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我疏忽了，少东家。”李重阳施了一礼，微笑着，仍是一副坦然笑脸。

　　薛婉华笑了下，“李大哥，你可能没有意识到，你只有有事相求或是做错时，才会叫我的名字……”

　　面色微变，李重阳急着道：“少东家，你我一起长大，应该知道我一心一意都是为了薛记……”

　　没有应他，薛婉华只是转头看着黄掌柜，“黄掌柜，你是薛记的老人，我也不想反事情做得太绝。”

　　薛婉华的话音才落，黄掌柜已经跪地射恩，“谢谢少东家，谢谢少东家……”

　　“你先别急着谢我，我话还没说完。”薛婉华沉声道：“虽然我不打算告到衙门，可是不代表我不追究你。十天，我只给你十天时间，给我吐出两千两银子，交出所有的帐本，滚出薛记。若是让我知道你仍和薛记哪个勾结，别怪我立刻报官拿人！”

　　脸色发白，黄掌柜抬起头，还想再求情，李重阳已经用脚踢了他一下，“还不快谢谢少东家的宽容。”

　　被李重阳一踢，黄掌柜咬牙拜下，虽说是谢，可是脸上却是没半分笑脸。

　　只是在雅室里的几个人却没一个看他的，薛婉华只是看着李重阳，那样静静地看着，却没出声。

　　李重阳也知道薛婉华有话要说，以目示意黄掌柜的离开，他笑着凑近，温言道：“婉华妹妹，你果然是心善……”

　　“李大哥！”直接截断李重阳的话，薛婉华沉声道：“明日你就辞去管事一职吧！”

　　李重阳一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让我辞去管事之职？”

　　“呵……”他干笑了两声，问道：“你不是真的信了顾小娘子的话，以为我和黄掌柜勾结吧？！”

　　看薛婉华不说话，他的声音更大了几分，“婉华，我们一起长大，你是清楚我的为人的！再说我有什么理由和黄掌柜勾结贪墨薛记的钱呢？”

　　说得理直气壮，他轻蔑地看了眼顾思晓，“顾小娘子不过才来薛家多久，你怎么能信她不信我？！”

　　“李大哥你说得过分了！”薛婉华皱眉道：“就算画儿只来了一天，她也是我妹妹！”

　　薛婉华直接说出这样的话，顾思晓忍不住盯了她一眼。

　　难道真是她想多了，误会了薛婉华？

　　咬着牙，李重阳终于大声道：“她是你妹妹，我又是谁？！婉华，虽然没人明说，可是大家都知道我将来会是你的夫婿！你真的只信这个妹妹，不信我这个未来的夫婿？！”

　　面色一沉，薛婉华沉声喝道：“李大哥，你越说越过分！什么未来的夫婿？谁曾和你说过这种话？像这种话，你以后莫要再说，坏我名节。”

　　“我何曾乱说？薛伯父收养于我，却没有认我作义子，岂不就是要招我为婿？！婉华，你年已十八，却仍未许人，可不就是为了招婿上门？”

　　“我是要招婿上门，可却从未说过要招你为婿！”

　　薛婉华冷哼出声，“李大哥，从始至终，都不过是你自行猜测，没有任何人和你说过我要招你为——那个——的话，就是以后，我也不想听到你同人说这种话，若是再乱讲，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薛婉华这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没有半分拖泥带水，竟是表现得对李重阳没有半分男女情义。

　　薛婉华不喜欢李重阳，顾思晓倒不觉得稀奇，可居然直接说得这么决绝，她还真有些惊讶了。

　　不都说李重阳将入赘薛家吗？连薛婉盈也说李重阳必然是要娶姐姐的，可没想到薛婉华原来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

　　突然听到这种话，李重阳也是大感震惊。

　　虽然他心里一直在打着别的主意，可那是因为他觉得薛婉华不好控制，可从没想过薛婉华居然嫌弃到从没考虑过招他为婿。

　　有些受打击，他沉默半晌才涩声问道：“总之，你就是不相信我是吧？居然说出这样的负气话来……”

　　“我不是负气！李大哥，我们一起长大，我也敬你如兄，可是若说其他，你我并不合适！”

　　薛婉华很平静地望着李重阳，淡淡道：“明日，李大哥就不必来铺子了……”

　　张了嘴，李重阳到底没再恳求，而是退后一步，平声道：“既然婉华妹妹心意已决，那就随妹妹好了……愚兄先告辞了！”

　　没有留他，薛婉华只是转到窗前，撩开竹帘。

　　顾思晓也走过去，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

　　街对面的茶楼门口，徘徊不去的正是刚刚出去的黄掌柜。

　　不过片刻，李重阳从酒楼出去，黄掌柜立刻就迎了上来，凑近李重阳，低声说话。

　　李重阳却没心思和他多说，只是疾走向前，黄掌柜心有不甘，快步跟上，一直不停地说着什么。

　　转过头，看着薛婉华江漠然的表情，顾思晓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刚才指认了，薛婉华也信了，可是这样亲眼看到，还是会觉得不舒服吧？

