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婉蓉话音还未落，曾如意面上已露出了不喜的神色，将晓燕带来的是林俊彦，若说奸人，除去了苏素，不也可能说的是自家的二儿子。

　　而那名丫鬟见到孙婉蓉含血喷人，泪珠子便掉下来了，对着高堂上的三人用力地叩首说道：“大夫人，奴婢绝不是孙姨娘所说的那般。孙姨娘本就脾性焦躁，院子里的哪一个丫鬟未曾被责打过，只是晓燕身为奴婢，哪里敢对做主子的有半分怨言，只可怜了芳环小姐，小小年纪，亲母不喜已是不幸，却还被亲母看做了夺权的工具，逼着出口乱言……”

　　“晓燕！”孙婉蓉睚眦欲裂，她一张千娇百媚面容，现下已是扭曲得像被车轮碾过的橡皮，青绿着脸，她此时已经顾不得别的了，只打算抵死也不承认，便阴恻开口威胁道：“晓燕，你的弟弟可是在我孙家门上做事，我瞧在你的面上，从来都是好生照看着，现下，我不过责骂了你几次，你就这般为外人扯谎，你教我如何是好！”

　　她将头转过来，恶狠狠地盯着晓燕，甚至拿了晓燕的弟弟说事，希望能逼她临时倒戈，莫要再过多地出卖自己。

　　可是晓燕今日却完全不顾那些威胁，只将孙婉蓉平日在院子里的作为一一说清了。她说得虽快，却是十分清楚，甚至还可以指出院中何人可以作证，一番指控下来，竟是思虑周全，做得滴水不漏，叫一众人都挑不出任何错处。

　　苏素心下一顿，她不知这样是好是坏，只知道那晓燕在说话时总是会不经意地看向林俊彦，得到示意后才会继续娓娓道来。

　　她大抵猜出了一些，这个晓燕，恐怕是被林俊彦给买通了，也许她口里说的也是事实，但一定是林俊彦安排好了的。

　　苏素抬眼瞧了瞧曾如意，那个女人不是寻常妇人，如何会瞧不出这其中的猫腻，虽说林俊彦是想做到万无一失，但这样子，恐怕反而有些适得其反了。

　　不过还好孙婉蓉没有绕来绕去的心思，又或许是坏事做多的心虚，她在晓燕一句句诘问中哑口无言，脸色更是一寸寸白下去，眼底越发的绝望起来，只是四下望了，还是什么都找不见，她一再看向院子里，只可惜人影寂寥，什么动静都没有。

　　被这样的气氛逼得实在是挺不下去了，孙婉蓉便不等晓燕说完，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到曾如意脚下痛哭，她在林府呆了好些年，本就是和府里的人有些旧情，便抓着过往不放，悲痛地说道：“大夫人，你还记得我初入林府的那一年吗？那时的我只有十五岁，正是一枝繁花的年纪，却在林府里苦苦熬了五年的姨娘，我本是可以抬分位了，成为君豪正经的妻子，可以给我的孩子一个更好的未来……可是，这个女人进府，却害得我什么都没有了！”

　　她说到激动处，便指着苏素大声咒骂，一张脸涕泪纵横，哀嚎一声后又喃喃自语这黯然自伤：“我只道我抵不过那嫉妒心，叫权欲迷了心窍，是我人面兽心，蛇蝎心肠，我不配做芳环的母亲，更不配在这林府之间立足……求大夫人给婉蓉一个了断，就算是念在过去的情分上，给婉蓉一次痛快的了结吧……”

　　那孙婉蓉一面说着了断了解，句里行间却不断牵扯出以往的旧情，虽说有几分惹人厌烦，但到底是曾在一起住了好些年的人，曾如意面上也是动了恻隐之心，而林珺更是又气又矛盾，站在一旁，怔怔地看着孙婉蓉，不知要拿她如何是好。

