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子一路飞奔进栖凤宫。
“殿下!凤君殿下!”
栖凤宫的庭院里,有一名身穿牙色广袖长衫的年轻男子,手执玉壶正朝一株扶桑倾注甘露。只见他容颜俊美气质清雅,犹如朝阳霁月,浑身散发出高贵的气息,神态却并不骄矜,而是非常柔和,唇角含着浅浅的笑意。不过他的头发只有两三寸长,好似是才长起来的一般,显得有些糟糕。
他是女皇新纳进宫的凤君殿下,曾是白马寺的高僧,法号寂灭,现在……
女皇喊他表叔公。
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小安子瞧着凤君的头发越来越长,担心却越来越多。咱们女皇陛下的心性谁不知道?最是喜新厌旧之人,别看她现在这么宠爱凤君,保不齐明儿就厌倦了。这不,刚刚前面传来消息,说女皇召见了一位貌美少年郎。
别凤君的头发还没蓄长,这栖凤宫就换人住了!
小安子跟女皇不一样,他喜旧不喜新。这段日子他好不容易才摸清了凤君的脾气,也慢慢习惯了伺候他,如果这时要换个新主子,那他得被折腾死!而且凤君看起来慈眉善目就像庙里的菩萨一样,小安子很喜欢他,自然更舍不得他失宠。
于公于私,他都要帮助凤君巩固圣宠,打倒那群狐狸精!
凤君专注于手中的事,面无波澜地应了一声:“嗯?”
都火烧眉毛了您还这么淡定干嘛!
小安子没大没小地抢走玉壶,鼻头全是汗珠:“又有狐狸精勾引陛下!凤君殿下您快去前面看看不然晚了就来不及了!”
“哦。”
哪知凤君闻言并没有太在意,更没有生气着急,他甩了甩手上的水,低眉道:“拿张帕子来。”
“是……啊?!”
小安子目瞪口呆,被凤君无所谓的神情气得跺脚:“哎呦殿下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要擦手!您知不知道就您耽搁这一小会儿,那狐狸精都爬到陛下床上去了!”
奴仆不听使唤,凤君只好在自个儿袖子上揩手,然后转身进屋。
“殿下您走错了,门在这边!”
凤君头也不回:“更衣。”
小安子欲哭无泪。您还换衣裳,出家人不要那么讲究仪表行吗?
一国之君的寝殿里,女皇翘首以盼。
“怎么还不来……若晴,你确定小安子回去报信了?”
若晴是近侍女官,她笃定点头:“奴婢亲眼看见小安子跑回栖凤宫的。”
孟棋楠托腮哀愁:“那表叔公怎么还不来嘛!”
若晴安抚道:“也许是路上耽搁了,陛下再等一会儿吧。”
“栖凤宫过来就半刻钟的功夫,他是乌龟用爬的也该到了!哼,不来就不来!”孟棋楠恼了,生气道:“寡人要招幸……那个谁,你什么名字来着?”
一直跪在地上的秀美少年磕头道:“小人叫玉泉。”
孟棋楠挥手一指:“你!脱干净躺好!”
玉泉不过才十七八岁,羞羞涩涩地朝龙床走去,若晴见状大惊,劝道:“陛下您不能……。”
“来了来了,凤君殿下来了。”
望风的宫女钻进来报信,孟棋楠顿时眉开眼笑,抚掌捧脸:“终于来了啊,嘿嘿……。”
她赶紧回去坐在龙床上,牵起玉泉的手,“含情脉脉”。
若晴在寝殿门口堵住了凤君。
“殿下。”
若晴微微脸红,哎呀凤君殿下好英俊!一颗少女心像烟花绽放一样噼里啪啦。
凤君问:“她在里面吗?”
若晴收回犯花痴的劲儿,正经道:“陛下在午睡还没起来。”
“哦,那我等她睡醒了再来。”凤君潇洒地转了身。
孟棋楠在屋子里听见慌了,重重咳嗽一声。
“咳!”
若晴急忙道:“殿下留步!陛下好像醒了,奴婢进去看看。”
凤君收回脚步,微微一笑:“去吧。”
若晴钻进寝殿,溜到孟棋楠面前六神无主:“陛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孟棋楠眼珠子转了转:“你就说我不方便,他要问为什么不方便,你就支支吾吾遮遮掩掩……懂了?”
若晴又出去,把孟棋楠的交待复述了一次。
凤君微微皱眉:“怎么不方便?”
“那个……陛下她……。”若晴咬着唇很为难的样子,透露出一种“哎呀陛下偷情我还要帮着隐瞒,真是太难以启齿”的表情。
这时,寝殿里面传出一些不好的动静。
“心肝宝贝儿,你的皮肤真滑真好摸……。”
“让寡人亲亲,啵——”
“你也亲寡人一下好不好?”
若晴做出一副惊慌模样,“不打自招”:“陛下绝对没有藏男人在里面!”
凤君扶额。
小狐狸你的伎俩还能再拙劣一点吗?
他轻轻拍了拍若晴肩膀:“你让开。”
凤君推门缓缓而入,孟棋楠和少年手握手情意缱绻的情形一下跃入眼帘。他平静地走过去:“棋楠。”
孟棋楠看也不看他,哼道:“你来干嘛?寡人没有召见你。”
小怨妇的语调。
玉泉惶恐地起身行礼:“小人叩见殿下。”
凤君没看他,挥手道:“你下去。”
玉泉没动,求助地看向孟棋楠。孟棋楠拉住少年的袖子,专门跟凤君做对:“不许走。”
凤君道:“那我走了,你们继续。”他甚至还礼貌地朝玉泉微笑了一下。
“表叔公——”
孟棋楠一把推开玉泉,跳脚吼道:“你敢走就试试?!”