　　“婉华姐姐，”

　　她才叫了一句，薛婉华就抬療看向她，“画儿，你做得很好。”

　　目光忽闪，顾思晓眨着眼，低头笑起来。

　　好似极力压抑却仍忍不住因为被夸奖而偷笑的样子。

　　她是心里对薛婉华仍有疑惑，是以不敢再像之前一样表露真心。

　　却不想薛婉华反倒向她敞开心扉，“画儿也觉得我太过无情吗？”

　　“姐姐何出此言？”

　　薛婉华苦笑，“半个洛阳都知道李重阳将会是薛家的赘婿，虽然从没正式说过，可那些流言蜚语传出来时，也没有人去反驳过。如今我突然就这样翻脸，岂不是无情？”

　　“小妹并不觉得……”

　　那李重阳背着你勾三搭四，连薛婉盈都不放过，根本就不是良配，不要他才是最对的选择。

　　很想直接说这话，可是顾思晓到底还是藏在心里没说出来。

　　事涉薛家两姐妹，她这个外来的还是少多嘴为妙。

　　“其实，早几年我并没有觉得爹爹的安排不好，反正都是要招婿，李大哥与我自小一起长大，总比不认识的人要强些。可是自我执掌薛记生意以来，虽然在生意上和李大哥合作默契，却越来越觉得招他为婿不是件好事。”

　　摇了摇头，薛婉华沉声道：“李大哥这个人，外表看来温和有礼，人也能干，可是骨子里却是个很有野心的人。我若招他为婿，他必会一点点蚕食薛家产业，稍有不慎，我薛家将成为他人囊中之物。”

　　果然是薛婉华，居然把李重阳这人看得如此透彻，她之前自以为是的提醒，简直就是……

　　心中警醒，顾思晓皱眉问：“姐姐早就知道黄掌柜和李重阳勾结的事？你派我去查帐就是为了赶走李重阳！”

　　看着薛婉华平静的表情，顾思晓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若我查不出来黄掌柜贪墨的事呢？”

　　“你不是查出来了嘛！”薛婉华笑看着她，微微一笑，“我薛婉华的妹妹，如何会查不出呢？！”

　　“我是该谢谢姐姐看得起我？”顾思晓有些哭笑不得。

　　薛婉华却已经笑道：“这个倒不用谢，画儿，我拟从济南北城铺子调掌柜去清水县，你就去北城做掌柜可好？”

　　“这……”沉吟片刻，顾思晓老实交代，“姐姐，在清水县为查帐一事，我已经许了那里张管事‘掌柜’一职。你看，能不能就让张管事做清水的掌柜？小妹实在不想失信于人。”

　　目光微闪，薛婉华沉默很久，还是点头，“为商者，最重诚信。既然妹妹已经答应了，那我只能应下。只是妹妹就……”

　　“我不用做掌柜的，”顾思晓直接笑道：“其实能跟在姐姐身边学着做生意，我已经很知足。而且以后我也没想一直留在薛记——等攒些钱，我自己开个小小扇行就已经很好了。”

　　“离开薛记？”薛婉华皱眉，盯了顾思晓半天，才道：“此事从长计议，一切待妹妹出师之后再说可好？”

　　顾思晓一笑，虽没应声，却也没再强辩。

　　才在薛府门前停下车，门上的老苍头却早主动禀告，说是李官人下午的时候就过来了，陪着大官人在书房里下棋，现在还没走。

　　薛婉华也不奇怪，只是笑着吩咐顾思晓先去给老太太请安，自己却是直接往前院的书房去了。

　　心里猜测着李重阳会和薛文说什么话，顾思晓到后院给老太太给安时，也有几分漫不经心。

　　薛婉盈也在慈萱堂，显然是在等什么人，见到顾思晓进门时，原本期盼的眼神立刻黯了下来。

　　“真是的，李大哥怎么这样，来了居然都不知道给奶奶你请安，白让奶奶疼了那么多年了。”

　　“我一个老婆子，有什么好见的，他啊，只要能孝顺你爹爹，也就够了……”说着话，老太太抬眼瞥了眼顾思晓。

　　这是在借李重阳的事敲打她？

　　顾思晓低下头，笑了笑，没出声。

　　虽然不敢肯定薛文到底是不是她的亲爹，可既然薛文认了她，她就会孝顺薛文。就算她再坏，也不会像李重阳一样掂记着薛家的产业。

　　正在说话间，有丫头来回话，说是李重阳来给老太太请安。

　　“让他进来吧！只怕我这里太冷清，让年青后生觉得闷……”老太太说完，不知怎么的，就突然看向顾思晓，“画儿，你也在铺子上好些日子了，觉得李重阳如何？！”

　　咦，问她作什么？！

　　顾思晓一愣，半晌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就问她这事儿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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