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样的问题，岳牡丹立刻就沉下了脸，也不说话，只是盯着瑞儿看。

　　被这样看着，瑞儿嘴一撇，就要哭了。

　　顾思晓苦笑了下，还是向瑞儿伸出了手，“瑞儿，母亲又怎么会不要你呢？你可是她心爱的女儿！”

　　“她心爱的女儿不是你吗？”瑞儿嘟起嘴，有些堵气，可看顾思晓的眼神却到底放柔了几分。

　　顾思晓笑笑，没接这话。既然决定了认下岳氏，她又怎么会因为这些小事而和瑞儿这样的小少女而起争执呢，“母亲不是生你的气，她只是太伤心了……”

　　“你说我让娘伤心？！”瑞儿恼了起来，瞪着顾思晓，似乎随时都要和她大打一架。

　　顾思晓没有回避，而是点头，“哪个做母亲的不希望自己的子女和和睦睦？你刚才那么做，母亲怎么会不伤心呢？瑞儿，你是最疼母亲的，又怎么会让她伤心呢？”

　　“我自然是最疼娘的……”急着叫了一声，瑞儿偷瞄着岳牡丹，小心翼翼地蹭了过来。

　　“娘，是我让你伤心了？”

　　这一问，让岳牡丹的眼角又湿了，一把搂住瑞儿，又伸手拉住顾思晓，她低声道：“娘不伤心，只要你乖乖的，好好对姐姐，娘就不伤心——娘刚才，只是心太疼了……”

　　似懂非懂地抬头看着岳牡丹，瑞儿并不是很理解。

　　虽然已经满了十三，可因为家中只有这一个女儿，慕氏夫妇一向宠着这个女儿，虽然聪慧，却比别人家的孩子更多几分娇气，也很是单纯。

　　顾思晓乍一看，还觉得这个瑞儿有些像何月儿。

　　也是巧了，年纪只比何月小上一点，都是这样的天之娇女，不像丫头，自幼吃尽苦头，受尽白眼。

　　其实若是这样想，心头还是有些不痛快的，可是对上瑞儿清澈的眼眸，顾思晓却又释然。

　　各有各命，这也是强求不得的，何必放在心上，让自己不痛快呢！

　　三母女半拥半抱，又哭又笑，在一旁的慕子华却是在心里一声低叹。

　　他原本不想认下这个白得的女儿的，可是看现在，不认是不行了。

　　嗨，到底还是瞒不住别人前事因缘的。

　　吃过晚饭，岳牡丹亲自带着顾思晓回了刚刚收拾好的小跨院。

　　虽然因为时间匆促，院子里还有好些没打扫干净的地方，可是房间里却很是不错，新挂的帐子，新做的被子，凡是屋里能换的东西，都是一色的新。

　　一进屋，还闻到熏香的味道，炉里的香还未燃尽，整间屋子都是香的。

　　“今天太紧了，从我屋里调过来两个照顾你，等明个，再多挑两个丫头。”

　　岳牡丹这头才说，外头就有妈妈来报，说是前头管家来禀，苏景春送过来一个丫头。

　　“该是我的丫头巧儿，母亲，你也不必再叫人来照顾我了，有巧儿就可以了。”

　　说是这么说，可是岳牡丹再看过巧儿后，还是把调过来的一个妈妈一个大丫头留了下来。

　　“左右都是需要人侍候的，多两个人使唤也是好的。”

　　岳牡丹笑笑，拍着顾思晓，让她坐在梳妆台前，“娘帮你……”

　　“这怎么使得——母亲，还是我自己来吧！平时就是巧儿我也不用她们帮忙的……”

　　见顾思晓坚持，岳牡丹只得笑笑，放开了手。

　　松了口气，顾思晓对着镜子御了钗环，刚解开头发，就从镜子里看到岳牡丹已经转到床边，亲自为她铺床。

　　回过头，张了张嘴，顾思晓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此刻，岳牡丹想为她做些事的心情，顾思晓还是能理解的，与其拦着她不让她做，倒不如由着她了。

　　转过身，对着镜子，顾思晓有一下没一下地慢慢梳着头发，从镜子里，能看到岳牡丹的身影，看到她嘴角一直噙着的微笑。

　　嘴角也不觉勾了起来，顾思晓放下手里的梳子，笑着起身道谢：“多谢母亲。”

　　“谢什么谢？”岳牡丹回头，笑容满面，连眼睛都是亮的。

　　顾思晓随意一扫，立刻发觉床上铺好的是两床被子。

　　目光忽闪，她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母亲，您真的不用陪着我睡……”

　　她话还没说完，岳牡丹已经截住她的话，“你才回来，娘想陪陪你。你放心，我已经和……”

　　声音稍顿，她到底没有把“父亲”两个字说出来，好容易找回来的女儿，肯叫她一声母亲，她已经很知足了，不能再求别的。

　　“反正，今晚我就和你歇在一起。”

　　被岳牡丹一堵，顾思晓也没有办法再拒绝了。

　　“咱们两母女今晚好好说说话。”岳牡丹笑着，抚着顾思晓披散开的长发，忽然叫丫头再把梳子拿过来。

　　让顾思晓侧坐在床边，岳牡丹就那么站着，轻轻地梳着她的长发。

　　“画儿的头发生得真好，又黑又亮，就像娘一样……”

