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安博禹还在外边,苏素的心稍稍安定了下来,虽然还是有些疑心,但轻吁了口气,安了心神,便准备着更衣洗漱,亲自到外头看看了。
可等着墨香一行人入来了,苏素却觉得今日更是奇怪,那平日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墨香从入屋后,便是一言不发,对着苏素的眼神也是躲躲闪闪的,连带着一旁拿着护发油膏的曲路都是对上了苏素的眼神便不自然地移开了去。
另一边端着脸盆入来的梳笔,瞧着墨香和曲路的神情,动作一滞,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洗砚便跟着将含有训斥意味的目光投到了墨香的面上。
她们这些奇怪的举动,惹得苏素一肚子疑问,开口去问,却总被她们支支吾吾地掩盖过去。见她们这样为难,苏素便想着,还是用早膳时直接向安博禹好好问清楚罢。
这群丫鬟没花多长时间便将苏素收拾妥当了,她们给苏素系好最后一条缎带,曲路便从外间将安博禹今早拿过来的孔雀裘端来了,轻手抖开,一件金翠辉煌的披风便敞落在苏素的面前。苏素见着一喜,三步两步就走到面前去,拿起那孔雀裘咧嘴笑道:“我知道这个,雀金呢,是俄罗斯国拿孔雀毛拈线织的。”
她瞧着欣喜异常,只因这真是她在古代唯一见到的从前听过一些名堂的东西,瞧着五光十色的雀金呢,可不是晴雯子啊病榻上一针一线缝补的那玩意嘛。
梳笔瞧见苏素被这孔雀裘转移了视线,便顺着她的话头说起来,微微笑道:“小姐广闻博知,这是皇上赐给安老爷和小姐的喜礼,今年冬初才贡上来的,宫里头好多娘娘小主喜欢,皇上独独就给了安府。”
苏素闻言一笑,便接过那孔雀裘,拿在手下又仔细看了一会,才披到身上,系好了缎带,便叫洗砚一行人引自己出去了。
安府内与苏家还有林府都十分的不一样,不是单一讲究气派排场或精巧雅致,与紫极殿一样清一色的黄琉璃屋顶,雕梁画栋,回廊九曲十环,架于湖塘之上,既有北方宫殿的恢宏典雅,又在细小之处体现着南方民居的含蓄清丽,每一处都是精心设计过的。
而那安博禹此刻将早膳设到了竹风亭里,一桌二十多盘小菜,满满摆了一桌案。
他正在桌前坐着,瞧见苏素由着洗砚和梳笔扶过来了,便含笑望过来,没有丝毫异状,只是自然起了身子,迎了过来,接过苏素,将她扶到了自己的身侧坐了下来,又握着苏素微微有些发冷的手,关切地说道:“这手都凉了,怎么也不多穿一点?”
亭子里烘上了炭炉子,苏素一入来便觉着脖颈到背心里都微微有些燥热,就解开孔雀毛编织的披风,递给跟着站过来的梳笔手中,没有理安博禹的话,直接嗔道:“你怎的这样晚了也不叫我起来,一个人在这里等着什么?”
那边安博禹听着还是含笑,但神色却有些怔忪,松开了苏素的手,拾起碗碟上的一双玉箸,在青花瓷碟上对齐了,垂眼回道:“想叫你多歇片刻。”
他说着,夹了一筷桌案上的吃食,搁到苏素面前的碗碟内,轻声说道:“这些都是从锦城请来的厨子做的,你吃吃看,有熟悉的味道没。”
说罢,他便拿起苏素碗碟上的玉著,塞到了苏素的手中,然后自己低头吃了起来。
苏素眉心一皱,神情都有些暗淡下来,她总觉得安博禹有些不对劲,哪有人一大清早便吃这样多的东西,又不是皇城里的那些奢侈主儿,而且他似是不大想说话,只是沉默地一口一口地咽下那碗碟中各色精致的菜肴。
一盘盘菜被搅乱了,又吃不了几口便被放弃,转而去夹另一盘菜。苏素看着安博禹颇有些心烦意乱的模样,本就没有开始吃,便直接放下了筷子,舒缓了面色,和声问道:“你怎么了?”
这一问完,心头又是一惊,她便伸手去抓安博禹的手,急急说道:“不会真如我想,皇上要你出征不成?”
