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素动作一滞,有些疑惑,这样一个敏感的时候,自己怎能随意与缎纹请来的人相见,她神色却有些警觉,总觉着有些蹊跷,毕竟苏素和那缎纹是从来没有半分交集的,随即果断开口,直接回绝道:“给她说我歇下了,不便见人。”
墨香一愣,倒没想到苏素什么都不问便直接回绝了,便神色茫然地加了一句道:“可是……那人说是有关孙姨娘的事……”
孙姨娘?
苏素心下愈发疑惑了,缎纹就算知道什么,该汇报的也是林锦娘,何必来叨扰她这样一个在期间不轻不重的角色,便更不欲去见那丫鬟,但心底到底是担心着有人会做什么偷偷摸摸的事,便让墨香回绝了那丫鬟之后,再自己私下去问缎纹要做些什么。墨香领了命,便一福身,出了院子往关着缎纹的屋子走去了。
谁知道,这一等却等来了林府的老管家。
老管家面色紧张,丝毫不见从前的慈善,只皱着脸往苏素这边稍稍拜了一拜,僵硬地对着苏素说道:“大夫人有事要问,请少奶奶遂奴才过去。”
看着老管家不同寻常的脸色,苏素心底更加慌乱了,忽然有一种不好预告正要实现前的恐慌,她强自镇定下来,僵直地牵了牵嘴角,强作客气地对着老管家回道:“劳烦林叔了,待我略作整理,换了衣裳便随林叔去见母亲。”
说着便要往房内深处走,谁知道那林叔却伸手一拦,丝毫不肯退让,面无表情地接着说道:“大夫人说是急着见少奶奶,还是别让夫人等得急了。”
瞧着老管家对自己这样不客气,苏素的面色也不能好了,只是也动了怒气,推开老管家的手,有些冷言冷语地说道:“我好歹也是林府的长子媳妇,要去换身衣裳,洗个脸……林叔怕是没有资格阻拦的罢?”
说完,便不顾那老管家的脸色变化,径自走开了。
而经着曲路通风报信的梳笔也起来了,从门外三两步追上了苏素,稳声说道:“少奶奶,让奴婢伺候着更衣罢。”
两人到了里间去,苏素才卸了面上冷硬的神色,长舒了一口气,赶忙抓住身后梳笔的手,低声急急吩咐道:“等下我让洗砚陪着我去大夫人那里,你和曲路留在院中查看,不要叫可疑的人潜了入来,让纸醉看好院子的入口。各种物件,无论什么,只要有一星半点不合理的都要收拾好……”
说着忽然一顿,抬眼镇定地看入梳笔的双目,沉声道:“马钱子……你懂药理的,若是有,无论如何,别叫人发现,处理掉。”
梳笔听得这个吩咐,面上又是震惊又是理解与苦涩,她看着苏素半天不能言语,这林府中的人,竟是一个也不肯放过少奶奶的,才走了这个,本以为要少了一份阻力,却没想到,这只是为了将少奶奶推下深渊前的,一阶垫脚石。
苏素没有时间多说,只拍了拍梳笔的手,彻底缓和了神色,垂眼黯淡地说了一声“更衣吧”,便随意换了一件家常衣服,用锦帕子仔细擦走了油光与疲倦,重新戴上人前端淑的面具,挂着合适得体的面容,再出里间,沉默地随着林叔前往曾如意的院子去了。
这一日过得倒快,恍惚还是才睡醒起榻的时分,现下却已经日沉西山,亭台楼阁都打了灯笼,昏黄的光装成暖洋洋的样子,空荡的灯罩在萧瑟的秋风里打着转儿,一些枯败的叶子被吹落,落在苏素前行的脚前。
偌大的林府里是魑魅魍魉横行的模样,深蓝色的枝桠檐梁剪影,打在繁星满布的夜空中,如同一张巨大的帷幕压下,只压到人的眼前,看着密密麻麻的星点,沉重得说不出话。
苏素推开门的时候,曾如意是拿背对着她站着的。
屋内几个丫鬟跪了一地,不仅有曾如意自己身边的贴身侍婢绿珠,还有此前上堂做过证人的晓燕,缎纹,当然,最后也少不了自己派去支应缎纹的墨香。苏素扫过这四人,目光停留到一个不认识的小丫鬟身上,却没多做疑问,只是规矩地迈着步子,对曾如意福身行礼,轻声道:“苏素见过母亲。”
她的话说了许久,却迟迟没被曾如意回应,便只得默默跪在地上,与一众丫鬟一起垂着脑袋,听着彼此深浅不一的呼吸声。
而背对着众人的曾如意只是面无表情地垂眼瞧着自己腕上的一个翠绿玉环。
那是君豪从前到外地里给自己买来的,两指宽的镯身,用特殊的技艺在玉身里刻出了名贵的豆绿牡丹,一叶一茎,都瞧得清清楚楚,就好似漂亮的绿玉真的在腕间绽放了,带着凉凉的芳香,一直萦绕在心头。
她将手自然地垂到大腿两侧,缓缓地转过身子,往圈椅内坐了,不含一丝感情地吩咐道:“绿珠开始,一个个地说。其他人闭嘴听着,莫要私自开口。”
