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已经升到山顶了,从黑夜到白昼,油绿的树叶被日光擦得发亮,在微风中轻身摇摆。
韩德群的小屋被封的密不透风,日光照不进来,他只看着苏素与安博禹两人互相挣扎,忍耐,苏素的大拇指已经被拉裂开了,斑斑点点的血渍污渍擦了她一身。
狼狈不堪的二人竟惹得他残忍地笑了起来,韩德群眼睛转也不转地瞧着两人大汗淋漓忍受着痛苦的样子,嘴里发出吞咽唾沫的声响,他仿佛是在欣赏一副美丽的画卷,半阖着眼,来回打量,不放过两人面上神情细微地变化,甚至是一皱眉,一闭眼,都恨不得全不遗漏地吞入腹中。
“谁来救我们……”
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苏素的脚尖不断地发软,才踮起来,便又有些无力地耷拉下去,结果这样一晃,两人便被来回拉扯,苏素眼里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她无力地张着嘴,无声地对空气呼救。
“苏素,把脚踮起来,我们一齐踮着,就不会痛了。”
本来几乎晕厥过去的苏素忽然被耳边的声音唤醒。
她恍恍惚惚睁开眼,便看见韩德群和那名唤玄衣的长随都不见了,安博禹在她身侧焦急地唤着她,正奋力地踮起了脚尖,让自己好受一点。
“恩……恩?”
但是苏素的脑袋已经被疼痛攻占,一时无法运转,麻木地歪过脸,似懂非懂地望着安博禹,只瞧见他的脸比那一尘不染的白纸还要苍白,合着大汗淋漓的额头,透出一股了无生机的感觉。
她这时才一个激灵,忽然惊醒了,赶忙踮起了脚。
安博禹如死灰一般的面上露出愧疚的神色,也踮着脚往苏素这边挪了几分,轻声说道:“我本不愿叫你这样难受的,只是他们出去了,回来还不知要弄出什么花样,我们得抓紧时间逃出去了。”
“可是……这要如何逃呢?”苏素听见安博禹的话一怔,适才脑海里模糊的时候也想过要赶快逃走,但是醒转过来后,她又不得不面对事实。
两人现在的处境,想逃,谈何容易。
“……我知道怎么解这个绳结了……”安博禹忽然咳了起来,说这样短短的一句话都有一些喘气。
苏素这才想起安先生当初是说身患疾旧疾的,平日就靠着多种药草养生,现下经了这样一番折腾,定是旧疾复发了。
她心底又是一软,一咬牙,恨不得像跳芭蕾的那些人一般,将整个脚尖都抵到了地面上,嘴里又是猛地一阵抽气,忍耐着呜咽呻吟,从牙缝里说道:“……快解!”
“砰。”
一道匕首划过,绳索忽然被砍断,苏素心中一阵欣喜,慌忙转过头去。
却不是想盼来的人。
“本少此前不就说了,想做什么便告诉本少,在私下弄这些有的没的,不值得。”韩德林嗤笑了一句,大步跨进来,在安博禹的指间一扯,将那好不容易松动开来的绳索又拉的紧紧的了,才起身去将插到木板上的匕首拔了下来。
紧跟其后的玄衣提了两大壶的参汤,他看了一眼瘫倒在地上的两人,向自己的主子请示了一句,在韩德群的授意下才拿了一碗参汤,给苏素和安博禹一人灌进了几口,便退守到门外了。
而这几口参汤下肚,不出一会,两人的腹部都暖了起来,精气似乎也恢复了稍许。
那韩德群见着两人清醒了一些,便又蹲到两人的面前,将手中的东西在安博禹和苏素面前晃了晃,诡异笑道:“知道什么叫做檀香刑吗?”
他话音方落,安博禹的手指就明显抽动的一下,苏素诧异地望了过去,她似是听过这样一个名字,却记不大清楚是什么东西了,眼里才露了疑惑,便被韩德群一手按趴倒在了地面之上。
韩德群将手中的那块钉子一般的东西从苏素的左肩侧一直滑到脊椎骨的尾部,他笑着给安博禹做起了演示,残忍而冷酷地说道:“将这根在油里泡了一夜的檀香木,从这里钉进去,沿着脊骨由下往上顶去,随着她的身体起伏游动,最后从这里穿出。”
他又在苏素的背脊上划了一遍,然后掐起苏素的下巴,将那檀香木钉停在她锁骨的中间,将脸贴近了安博禹,阴森问道:“是不是很有趣?”
苏素感受着那块木锥子滑过的轨迹,只觉得浑身发冷,没想到救命的参汤不过是让自己不至于被玩死过去,她颤抖地闭上了眼,怎么也抑制不住身子。
“哈哈……”
“呸。”
本来因苏素的恐惧而兴奋大笑的韩德群忽然被安博禹啐了一口,他大怒地扔下了苏素,扯起安博禹指间的绳索,阴鸷说道:“既然你这样急着送死,本少便拿你开刀!”