她伸手过去却抓了个空,安博禹那厮不知是吃了什么药,竟然下意识收回手,躲开了苏素伸来的手,没让苏素抓住,还无意间将面前的粥碗扫落在地。
便听见“哐当”一声脆响,瓷碗碎成了三瓣,红褐色的寒食粥流了一地,黏糊糊地沾上一层青灰。
苏素瞧着一怔,一阵无言的凝重气氛扩散开来,亭内顿时便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响了,静悄悄的竹风亭内只余下两人无言对望,一阵晨风送来,稀稀疏疏枯黄的竹叶轻响。安博禹拿着玉著的手指轻动了几下,突然搁下了双著,有些尴尬地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若是要出征,哪里会不给你说的,再说了,战壕都没吹响,哪有这么急。”
一旁的洗砚和梳笔瞧着安博禹说话了,便赶忙迎了过来,帮着这两人收拾碎掉的瓷片残渣。安博禹便往旁边让了一让。苏素却没有忍住,面色更急了,只不顾两个丫鬟,伸手就要拦住安博禹,硬逼着安博禹看着她的眼睛,直言说道:“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昨日还好好的。”
可是那边安博禹却终于挂不住脸上的笑容,急急站起了身子,也不回应苏素的逼问,慌忙说道:“我今日还有事,就先走了。”
他说完,果真是没有一丝留恋,绕过苏素径直往亭外走去了,留下苏素一脸愕然。
苏素是完全不清楚昨日还那般温柔缱绻的人,今日怎么会就变成这样,难不成这一场婚礼只是他一时兴起,或者是……
夺取安氏一族大权的契机。
她想得心中一阵烦乱,顿时觉得脚边的炉火烧得双颊发烫,红通通的火,径自点燃了周边的一切,直接烧进了双眼里去。
苏素索性也一把摔下了双著,皱着眉想着安博禹的一举一动,又不信他真是那种薄情寡义的人,便又抓起筷子,在小盘中胡乱夹了一阵。
她想着,安博禹一大清早便让曲路将这孔雀裘送来了,还精心布置了这么一桌早膳,分明应该是情意款款的举止,为何会闹成现下这般模样。
手心出了一点汗,她又叹了口气,敲敲自己的脑袋,只想着叫自己不要多想了,或许是朝政上什么事烦扰到了他,而自己素来强势,古代男子怕是有些不能习惯罢。于是,苏素便想着现下也该好好改改自己的脾性,可不要将“才过门”的丈夫吓跑了。
食之无味的一顿早膳,苏素草草吃了,便独自回自己的居所去了。
才踏进院子里,便看见曲路和墨香一齐在前院里拿着扫帚清扫着被北风打落的黄叶。
曲路拿着扫帚仔细地一寸寸将落叶扫到一起,倒是墨香胡乱摇着扫帚,不停说着什么。直到苏素走进,曲路发觉到轻咳了一声,墨香才抬起头戛然而止,有些尴尬地抱着扫帚忙说了一句“小姐好”。曲路斜斜瞥了她一眼,虽说什么也没表达便跟着福身向苏素请安,但苏素还是感觉到这两人间的奇怪,猜测她们适才所说的话必是与自己有关的,便微微含了含下巴,却不叫她们起身,转过身子,问起梳笔与洗砚二人。
“你们知道,她们在讲什么吗?”
苏素问得突然,面色也不是很好。洗砚和梳笔对上她略微有些凌厉的目光,皆是一顿,还未开口,终是墨香忍不住,抢着那两人开口前,直接问了出来:“小姐……外面的传言可是真的?小姐……小姐真是外界来的……”
“胡说!墨香,你怎么这样分不清轻重!”
眼见着墨香就要祸从口出了,洗砚一声厉喝,直接喝断了她的下文,她的言语虽是坚决,神色却不是十分确定,而是有些左顾右盼的,不敢对上苏素的目光。
另一边被斥责的墨香眼圈一红,哆嗦着双唇,一对眼望向苏素,又望向洗砚,最后终是惶恐不安地垂下眼去,不自觉地就往后小退了一步,那只受伤的跛腿带着她身子往下一顿,在北风中愈发地显得可怜起来。
而这边的苏素之一听到外界两字,便觉得大事不妙,一双眼睁大了紧盯向墨香,竭力将自己的错愕压了下去,正待继续问话,墨香身旁的曲路却是不紧不慢地接着开口了,她依旧保持着福身的姿势,几乎是没有一丝犹豫,平静地说道:“府外传现下的小姐其实是外界来的妖女,侵占了苏素小姐的身子,要来景朝兴风作乱。”
这曲路说得突然,又十分流畅,直到她说完了,其余的一众人还陷在惊愕当中,连墨香都没有想到,她会这样直言不讳地说了出来。
不过这回倒是梳笔率先回过神了,她微微向前走了一步,从苏素的侧边搀住了苏素,对着曲路便冷声说道:“你可不要乱说,外头人的话如何能信,小姐与我们一同长大,打小的情分在这里,若是被人侵占了身体,我们如何是瞧不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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