠无所谓耸耸肩膀:“还能怎么打算,我又不像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离开这鬼地方,除非死了。”

  苏扶桑安慰道:“经此一事,微臣也看出来皇上对娘娘是有情的,只是有时候这有情比无情还要伤人。慢慢来吧,假以时日,这些不愉快也就淡忘了,到时候您与皇上还会有孩儿。”

  谁知孟棋楠闻言却是无动于衷,她翘起了嘴角:“我给你看样东西。”

  说罢,她自枕头底下摸出一个白纱药包,两寸见方。正是她晚间睡前惯用的香包囊。

  “你看里面有什么。”

  苏扶桑放到鼻端嗅了嗅,眼珠顿时一凝,赶紧拆开来细细分辨。

  他的表情几乎可以用惊涛骇浪来形容:“你……。”

  “这玩意儿我一直都在用,直到上次我找你要了避子汤,引起皇上的不满,我寻思不能回回都找你要,于是便加了些红花麝香到这里面。他不赏我血燕羹,我就自己赏自己。说到底,我就是不想给他生孩子。”

  说道此处,孟棋楠抿紧了唇,有些哽咽,片刻才重新开口:“这东西是由红绛保管的,直到她们人没了,我才没接着继续用,哪知运气就是这么不好,居然怀上了……。”

  苏扶桑身为医者,恨她不把自己身子当回事,可又心疼她:“你知不知道用多了这些对身体会造成多大损害?伤了底子,你一辈子也生不出孩子!你啊你,叫我说你什么好!”

  孟棋楠把头一偏:“生不出就生不出,我不在乎。”

  “真的不在乎吗?娘娘,你扪心自问,你停用避子香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果真是因为红绛一走就没法做香囊了吗?还是孟棋楠你心志动摇,爱上了那个男人,甘愿给他生儿育女?

  “现在还来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反正孩子已经没了,不该是我的,就永远不是我的。”孟棋楠俏皮地冲苏扶桑眨眨眼,“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看我不是从冷宫里出来了么,还救出了宣儿,皇上也全力彻查真相……桩桩件件都是我想要的结果,等到找出那设局之人,我便功德圆满、夙愿得偿咯!”

  苏扶桑无可奈何地长叹一气:“什么塞翁失马,功德圆满……你不过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最终落得两败俱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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