　　大抵是瞥见了林珺的内心挣扎，孙婉蓉哭着便转了目标，不敢对着林珺哭，只掩嘴，欲言又止地哽咽道：“三小姐，是婉蓉辜负了三小姐的一番厚爱。只是我为了芳环和斌华，这其间的苦楚……又有谁能体谅，又有谁能，不曾辜负于我呢……”

　　林珺本是十分不待见这个孙姨娘了，可现实中被这样一番哭诉，心中又有些不忍，但只要想到这孙姨娘平日在自己面前的假惺惺的模样，她又觉得心里发冷，心里的疙瘩尤其是这样便能被抚平。于是，她只偏过头，不去理孙婉蓉，只默不作声地坐在一边。

　　而曾如意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这人，相处了这么些年，其实她是个什么德行大伙都心知肚明了，曾如意也是知道孙婉蓉一直不满苏素，因着自己的资历，平素也没把苏素放在眼中。而且，那时曾如意也是觉得愧疚于婉蓉，便有些纵容了她拈风吃醋的势头，却没想到竟然会发展到今日的境地。

　　心肠里打了一个结，贸然除去了孙婉蓉，苏素的势力更会水涨船高，她又揉了揉太阳穴，只沉默着没有说出自己最后的决定。

　　谁知道，林俊彦见了，便前行一步，抓住了缝隙说道：“母亲的脸色很不是很好，怕真是累着了，不如就把孙姨娘交给嫂嫂罢。父亲也别让母亲过于操劳，还是叫母亲回院子里休息罢。”

　　曾如意扶着额角的手一顿，眼睛扫过林俊彦，又不自觉地瞟向林有年。

　　她不知这两父子是怎么了，不知从何时开始，两父子之间便有些怪怪了，俊彦也变得益发地强势夺权了，适才帮苏素在自己这里谋权利，现在又暗地里逼自己父亲叫她放手。

　　但是，曾如意并不像这样轻易地将孙婉蓉交由苏素看管，毕竟他们打一开始便是死对头，而自己心下其实并不准备怎样严惩婉蓉，只想着小惩大诫，将林芳环和林斌华接出来，过到嫡母名下，再叫她受些皮肉之苦便放出来，因着虽说两个孩子的过继会给苏素更多的地位提升，但又在另一方面牵制了苏素管辖林府中其余更为重大的琐事，而孙婉蓉不死，便能牵制苏素，不至于让她得了地位便往上爬，迟早压到自己头上来。

　　曾如意想起苏素似乎是开了间铺子，心中更是忧虑。

　　这个朝代重视的便是商业，若苏素真能做出什么样的事业，林府岂不是就要一个没了丈夫的外姓寡妇给掌了权。但正当她要回绝之时，老夫人却又发了话，只说这样甚好，她也乏了，便直接起身要走。

　　曾如意被堵住了要说的话，一口气别在胸腔里，当真难受得吓人，便揉了一揉胸口，什么也没说，只点了点头，便跟着起身要走了。

　　后来，走到苏素身边，她心中更是不爽利，却碍于大夫人的身份，只托住了苏素的手，关心道：“虽说婉蓉较你要早入府，却始终是这样不懂事的脾性，你且好好将她整治一次，看她往后还敢不敢再犯。”

　　她说着，轻手拍了拍苏素的手背，依旧是和颜悦色地说道：“今次之事，你且拿出长子长媳的气势来，给她一点颜色瞧瞧，芳环和斌华往后便拜托你了，这个刁妇，可要关一关才能出来了。”

　　苏素听着笑脸一僵，这曾如意说是答应了自己招呼孙婉蓉的事，却在最紧要的关头将该说的都说了，她不能在此后故意忤逆母亲的意思，便知道僵笑着低头请罪，只表示以后再也不会纵容自己底下的人犯出这样的事端了。

　　而愚笨如孙婉蓉，一听是由苏素来处置自己，完全没注意到曾如意最后对她的一番维护，直接就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大声嚷嚷道：“不！大夫人！若是苏素这个小人来处理，她必会置我于死地的……还望大夫人怜惜婉蓉忠心侍奉了多年，不要这样随意地将婉蓉抛诸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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