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与济南的冯捕头相熟？”

　　“极熟，冯大哥一向关照，不知这位捕头如何称呼？回济南我一定向冯大哥提及今日两位捕头秉公执法之事。”

　　“不敢不敢，”那捕头拱手，却是笑道：“在下姓伍，小娘子只说伍三给冯捕头请安问好就是……”

　　一边的黄掌柜急得跳脚，却被伍捕头一巴掌拍到一边。

　　看到黄掌柜的被带走了，顾思晓才算了松了口气。

　　张管事从人群里挤过来，拍着胸口道：“真是好险，还好小娘子有人，要不然真被带进衙门，只怕要让姓黄的胡乱攀咬上。就算小人给了那两个捕快钱，也是不管用的。”

　　点点头，顾思晓不敢多作逗留，“我现在立刻走，黄掌柜到底是没犯事，进了衙门也很快就会被放出来，得趁着他此刻还没有安排，我才好行事。”

　　不多说别的，顾思晓上了车，直奔济南，到了饭时都没停下打尖。

　　入夜时分，行经另一个小镇时，顾思晓还要再走，车夫却不干了。

　　“小娘子，再往前，可就没有歇脚的地儿了，要是露宿荒郊，真的遇上匪徒，我一个男人好办，你们两个小娘子可如何是好？我看，还是在这镇上歇下吧！”

　　虽然心中急切，也知车夫说的是正理，顾思晓只得留在小镇歇脚，却是一夜未曾睡好，天一亮就招呼众人赶着上路。

　　紧赶慢赶，终于在午后赶到了济南府。在城门口排队入城，目光一转，却见一骑快马从官道上飞奔而来。

　　目光凝住，顾思晓却是吃了一惊。

　　怎么黄掌柜居然被放了出来？！

　　看起来是一夜未睡，黄掌柜狼狈不堪，双眼都是血丝，停下马，冷冷地看过来，面色狰狞，那凶狠的眼神好似要生吞了顾思晓。

　　小蝶吓得发抖，顾思晓却是镇定异常。

　　“已经到了济南府，他还能使出什么花样，我倒要看看了。”

　　黄掌柜的马快，等顾思晓等人到铺子时，在门口就看到那匹马了。

　　顾思晓也不紧张，下了车，直入大堂。

　　“呀，顾小娘子回来了……”堂上伙计纷纷招呼。

　　顾思晓笑着点头一一回应，又问：“清水县的黄掌柜是不是来了？”

　　“嗯，刚才看到他拉着李管事往后头去了。”

　　去密谋了？

　　顾思晓冷笑，直接上了楼。

　　雅室的小玉迎过来，“顾小娘子，少东家出去会客还没回来呢！你看，是不是先在雅室坐坐。”

　　点头应好，顾思晓进了雅室，饮茶吃点心，倒也悠闲。

　　不多时，她的头就一点一点的了。

　　小玉回头看她渐渐滑下案几，倒在榻上，忙急着叫她：“小娘子，小娘子……”

　　连叫数声，没得到回应，她就轻吐了口气，转过身去翻顾思晓的包。

　　在小玉翻包的时候，顾思晓慢慢翻开眼来，静静地看着小玉的背影，直到小玉翻了个遍，才突然出声：“找到你要找的东西了吗？”

　　吓了一跳，小玉猛地回身，还一直在拍着朐口，“小、小娘子，你不是睡着了吗？”

　　“这茶我根本就没喝，又怎么会睡着呢？”顾思晓冷笑，端起茶壶，用手试壶。

　　“我才上楼，你就请我进来喝茶，这茶的温度又刚刚好是温的能入口。试问我没上楼之前，你怎么就备好了茶点呢？你是有未卜先知之术？还是有人早就吩咐了你呢？”

　　“我、我……”答不上来，小玉转身想跑，却被顾思晓一把抓住。

　　捏着小玉的手腕，顾思晓大声喝问：“说，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是黄掌柜？！还是李重阳！？”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小娘子，你误会了，真的误会了，我怎么会在茶里放药呢？”

　　“我说了是茶里放药吗？做贼心虚！”顾思晓冷笑一声，逼近她，“小玉，你下药害我，又翻我的包裹，是要谋财害命？说，是谁让你这么做的？要是你老老实实交代了，我还能饶你一次，若是不交代，我就立刻叫捕快来捉你，到了牢里，你就是想不吃苦头就交代，都不成了！”

　　“小娘子，别，你千万别那么做……”小玉吓得扑倒在地，抱着顾思晓的大腿就要求饶，“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顾思晓眯眼，正等着小玉交代，门外却突然有人道：“小娘子莫要逼她了，是我让她这么做的。”

　　“李重阳！”顾思晓挑起眉，心道就等着你呢！果然自己就露了马脚吧！

　　推门而入，李重阳对小玉一笑，温言道：“你去吧，没你的事了。”

