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梳笔这样一说,洗砚的面色却是有些不自然了。她也跟着上前走了一步,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但若是依着外边所说的,小姐自那次垂死救回之后……性格的确是有了变化。”
她说罢,墨香的面色一惊,猛地抬眼望过来,倒是她没有这样激动,只是稍稍一顿,便也搀上的苏素另一边的手臂,紧接着补道:“不过,奴婢会一直相信小姐,站在小姐这边的。”
“人走鬼门关走了一趟自然会有变化!墨香被打……纸醉死时,小姐哪一件事上不是真情流露,若小姐是什么所谓的‘妖女’,又何必在乎咱们几个不值钱丫鬟的死活,你们这样疑神疑鬼的,对得起从小到大的情分吗?”
洗砚话音方落,梳笔便是皱着眉一锤定音,她坚决的说完,顿也不曾顿,便生气地反问起了墨香与洗砚。墨香与洗砚皆是被问得眼圈一红,正待说话,旁边的曲路便是又开了口,依旧是平和说道:“奴婢从未怀疑过小姐,那些不过是外头的传言,若小姐不是小姐,大少爷是一眼便能瞧出的。”
而苏素看着这四个丫鬟各说各话的,心头从震惊中回复过来,却又觉着有些难过,便叹了一口气,黯淡开口说道:“跟我回房再说吧,院子外边人多口杂,不是争论这些的好地方。”
“小姐……”听得苏素发话,墨香又拖着跛脚往前迈了一步,下意识张嘴唤了一声,随即垂下头来,紧跟着就跪了下去,带着哭腔说道:“小姐,不是奴婢存心要疑你,只是事关小姐声誉,奴婢一时慌乱,便多想了,还请小姐责罚。”
见着墨香一跪,其余的三个丫鬟便都跪了下来,洗砚也是眼圈泛红,巴望着苏素说不出话来。
苏素两手微微发僵,她也不曾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只是过去拉起了墨香和曲路,叫着她们先跟着她回房里去了,再将外头的情况仔细与她说了,她才能好好地与她们谈上一回。
另一边跪着的梳笔自然分得清轻重缓急,便坚定地望了洗砚一眼,过去扶了洗砚起来,便跟着苏素走过去,一行人便沉默地回到了苏素休憩的厢房里去。
一进了房门,梳笔就赶紧回身看了看四周,确保没有什么闲杂人等后,便赶紧掩住房门。后边洗砚已经开口了,将今日晨间传入安府的谣言一一与苏素说起来了。
苏素一听,原来这流言竟不是毫无根据的空穴来风,反而像是一场精心谋划好的陷阱,只将苏素越拽越紧,完全拉了进去。
关于苏素的流言大抵是从婚宴过后的夜里开始的,也不知是什么人放出去的消息,一大清早起来,整个宸都的各大茶楼茶铺便有一股针对着苏素的流言传开了。
流言内容虽不尽相同,但大体上便都是说苏素是妖女巫婆,说她在林府被异界的妖孽重创,垂死之间便被妖孽占了身子,而这妖孽来景朝的目的便是迷惑景朝民众,做景朝的“亡国妲己”。但由于这流言的内容过于荒谬,最初本也没人去信,不过是当个茶余饭后的笑谈,可却偏偏有一些居心叵测的人,将那些所谓的证据一一列举了出来,叫这些本不甚在意的民众也跟着猜疑了起来。流言便一传十十传百,证据也花样层出,绝不重复,叫不知道事情的人听了,倒能真相信了去。
而那些证据,无谓就是什么“苏素苏醒前后的各种习惯都有了细微的变化”,“性格也变了许多”,“林君豪的无故早死”,甚至还有人指出安博禹对苏素这种身份悬殊的爱恋,也是因了苏素的妖法作怪,而苏素开的成衣铺子,自然也要被人拿来说事了,那些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奇怪裙衫,还有正常的良家妇女怎会亲自与烟尘女子为伍,并且关于她施妖术的方法,竟然和昨日拜堂之时苏素给安博禹带上的指环叠到一起去了,世人皆说,那是妖女为了吸取安博禹精气,迷惑安博禹的妖法。
苏素头脑一炸,手脚都有些无力,的确,她是从另一个时空穿越过来的,但是她从未想过要在景朝做什么伤天害理,祸国殃民的事,而她方来宸都,宸都的人怎会对她在景朝的作为这般清楚,而且竟然连那些细微末节的事都点了出来,这难免不让人想到是有人在背后推动着舆论。
那个人的脸浮现到脑海中,苏素心头一痛,能够这样清楚地有的放矢地放出这样一段话的人,便只有林俊彦了。
