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婉蓉被林俊彦的目光瞧得一抖,心下凉气倒起,就不情不愿地低下头来,向苏素见礼。苏素嘴角一勾,既不傲慢,却也不欣喜,只是浅浅瞟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就直接让林俊彦引着她往后院里去了。
林锦娘本想着跟过去,后来一想,这样的事,她一个做姨娘的也不好插手过多,便用一对媚眼瞅着呆立在原地咬牙切齿的孙婉蓉,轻轻地抬起手,掩住嘴角,娇娇娆娆笑道:“婉蓉,费劲心思把人赶出府又有什么用?二少爷一句话就接回来了,没有本事去动这些歪心思,还是不要打肿脸充胖子了。”
说罢,她也不给机会叫孙婉蓉发作,转手就迈着碎步子,悠闲地跟在苏素身后离去,只留下满脸扭曲的孙婉蓉,险险要气晕过去。
苏素让几个丫鬟先回漱心斋里打点杂事了,她和林俊彦一起来了林府的主院,正推开了门,便见着堂上端坐着林氏夫妇,连一向不见人的老夫人都出来了。苏素在林俊彦的搀扶下跨过了那高高的门槛,全身跪了下来,行了一个大礼,朗声说道:“不孝长媳苏氏苏素见过奶奶,父亲,母亲。”
她说着,将头连磕了三下,也不起来,只伏在地上,等候着高堂发话。
坐在东侧的林有年凝视着地上全身匍匐在地面上的苏素,一时没有说话,只沉默地盯着,似乎脸苏素鬓角花钗上一枝一叶的颤动都要看清楚了去。
曾如意见当家人不说话,她也不想在此时先发话,便只拿余光去瞧那林有年,看苏素仍旧纹丝不动地匍匐着身子,稳稳的磕在地上,正想着要先叫苏素起来了,林有年又说话了。
“起来吧。”林有年威严的面上闪过一丝犹豫,他沉声说了这话,却惹得曾如意和老夫人都瞧了过来,但他眼皮子眨了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异常之处。
苏素是新嫁入的儿媳妇,自然是不知道曾如意和老夫人惊讶的是什么,只听着林有年的话,又磕了一个头,行足了大礼后,才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而正中间的林老太太和蔼地笑了,亲切地说道:“素素这孩子也太多礼了,在家里头,不必的俗礼该省便都省掉罢”
听着老太太明显偏向自己的话,苏素也不喜逐颜开,只是眉眼不动地含笑温婉回道:“素素承蒙老夫人厚爱,只是礼不可废,尤其是对长者的礼制,不仅是习性,更是一种尊崇与爱戴,素素自然不敢随意偏废了这些的。”
她答得倒是知书达理,曾如意将视线从林有年的身上转了过来,心中的疑虑却怎么也掩盖不回去。
自从有年这次回府,她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尤其是口音,他们林氏一族原本是北方南迁的商人,可现下的有年不仅没了北方人的豪爽,说话的口音,也是愈发地像南方人这般绵软,方才的一句“起来吧”更是像极了最南部的土民,这怎叫她不去疑心。
但是她又想或者是在外头呆久了擦被感染成这样了,只是曾如意记得,就在在几年前,有年分明还是典型的北方口音呢。
曾如意只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恍如梦醒,吱声说道:“这倒也是,先去一边坐下罢……”
“不能坐。”
本来并不算紧张的气氛忽然被林有年的一句话拉紧,他皱起了眉头,用并不算温和的语言说道:“彦儿给我大致讲了芳环的事,这些日子虽说是委屈了你,但我并不知你的为人,你又如何能证明,你对芳环是从来没有存过一丝坏心?”