他就好似一个强迫症唤着,全程也不没叫过玄衣插手,非要自己亲力亲为,只居高临下的提起安博禹,勾起唇角,便开始解开捆在安博禹两指上的铁丝细绳,准备将安博禹绑到自己后来推出的刑台上去。
却见这时,原本虚弱不堪的安博禹忽然又手如闪电一般掐住了韩德群的咽喉,就势一滚,将他压倒在了地上。
韩德群没想到安博禹还有这个力气,慌乱间只抬手就拿手里的铁丝往安博禹的眼中插去。而此时,安博禹拼死一扑已是用了大力,他不想浪费力气,门外还有一人,若是此时拿手去挡,必定会被让这疯人逃脱,到时疲惫不堪的自己再带着完全不会武功的苏素怎么跑得了。
千般心思闪过,他也不挡了,只将头稍稍一偏,躲过插向眼睛的铁丝,只让它脸上划出一条深深的印记,手下又加了些巧劲力,狠狠地扼住了韩德群的咽喉。
虽说安博禹的大拇指有些使不上劲,但他发力抵住了韩德群,又十指齐用,终是将那疯人掐得眼前一黑,虎口大张,就差要吐着白沫昏死过去。
“绳索咬断!”
安博禹的话还没说完,苏素变早就想到了,正艰难地从地上爬起,用牙齿去咬那巧结。
可是动静毕竟是大了一点,守在门外的玄衣已经冲了入来,他拔出系在腰间的刀来,直对着安博禹,皱眉瞧着已经接近昏迷的韩德群,肃声说道:“安将军,我会放你离开,只希望你不要杀了手中的那人便可。”
将军?!
苏素却被这个称呼弄得一愣,她虽是怀疑过安博禹的身份不会仅仅是一个教书先生,却从来没想过是和朝廷扯得上关系的将军,谁会想到,就安博禹那样的性格,竟然会是个将军。
而那边安博禹也是心头一惊,他的部队一直驻扎在边境地区,他已是接近十年没有回过朝廷了,锦城里面能认出他的人不超出一只手的数量,而且每一个他也都知道。
那现下这个又是谁?
安博禹凝神看去,想在眉目之间找出一丝熟悉之感,只是瞅了半日,依旧瞧不出这人是谁。
他手底的韩德群恢复了一些意识,但凭着那副被掏空的纨绔子弟之身,就算是身受重伤的安博禹韩德群也是挣脱不开的,于是只能恶声恶气地叫喧道:“玄衣,不用管我,你且将他们一一了解了便是!”
听见那疯人转醒了,安博禹顺手就掏出了那疯人腰间的匕首,寒光抵上韩德群的脖颈,玄衣两部跨来,一掌打开了安博禹挡来的匕首,最后却是直接将韩德群一记手刀砍晕了过去。
另外,他见着安博禹还是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便径直挽起袖口,露出左手腕的一道旧伤痕,深褐色蜈蚣一般的伤疤爬在棕褐色的皮肤上,触目惊心得让人不敢去想当年这是个多大的伤口。
安博禹两眼瞬间眯上,他知道这是谁了,却一阵急咳,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原是被折磨了这样久,他和苏素早已是精疲力竭,现下就算拿着匕首,手也是一直在抽搐颤抖。
玄衣转身又舀了两碗参汤,往安博禹和苏素面前一搁,沉声说道:“喝吧,喝完了就走吧。”
本来还一脸紧张的苏素稍稍松弛下来,她还是有些云里雾里地望着两人,只知道这名玄衣男子多少是有些敬重安博禹的,大概是真的打算放他们离去了,随即端起参汤,小口地喝了下去。
安博禹也端起参汤呷了一口,再稍定神思,才镇定问道“你是那个百夫长,韩七。”
他说着,眉头紧皱,满腹疑虑地接着问起:“当年的你,怎会与此人为伍?”
玄衣男子失语一笑,生生透出些许悲凉之意,恨声道:“西南军可不同于你们,军粮短缺,军饷少的可怜,我在外面拼杀,保家卫国,可怜我老父去饿死家中!我因手受伤被迫退伍,却连发丧的钱财都没人搭理!昏君任我老父天葬,世道任我家破人亡,这人间没有公正,我又何必去墨守成规!韩岭郡王替我葬了父亲,我就得替他保住儿子!”
韩七说到激愤处,又陡然冷了下来,只面无表情地说道:“韩七不愿对安将军动手,只希望安将军不要让韩七为难。”
安博禹最后瞧了此人一眼,当年奋勇杀敌,以一敌百的西南第一百夫长,竟然沦落成为破落贵族的打手,虽然可惜,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撑不了多久了,若是等到韩德群醒转,韩七被迫变卦,那他们便真的完了。
想着,便试意苏素过来,两人相互搀扶着往门外走去,安博禹最后转头轻声一句:
“世道不公又如何,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得到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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