她又蓦地想到今日安博禹奇怪的举止,心下更是难受,便猜测那安博禹不会是信了这个说法,觉得自己是为祸人间的妖孽,要吸取他的精气,才会这样矛盾又疏远着自己。
苏素慌慌乱乱地,一时不知道感如何应对这样的状况,只是紧紧地抓着圈椅两侧的扶手,两眼大睁地瞧着地上。
站在一旁的洗砚瞧见小姐这般痛苦,便又是扑通一声,直直跪到冰凉的地面上,一个叩首,直直说道:“洗砚必将相信小姐所说的任何一句话,小姐不必心寒忧虑。”
紧接着其余的三个丫鬟也都跟着再度跪下去了,纷纷开口安慰起自家的小姐,再没有人忍心在苏素的面前露出一丝一毫的犹豫与疑心了。
苏素瞧着这样为自己着想的四个姑娘,忽然又觉得自己多虑了,她想到安博禹方才手上的那枚戒指并未被摘除,若他是真的听信了那些流言,势必是不会再敢戴着的了。她想着自己的丫鬟都这样相信自己,那自己的丈夫又怎会轻易就离弃自己。
这样想来,苏素的心便安定了一些。
公爵府外,绿荫地里,安博禹忧心忡忡地坐在马车中,外头是青衣驾着马车飞驰。长串的樟树被疾风甩到身后,出了这片绿荫地,在绕过宸都南面的集市,便可以到林俊彦所在的隽华轩了。
原来,这会是青衣带安博禹来林俊彦在宸都做生意时买下的别院,晨间林俊彦派人来过公爵府,也给青衣捎过话了,是让安爵爷用了早膳后便过来小聚一会,说是有事相议。
但晨间影卫忽然得来的消息还叫安博禹心神不宁,他哪里有半分心情去面对林俊彦,只是心中越是不情愿面对的事情,却越是叫人好奇地去寻根究底,他最终还是屈服给了自己心中的疑虑,选择了留下苏素,独自一人来了林俊彦这边。
马车来到了隽华轩,青衣牵稳了马头,就将安博禹扶了下来,他瞧了瞧面色微微有些苍白的主子,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一垂眼,跟到安博禹的身后去了。
安博禹熟门熟路地进了隽华轩,绕过三两亭台楼阁,方才到了他们从前会面的老地方。
依旧是一潭清池,几垂枯柳,铅灰的矮凳石桌上摆了一壶酒,和几盘下酒的小菜,林俊彦坐在石桌旁,眉目淡淡地瞧着清池出神,露出少有的冷漠表情,竟显得有些许阴狠凌厉。
“外边的传闻你可听说了?”
听得安博禹皂靴叩地的轻响,林俊彦机警地回过身来,随即担忧地皱起了眉头,给安博禹拉开了一方矮凳,瞬间不见了方才的平静无情,依旧是从前温煦关切的林俊彦,仿佛适才凭湖出神的人并不是面前的这个林俊彦。
而安博禹这时并不知林俊彦是要和自己商量些什么事情,但心中大抵有了个想法,这会见他开口顾左言他,便只是满不在乎地一笑,随口答道:“都是些无稽之谈。”
但那对面的林俊彦听着他的回答却是一顿,勾起了一边的唇角,侧过身子,眼神紧紧地逼过来,直望进安博禹的瞳孔里,略带嘲讽地讥笑道:“那博禹兄新婚燕尔之时,怎的不好好照料佳妻,倒轻易理了我这庸人之邀?”
他转而笑得更弯了,掩下了嘴角的不屑,只做着不相信安博与之言的打趣表情。
而另一边的安博禹捏紧了手中的酒杯,看着林俊彦望着自己的小脸,并未再做回应。他本是等着林俊彦先说此番叫他前来是何事情,却见着林俊彦放下了酒杯,捡起双著,竟毫不停歇地吃起了小菜酒。
安博禹面色僵了一僵,便自行开口问了:“俊彦兄此番捎信叫安某过来,可不是为了请安某陪林兄再吃一顿吧?”
可谁知道林俊彦只是抬眼一笑,夹起了一著脆皮鱼,往安博禹的碗中搁去,只回了两个字,“不急”。
气氛霎时便有些尴尬,安博禹是心急如焚了,哪里有闲工夫陪林俊彦玩这些鬼把戏,他在新婚之初得到这样的消息,若不是这个消息中的主人翁有的放矢,漏了口风,这消息哪里能这样快地便传到了自己的耳中。
于是安博禹便不想再和林俊彦绕着弯子说下去了,他想着,林俊彦这样巧的捎口信过来,想必便是要说这件事了,干脆自己先开了口,有些难堪却斩钉截铁地问道:“林俊彦,我得了消息,苏素当时嫁入林府,竟是因为她心中有你……我不管此前此后你们的交集,我只想问你,苏素嫁给我,是不是你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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