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城的公孙家,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无一活口。一切皆是因妒忌,公孙鹤儿的妒忌。
公孙二小姐,公孙嫣华,自小备受宠爱,在最美好的年华里,她遇到了这一生最爱的人,从那云安崖救回来的男子。那是个英武的男子,眉宇间正气凛然,后来嫣华才晓得,这男子便是那飞将军李广的幼子,唤作李敢。
修养数日,李敢痊愈。二人皆是年少的情窦初开,英雄美人,当下许了一生诺言。丹阳城外,男子策马奔腾,临行前李敢对那白衣女子承诺,今生非她不娶。他说,等他,他一定会回来的,等他日他做了将军,便来娶她。抬着那大红花轿,将她娶回长安。
公孙嫣华这一等便是三个年头,唯有对着铜色匕首寄托相思,那是李敢赠予她的,他说,这便是他们的定情之物。
从来没有人送匕首做定情之物的,她笑他傻,可她偏偏就是喜欢他的傻。情意绵绵之时,却不知她的贴身侍女,却也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公孙鹤儿皆是看在眼中。
公孙鹤儿,原也不叫公孙鹤儿的,因她本是公孙家女奴所生,因而随了母姓,唤作苏鹤儿。她同是公孙家的女儿,却从来没有小姐的待遇,就是这公孙一姓,亦是在她母亲去世后,公孙嫣华替她求来的。
眸子一丝恨意,看着铜镜前,对镜梳妆的公孙嫣华,她心中恨,凭什么,凭什么好的都让她公孙嫣华得了去。这是公孙鹤儿头一回爱上一个人,她从来不是那种会让步的人,在她看来,有些东西必须去争。
那一夜,是公孙嫣华永远无法忘记的,亦是公孙鹤儿永远的噩梦。李敢,明明是她同公孙嫣华一起救了他,可那李敢眼中却只有公孙嫣华。
碧月高挂,白衣女子微微一笑,眉目间温柔不已,对一旁的公孙鹤儿道:“鹤儿,明日李敢他就要来了,我等了他两年,他终究是来了。”
公孙鹤儿,淡淡一笑,并不多言,她心中早已有了打算。嫁给李敢的人只可以是她公孙鹤儿,所以,她绝不会让那个旁人夺了去。
况且这人还是她一直妒恨的公孙嫣华,公孙家唯一的女儿,唯一的?那她公孙鹤儿是什么,欺负过她的人,一个也不能活。
两年前的夜,公孙鹤儿娘亲离去的那个夜里,她遇见了一个人,一个说可以改变她一生的人。长须道人,挥手间便能腾云驾雾,悠悠道:“不甘心么?不甘心那便去改变!”
她抬眸,望着高处的长须道人:“如何改变!没有办法改变!凭什么。凭什么好的都给了她公孙嫣华,凭什么!”
长须道人眉间含笑,淡淡道:“我可以帮你,只要你死后将你的灵魂交给我便是。”
公孙鹤儿大约从来未曾想过,如此沉重的代价,换来的却是十余载的噩梦缠身。每一个夜里,她几乎都被噩梦惊醒,梦中是那一夜的熊熊大火,公孙嫣华厉色的容颜。
她用灵魂作了交换,交换了公孙嫣华远嫁武垣县的假象,方知,却是一场熊熊大火将公孙家烧了个干净。公孙嫣华自然葬身于这场大火中,她终是没能等到李敢抬着大红花轿来娶她。就那般葬身于大火之中,绝望的望着一脸冷漠的公孙鹤儿。冷眼瞥着公孙嫣华,道:“你放心吧,李敢,我会帮你照顾的。”
她葬身于火海,他却娶了旁人,公孙鹤儿到底同公孙嫣华是姐妹,眉宇间多少是有几分相像的。李敢以为她是会等他的,那一夜,他借酒消愁,喝得烂醉。隔日醒来,却发觉那与嫣华相似的女子躺在他身旁,眼中含泪的望着他。
上阵杀敌李敢自然是所向披靡,而面对处处心计的公孙鹤儿,他却是着了道儿。李敢从来都是正直之人,自觉冒犯了公孙鹤儿,因而,只得娶了她。加之,公孙鹤儿原本就同公孙嫣华生的有几分相似的,日子久了,他便佯装着无事,旁人皆他忘了那公孙家的二小姐。却无人晓得,她永远是他心中的一个结。
方知他同那公孙鹤儿巫山云雨,桃色蔓蔓之时,她却渐渐化为灰烬。公孙嫣华,因爱成魔,原也是神女,因那怨气便将封于莫忧谷的紫魔放逐人间。哪知,却遭了紫魔算计,将她封于丹阳城。
怨怨多年,终是一发不可收拾,大雪七日,丹阳城陷入绝境,冰色肆意往外蔓延。大雪中,白衣胜雪,青丝化作苍色。李敢,你负了我,我便毁了你大汉。
她终究是离不开丹阳城的,若非韩嫣,想来,她终是要被困上千年的。碧歌亦非未曾寻过她,奈何紫魔在那丹阳城中下了结界,寻多年,却也未曾寻得她的踪影。
直至前些时日,紫魔再现,碧歌才隐约发觉。后韩嫣无意间破了那结界,且亦破了将嫣华困于丹阳城的封印,因而,嫣华才得以脱困。
一路随韩嫣到了长安,几日之后,便入了李敢府邸。她只是想要他给一个交代,她并不想要他的命,可瞧见公孙鹤儿的那一瞬间她震惊了,她曾最好的姐妹,她唤作姐姐的人,原来同她最爱的人一起背叛了她。
公孙嫣华从来记不清她是如何死去的,她只记得,她在丹阳城等着李敢,等了好久,好久,可他却一直没有来。直至如今,她才依稀记起,记起大火中,公孙鹤儿恶毒的眼神。
眼眸含泪,那是血色之泪,原来,是他们,他们一起背叛了她。若是旁的女子,许她心中不会如此怨恨,可为何,为何偏偏是鹤儿!为何是公孙鹤儿!