　　听出岳牡丹的声音里透出哭腔，顾思晓只当着没有听到，坐得端正，任由岳牡丹帮她梳头。

　　“啊——”门口传来一声怪叫，瑞儿跳进来，叫道：“娘，你果然是在这儿！还说不偏心呢！都把我甩开了……”

　　走过来，她瞪大了眼，嘟着嘴报怨：“娘都好久没给我梳过头了。”

　　失笑出声，岳牡丹睨着她，笑道：“想让我给你梳头，去搬个绣墩过来……”

　　压了压要起身的顾思晓肩膀，岳牡丹笑道：“你坐着，还不快动？”

　　喘儿呶了下嘴，才转身，已经有丫头陪着笑搬了个绣墩过来。

　　大大咧咧地一坐，喘儿的身子一直往后靠。

　　抚着她的头，岳牡丹看的却是给瑞儿搬绣墩的那个丫头，“书荷，把你派给大娘子做丫头，你心里可是不愿？”

　　话问得温柔，可是这话里的意思，却已隐约透出不满。

　　那丫头骇了一跳，忙低头道：“奴婢愿意，怎么会不愿意呢？！”

　　“既然愿意，那就记住了你自己的身份，记住了谁才是你的主子……”

　　“奴婢知道了。”书荷低着头，答得卑微。

　　“不就是……”瑞儿的话只说了一半，就把后半截咽了回去。

　　眼睛转向顾思晓，她呶了呶嘴，却是不说话。

　　偏过头，顾思晓迎着她的目光，也不说话，只是冲着她灿然一笑。

　　瑞儿慌忙转开头去，只是才转过去，就又忍不住偷眼看向顾思晓。

　　“娘，你要陪着——姐姐睡吗？”犹豫了下，到底还是叫了姐姐，瑞儿可怜兮兮地拉着岳牡丹的衣角，“我也想留下来。”

　　眼珠滴溜溜地转着，她笑道：“我也想陪姐姐睡。”

　　看着她，顾思晓忍不住低下头去笑。

　　什么陪着她啊，这丫头分明就是想和母亲一起睡，倒是聪明，知道这么说，岳牡丹一定不会拒绝。

　　果然，岳牡丹没有拒绝，甚至还摸着她的头直夸：“瑞儿真乖……”

　　一张床，却是睡不下三个人，岳牡丹就又叫人搬了张榻过来。

　　天黑了，招呼着两个女儿上床休息，自己却是要去睡那张榻的。

　　“母亲，你和妹妹睡床，我睡榻好了。”

　　“那怎么行？”岳牡丹按倒顾思晓，嗔道：“你这孩子，听娘的话就是了。”

　　又抬头瞪瑞儿，“还不快躺下，不是说要陪姐姐睡的吗？”

　　瑞儿咬着嘴唇，没办法，只能躺了下来。

　　岳牡丹就坐在床边，拿着团扇，轻轻地给她们扇着风。

　　“娘……”

　　“嘘，不许说话，好好睡——不要吵到姐姐……”

　　瑞儿刚要说话，就被岳牡丹瞪了一眼。

　　原本还说要好好说会话的，可是因为瑞儿，却是改成让两个女儿好好睡了。

　　不愿让岳牡丹一直坐在床边打扇，顾思晓合上了眼，装着睡着。

　　过了好一会儿，才觉察到岳牡丹轻手轻脚地起身。

　　“喂，”背后，瑞儿轻轻捅她，“你睡着了吗？”

　　顾思晓没答应，瑞儿却是没放弃，“我知道你没睡着的，就像我一样，也在装睡。”

　　嘴角牵了牵，顾思晓低应了声，“嗯……”

　　她才应了一声，瑞儿就忽地一下坐了起来。

　　从后面探过脑袋，一直盯着顾思晓看，“你真是我姐姐？”

　　“假的。”顾思晓才说了两个字，瑞儿已经伸手来摸她的脸。

　　“你长得有一点像娘，也像我吗？”

　　被小丫头摸得哭笑不得，顾思晓只得转身正面对着她，“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或许是真的吧！”瑞儿收回手，却仍是盯着她，“娘以前和我说过我有个姐姐的，但我一直以为你是死了的……”

　　嘟着嘴，她低下头去，“娘一直很想你的！我知道，你回来以后，娘一定不会像以前一样疼我了……”

　　“怎么会呢？”顾思晓笑着摸了摸瑞儿的头，柔声道：“娘最疼你了，这么多年，你一直是娘的心头肉，怎么会不疼你呢？瑞儿，我知道我突然出现，让你觉得不舒服，但我保证，我不会让你失去娘的疼爱，反倒你会多个姐姐疼你……”

　　“你会真的很疼我？就像胡芝的姐姐疼她一样疼她？！”

　　“是，我们是亲姐妹——不是吗？”

　　顾思晓答得毫不犹豫，瑞儿的眼睛也立刻亮了起来。

　　“亲姐妹！好像也不错——姐姐……”

　　听着瑞儿脆生生的声音，顾思晓也笑了起来。

　　“妹妹……”

　　丫头，你听到了吗？如今，你有了娘亲，也有了妹妹呢！如果你在天有灵，会不会感到开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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