绿珠应了一声,偷眼瞧了一下苏素。苏素面色自如,丝毫没有害怕,她从墨香没回来时便知道事情不好了,所以到现下更多的是坦然面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是,大夫人。”绿珠收回目光,又磕了一头,不缓不急地就开始说了,“就在孙姨娘事发的前三日,二少爷曾见过一回奴婢。那日奴婢是夜间见的二少爷,二少爷只吩咐奴婢务必要在昨日夜里将大夫人引去汀兰苑,便不肯再向奴婢透露些什么。”
绿珠说着,又叩了一叩首,为自己背着大夫人做别的事儿请罪后,又接着说起:“奴婢那时虽有疑惑,也曾问过二少爷,可是二少爷只说有些事情非得大夫人亲自去看……奴婢想着二少爷自是不会害大夫人的,便擅自做主,盲听了吩咐。”
她说完,并不心虚,因着说的都是实话,但毕竟是做了出格的事,也不能过于镇定,便只垂下脸,低头不再言语。
听罢绿珠的陈述,曾如意便含糊地恩了一声,将视线瞟到跪在绿珠身侧的晓燕身上。晓燕的身子一抖,还是很快就接着绿珠开口说了:“虽然绿珠姑娘是受了二少爷的托,但奴婢却不是。奴婢那日在大堂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分虚假捏造。只是从前胆小,又因家人才被孙姨娘压着不敢抱怨,若不是二少爷体察入微,替奴婢保全了家人,奴婢也是没有胆量揭露孙姨娘的恶行的……所以还请夫人明鉴,就算是二少爷引着大夫人去了汀兰苑,奴婢也不敢对大夫人有任何欺瞒。”
这回晓燕却是较上次要冷静得多,曾如意听罢冷眼看去,轻哼一声,明显就对着苏素说道:“欺瞒?我儿自然不会欺瞒于我,我只是害怕,某些狡猾之人,蒙蔽了他的视线!”
苏素看着曾如意似是认定了什么一般,眼睛笔直地看向了自己,心下虽是一阵发冷,身子却是笔挺着,垂眼看着地面,脸上也不见丝毫慌乱。
她知道此时自己不能露怯,因着现下的境况,实则只要她一脚不慎,便会被众人扯入万丈深渊,摔得粉身碎骨,再无爬起之日。
而曾如意瞧着苏素的模样,又是轻哼一声,便将目光转向了缎纹,点点下巴,示意缎纹接着说了。
可是一贯沉着冷静的缎纹此时却连晓燕也不如了,她本就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还未开口,便扭头看向了苏素,结果正被曾如意抓住,引来一声厉呵,只听见大夫人走到了她的面前,就是一记掌掴,大声叱道:“你看她做什么!还不从实招来!”
缎纹被这一掌甩得晕头转向,险险匍匐到地上,只是止不住全身的颤抖,便嗫嗫喏喏地就操着哭腔说道:“奴婢……奴婢……奴婢昨日之话也句句属实,没有丝毫作假,请夫人明鉴。”
她说得痛苦,神色也颇为不安,说到最后竟然“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
曾如意面上的戾气更甚,理也没理被吓破了胆的缎纹,直接掠过了墨香,冷笑着问起最后那个小丫鬟,让她把昨日夜里所见到的一切,仔细重述一遍。
那个小丫鬟在曾如意的冷眼之下,虽是半点不敢迟疑,但她要说的,事关少奶奶的存亡,她不敢当着苏素的面说,便紧闭上眼不去瞧苏素,终究是大声说了出来:“回大夫人的话!孙姨娘被抓之日,奴婢……奴婢在汀兰苑见到了曲路姑娘!她一直待到大夫人和绿珠姑娘撞开了房门,才匆匆离去!”
说巧也不巧,苏素正被这小丫鬟惊到,还没来得及开口,红玉便敲着门扉,告诉曾如意,二公子要闯进来了。
曾如意一听,看着苏素的眼色愈发阴冷,不屑地瞧了一眼苏素,冷冷说道:“你倒是好身手,这样快便搬来了救兵,只可惜……今日个,就是天皇老子来了,我也不会放过你!”
她说罢一阵冷笑,又是一巴掌甩到了缎纹的面上,苏素这才发现缎纹的整张脸都红肿了。而那曾如意还嫌不解气,当着苏素的面又是一脚踢了过去,扯起缎纹的半边头发,便如同泼妇一般,大声说道:“自从少奶奶用计逼走了金秋,你就成为了那贱货的贴身侍女,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那贱货的体内才有了毒素,你说你巧不巧,该在身边的时候跑到府外去,贱货毒发了,你又偏偏被带回来揭发贱货的奸情!”
“本夫人就问问你,这天下有这样巧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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