凤君不理他,保持着淡定优雅的步伐。
“好了好了,我认输了。”
玉泉被若晴带了出去,临走还哀怨又楚楚可怜地看着孟棋楠,可惜孟棋楠一心扑在凤君身上,瞅都没瞅他一眼。
“表叔公~~~”孟棋楠从后面抱住凤君,在他的后背磨磨蹭蹭,撒娇道:“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
凤君叹道:“我今早才和你一起用过早膳。”
孟棋楠掰起指头数:“一二三……那到现在也已经三个半时辰了,一天只有十二个时辰,你居然将近半天没有陪我!”
凤君摸摸她脑袋:“小狐狸,是你说困了要睡觉的。再说我又没闲着,我在替你批折子。”
“你只喜欢折子不喜欢我!”孟棋楠生气甩袖,“以前这样现在也这样,我也不喜欢你了,哼!”
她跑到床上用被子罩住头。
“我最讨厌表叔公了!”
凤君无奈极了,跟过去把她从被子里拉出来:“别跟我绕弯子了,说吧,你到底为什么不高兴?”
“我……寡人……。”孟棋楠红着脸,撅嘴玩着手指头,羞羞答答咕哝道:“你都两个月没有侍寝了……。”
凤君一怔。
孟棋楠脸颊通红,破罐子破摔地喊道:“寡人要和你睡觉,就要和你睡觉!”
“你啊。”凤君又好气又好笑,他轻轻把手掌放在孟棋楠小腹上,严肃中带着一丝期盼,说道:“孟棋楠,你都是要当娘的人了,不能这么任性。”
孟棋楠瞥了眼微微隆起的肚子,嘟起嘴巴:“我才没有任性,他都四个月了,太医也说胎象很稳,为什么我还不能跟你睡觉……。”
凤君挑挑眉:“你确定你只是睡觉?不做别的事?”
不磨蹭不挑逗不亲吻不乱摸乱碰?!
孟棋楠信誓旦旦:“绝对不,寡人一言九鼎。”
当天凤君留宿在女皇陛下的寝殿,守夜的若晴一晚上没睡踏实。
“小狐狸,把手拿开。”
“不能摸那里。”
“也不准亲……。”
“孟棋楠你!”
“嘿嘿嘿,表叔公你别乱动哦,小心踢到我的肚子。”
凤君几十年的修为终于破功,他愤而跃起,把孟棋楠圈在身下,手臂撑在她脑袋两侧不敢压着她。他咬着牙道:“你别乱动,我来!”
孟棋楠蹙眉低吟:“呃……。”
“弄疼你了?”凤君紧张的停下来。
孟棋楠摇头:“没有。”她欢喜地搂上他脖颈,“我真想你,特别特别想你。”
凤君低低地笑:“贪吃的小狐狸,只喂你这一次,下不为例。”
孟棋楠咬着他耳垂威胁,对这种肌肤相亲的感觉流连忘返。
“棋楠,你有没有发现你的肚子好像特别大?才四个月就像别人五六个月似的。”
孟棋楠不高兴了:“你什么意思?怀疑我的月份不对,孩子不是你的吗!表叔公你没有良心,自从认识了你,我就睡过你一个,呜呜呜……。”
“我不是这个意思。”黑暗中凤君的眼眸如星辰明亮,他说:“我在想,你会不会怀的是双生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两位皇叔就是双生子,你外祖母生过双生子,你也有可能生。”
孟棋楠顿时兴奋起来:“真的吗!原来我肚子里有两个小家伙!”她高兴地摸了摸肚皮,“他们俩会一模一样对吧,你猜猜是像你还是像我?我比你好看,当然要像我才漂亮啦。”
“我希望上天赐给我们两个孩子。”凤君亲吻她的额头,“连同我们失去的那个,一起还给我们。”
五年之后。在栖凤宫里,站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小皇子。
凤君手拿戒尺,看看左边这个又看看右边那个,板着脸问:“说,是谁拔了太傅的胡子?”
两个小东西同时指向对方:“他!”
“不说是吗?”凤君勾勾唇,“那就都把手拿出来,各打十下。”
俩人异口同声:“不公平!我没做过,凭什么打我!”
凤君微笑:“因为太傅分不出是哪个捣蛋,你们又都不肯承认,公平起见,二十下掌心一人一半。做兄弟不仅要有福同享,还要有难同当。”
于是两个小家伙被打得手心又红又肿,随后他俩被赶回了学堂。凤君扔了戒尺,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喝茶。
小皇子们对“凶残”的父君心怀怨恨,决定去母皇那里告状。
哥哥说:“我们要多说一些父君的坏话,最好让母皇把他赶走。”
弟弟赞同:“等他走了就不能打我们手心了。可是,父君离开宫里会不会没饭吃?”
哥哥说:“不会的,父君以前是和尚,知道什么是和尚吧?就是拿着钵去别人家化缘的人,很多人会给他饭吃的。”
“啊!父君以后只能当叫花子,好可怜哦……。”
“是有点可怜……这样吧,我们以后让人给他送饭,不让他被饿着。”
“嗯,我也少吃一点,把省下来的都给父君吃。哥,万一父君被赶走,母皇娶了新的凤君回来,会不会对我们不好?我听人说后妈最坏,后爹肯定也坏。”
“那我们到时候就把他赶走,再把父君接回来。”
“好办法……。”
躺在竹椅上打瞌睡的凤君怎么也没想到,还不满五岁的儿子就已经开始算计他了,而且还实施得很成功,孟棋楠一见两个小宝贝掌心的伤痕,正气冲冲来栖凤宫算账。
鸡飞狗跳的后宫生活,才刚刚开始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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