　　小玉爬起身，抹着眼，退出门时还担忧地看了眼李重阳，显然是很担心他。

　　顾思晓看得忍不住冷笑，“李管事真是好本事，不仅让我三姐姐为你芳心大乱，连这小玉也如此全心为你，还真是红颜知己遍地都是啊！”

　　轻咳一声，李重阳好像没听出她话里嘲讽之事，只是温言道：“小娘子，我知道刚才的事，小娘子一定很生气，说起来也是重阳太莽撞，做错了事。”

　　“你做错了什么？李管事还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李重阳一声长叹，“我太重感情，这就是最大的错。之前黄掌柜找到我，跪地相求，说是他一时鬼迷心窝，做了假帐，以至于现在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错。”

　　“我听了也是又气又恨，可是小娘子，黄掌柜到底是薛记的老臣子，为薛记立过功吃过苦，而且他家有老小，咱们也不能真的那么狠心，看他吃官司吧？我也是念在与他私交甚笃，才想把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所以李管事就让人给我下药，想偷那帐本？”顾思晓冷笑，“真是可惜，那帐本居然不在我身上，让李管事你失望了。”

　　“小娘子这是说什么话呢？我只开心小娘子的谨慎，也让我没有犯那么大的错。不如，现在我们一起去见婉华，把此事告知她，看看，是真要把黄掌柜的送官严办，还是从轻发落吧！？”

　　“这个不管李管事帮我安排，我自然要把帐本给姐姐看的，倒是李管事你，你是怎么想的，又想做什么，你自己心里明白。别拿我当傻子！”

　　李重阳笑笑，只是默默望着她，好似在看不懂事无礼取闹的孩子。

　　“黄掌柜如今何在？！”顾思晓眯起眼，沉声喝问。

　　眼见李重阳不说话，只是勾起嘴角笑，顾思晓立刻升起不妙的感觉。

　　也不和李重阳说话，她奔出雅室，下楼问明了薛婉华的所在，直奔“富贵酒楼”。

　　只是到底还是落后了一步，她到了酒楼雅室，就见黄掌柜跪在地上，满脸都是泪的和薛婉华哭泣，一面说自己是被猪油蒙了心，一面又抬手抽自己大耳光，那样情真意切，痛苦万分，好似真个羞愧得一转身就能跳下楼去似的。

　　那李重阳果真好算计。前脚偷帐本不成，后脚就绊住她让黄掌柜来找薛婉华自首，以薛家的家风，这事就是闹再大，怕也不过报官了。

　　“画儿回来了！”抬头看到顾思晓，薛婉华笑着点点头，示意她坐。

　　“我都听黄掌柜说了，这趟是辛苦你了。”

　　“全靠小娘子苦口婆心，小的才幡然醒悟，知道自己是犯了天大的错，这才来向少东家自首。”

　　顾思晓挑眉，差点笑出声来，“婉华姐姐，这位黄掌柜真会说话，我哪里有规劝过他什么呢？只不过是无意中找见几本帐本，想拿来给姐姐看一看罢了。不过，黄掌柜既然自己都说了，我那帐本倒只成了辅证。”

　　“黄掌柜，”薛婉华低唤了一声，沉声道：“你本是薛记老臣子，当初我爹爹管事时，就已经重用你，就是我，也不曾怠慢你，好好宾主一场，实在没有想到你居然会做出这种事……”

　　目光忽闪，顾思晓突然插嘴道：“姐姐，这事不是黄掌柜一人做下的，还有人和他勾结！”

　　薛婉华转头看她，还没说话，黄掌柜已经扑过来，“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没人和我勾结！”

　　“没人和你勾结？没人和你勾结，怎么会这么多年来都没人发现你做假帐？没人勾结，那李管事又怎么会指使人在我的茶里下药，想要偷回帐本？没人勾结，你又怎么会这么巧，就在这个时候找姐姐认错？若真没人勾结，你为什么一到济南就先去找李管事呢？！”

　　“我、我……”被顾思晓几句话逼问得目光闪烁，无言以对。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咳嗽。

　　黄掌柜立刻振奋起来，就差抱着薛婉华喊了，“少东家，真的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他这边叫，外头李重阳也搭话了，“我也有错。”

　　推门而入，他沉声道：“婉华，这事是我做错了，我不该一时私心重，念着交情要帮黄掌柜。”

　　转向顾思晓，他歉然道：“是我错，是我不该想偷帐本，但我现在才知道小娘子原来对我有这么深的误会。我只是想帮黄掌柜，是出自一片好心，真的没有和他勾结贪墨。”

　　“婉华，你是最知道我的，我是什么人，你最清楚，该知道我不会做这种事。”

　　“你，”薛婉华沉默片刻，忽然道：“你唤我婉华……”

　　李重阳目光忽闪，还没会意过来，她已经低声道：“自我管事以来，你说要为我树立威信，已经几年没有当着人前叫我的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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