心中冷笑,他原是来过丹阳城的,只是他带回长安的人不是她,而是公孙鹤儿,难怪她一直没有等到他,她是永远都等不到的。
她原以为她是那么恨他的,可瞧见他的那一刻,与从前相比,他已不似从前那般年轻了。她终是无法要了他的命的,她只要他给一个交代。
望着微微苍色的他,她含泪道:“我只要你给我一个交代,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李敢约莫明白了什么,怒色满面的便朝着房中正缝补着衣衫的公孙鹤儿去,生生的一个巴掌,手中的针线亦是惊得落在地上。
眉宇间依旧是当年的英武,他心中更是怒不可遏,公孙鹤儿怎会那般肯定,肯定嫣华死了。难道,一切皆是她做到!李敢心中一惊,许在见到公孙嫣华的那一刻,便猜到了几分,只是,他不愿相信,他的妻子竟是那般狠毒的女子。
看着李敢身后的白衣女子,公孙鹤儿心中是害怕的,嫣华冷冷一笑,步步靠近公孙鹤儿道:“姐姐,我是真的死了,就死在那场大火中!”
公孙鹤儿脸色煞白,连连后退道:“不可能,不可能!你明明,你不是嫣华!你究竟是谁!你是谁!你若是嫣华,怎会多年容颜不变。”
实公孙鹤儿心中已了然,只是不愿接受罢了。眉间了冷冽,公孙嫣华冷笑道:“我十几年前便死了,容颜自是不变的。”
公孙嫣华终是明白了,一切皆是因公孙鹤儿所起,厉色看着眼前的妇人。不知何时那铜色匕首已在她手中,眼含狠色道:“你以为,你那般害我,我会轻易放过你。”
也许,她并非真的想要了公孙鹤儿的命,在那一瞬间,李敢却紧紧将公孙鹤儿护在身后。嫣华一惊,怒色道:“是她害了我,今日我定要杀了她!”
李敢眼眸中丝丝愧疚,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道:“她纵使千般万般的错,却也终究是我的妻子,若是你要杀她,那便先杀了我!”
心中一冷,呵,公孙鹤儿,你终究是赢了。铜色匕首瞬时落地,嫣华凄凉的望着李敢,淡淡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来,原来一直都是我一个人,我一个人在守着那所谓的爱情,多可笑,呵!多可笑啊!”
泪终还是不争气的滑落,仓惶的离去,一路跌跌撞撞。毁了千年修为又如何,原来,爱情不过就是如此,原来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在爱。
月冥宫中,一袭白衣,微微白光,雪白的小狐狸卧在那月冥湖边,眼眸中尽是悲伤。青衫女子远远的看着月冥湖边的雪白灵狐,神色无奈的摇了摇头。
高大身影,微微走到小狐狸身旁,曼珠沙华,那是十分艳的,轻轻放在小狐狸眼前。沧离淡淡道:“公主,这湖边冷。”
丹阳城公孙家,一夜之间消失了个干净,熊熊烈火,十几年来却无人能查出些什么,帝王这一查,却将十多年前灭门之案浮出水面,一切皆是因一个叫公孙鹤儿的女人。
闻李敢之妻疯癫,日日念叨着公孙嫣华之名。李敢府邸,瞧着院落中披头散发的妇人,原本是要将她治罪的,却因李敢求情留了她一条性命。如今公孙鹤儿已是神智不清,日日噩梦困扰,如此倒是比死了更难受。
李敢平生最恨的便是欺骗,他以为他会恨透了公孙鹤儿的,可他却没有。他自问一生未曾对不住过谁,却负了公孙嫣华,丹阳城初见,他是真的喜欢她的,真的想同她一生一世的。
那日再见一缕幽魂的她,他心中一如既往,他以为他此生再不能见到她。那日,她出现在他府邸外,他亦是惊讶万分的,因他是可以触到她的。许旁人皆会以为那不是她,可他却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当她出手杀他的妻子之时,他却阻拦了他。他想他是爱她的,可他却更爱伴他走了半生的公孙鹤儿,纵使公孙鹤儿是那般的恶毒,但终究是多年的夫妻,他是不忍见着她死的。
匆匆便又是数月,正是桃花盛放之时。桃花树下,素衣女子望着开得艳艳的桃花。又是一批家人子入宫,这后宫中不晓得又会起什么波澜了。
纵使她是信任阿彻的,可阿彻他终究是帝王,终究是会有更多的妻妾的。
“皇后娘娘,新人入宫,太后娘娘传您前去。”紫卿似在提醒一般道。
女子微微回眸,淡淡道:“走吧,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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