听着林有年问出了这样的话,苏素才站稳的脚跟便有踮了起来,她端正地再次跪了下去,眼圈一红,只低声答道:“父亲明鉴,苏素是绝对没有伤害过环芳的。芳环也是君豪的孩子,我怎会忍心责打凌辱……”
而瞧见自己父亲这样刁难苏素,林俊彦此刻也上前一步,半跪在地上,沉声道:“父亲不可以孙姨娘的歹毒心肠揣摩嫂嫂,孙姨娘愚蠢狠辣,只欺嫂嫂性子柔弱,便觉着自己可以为所欲为,以下犯上。父亲不应在此质疑嫂嫂,嫂嫂在府外背着莫须有的罪名受苦受累,还请父亲体谅嫂嫂,母亲也应多多看照嫂嫂,教教她身为林府长子媳妇的作为,抹在一味地宽纵嫂嫂软弱下去。”
这段话大体都是二人此前商量过的,苏素听罢,便立即摆出痛心悔改的模样,紧接着林俊彦的句话,再一叩首,说道:“惹出这样的事情是苏素没能尽到长子正房的职责,一味地软弱退让,才将婉蓉娇纵成今日的模样。苏素从今日起,必将虔心跟着母亲学习如何理事,管家,不会再因君豪的离开而一味消沉下去。”
正当曾如意还没能从对林有年的猜疑中缓过神来,却忽然意识到不对经,可林老太太已然开口,她缓缓转动手中的佛珠,接着苏素说道:“素素有这个心自是好的,如意可要多多指点才好。”
只见台上台下三人你唱我和,一句接着一句,连间隙都没有,只让曾如意和林有年听着老太太拍板定下。
曾如意不想这样早便叫苏素接手府邸里的事情,她更乐意的是等着林俊彦娶妻或者林宇童长大后再说,可是老太太已经放了话,她也不好出口驳了那老人家的面子,所以就算心中有些不愿,口头上也只能应下。
因着这件事敲定无法转圜,曾如意摆摆手,给老夫人和林有年说乏了,想回去歇会,便要将审问孙婉蓉的事悉数交由这大堂上的人了。
可是林有年却不想叫曾如意走的,又说了两句,曾如意无奈,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只让人快将孙婉蓉拉过来了。
另外因着林俊彦说此事是林珺发现的,所以三小姐也被一并请来了,只与林芳环和林斌华二人,由于是幼子,老夫人不想再叫自己的孙儿孙女经受什么,也就没有抱过来。
“老爷好,老夫人好,大夫人好。”孙婉蓉才被管家拉着走进来,便强装作和没事人一般,稳当地磕了三个响头,带着讪笑,既心虚又强装镇定地问道:“不知老爷,老夫人还有大夫人找婉蓉过来是有何事?”
她见着曾如意的面上已有不耐烦的神色,又特地转过脸,朝着大夫人谄笑了一下,手脚却有些哆哆嗦嗦的。
堂中的几人望着孙婉蓉都没有说话,这样的事情向来都是给府苑里的女当家开管的,曾如意还未发话,众人也都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只等着孙婉蓉的额头上都淌出了汗珠子,曾如意才端起茶碗,悠悠然开口。
“责打亲子,诋毁正房,逼走我们林府的长子媳妇……这是不是名叫孙婉蓉的姨娘做的?”
她的音调并不高,也没有看向孙婉蓉,而是对着前方,只注视着自己茶碗里青绿的茶色,缓缓滑动着茶碗盖。
孙婉蓉立刻脸色一白,但还是强撑着假笑道:“大夫人,这怎么可能,婉蓉虽是不争气的人,天生愚钝贪懒,但是芳环是我十月怀胎的亲骨肉,我又从小将她养在身边,自幼都是细心招呼爱怜,怎会做出那样恬不知耻之事,自虐亲儿,嫁祸他人呢?大夫人可不要听信了那些小人的胡言乱语。”
那蠢妇说着,还当真可怜兮兮地吊起了眼泪珠子,假意不敢拿眼睛直视苏素,全然一副对苏素怕的要紧,哪里还敢栽赃陷害的样子。
林俊彦本不想开口说话,但堂上苏素不好为自己辩解,林珺又有些别扭,其余人也只是观望,他只好镇静说道:“孙姨娘说笑了,事发当日我便请陆北大夫瞧过芳环的伤势了,大夫说那是在嫂嫂回府后才形成的淤印,而嫂嫂回府后直接便被拉去对质,哪儿腾得出时间凌虐芳环?”
“并且,听闻在芳环出事那日,似乎有人在院子里听到一些什么了。”
孙婉蓉本听着林俊彦前一段话面色尚能稳住,听到最后一句,脸色已是煞白,她身子一晃,林俊彦就让人将一个身着桃色锦缎的丫鬟带了进来。
那丫鬟是孙婉蓉院子里的晓燕,还是一个小女孩,柔柔弱弱的一点,跪在堂下,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
“别怕。”林俊彦踱步到那丫鬟跟前,只轻轻拍了拍她的左肩,一双温柔的眼眸似乎能流出叮咚的泉水。苏素眼底一动,又是那样怪异的熟悉感,她急急撇开目光,直直地望向了孙婉蓉。
果然,孙婉蓉见到那人,神色愈发惶恐,干脆直接用双膝擦着地,几乎是爬着往曾如意面前去了,凄惨说道:“请大夫人相信婉蓉,芳环自幼就是婉蓉的掌上明珠……大夫人请不要听信这低贱的人,她必是记恨我前些日子责备了她,才会与……奸人勾结,这般陷害于我。”
她惊恐地说着,心中没有一点把握,本想能找到那心中的支柱,但慌慌张张地四下乱望后,却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到底,都是从未想过帮自己的。
喜欢为你而心动请大家收藏:(321553.xyz)为你而心动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