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玉,个个是青涩得很。阿娇款款而来,屈膝道:“臣妾拜见母后。”妇人面色温和,笑道:“起了罢。”
素衣翩翩,盘于王太后身旁,微微瞥着殿中连连而来的女子。如花一样的年纪,皆是不甘平凡的女子。
于阿娇而言,这些个家人子皆无什么区别的,只不晓得那些又是旁人送来这后宫中牵制权力的。多的时候,后宫女子皆是仰仗着家族,若不然在这后宫中怕是无法立足的。卫子夫能在汉宫立足,自是与其聪明才智脱不了干系的,再而同那平阳公主亦是脱不了干系的。
再说合欢殿的江云锦,如今和入了冷宫是没什么分别的。前些时日因刘彻将她那贴身宫女眉儿赐给了东方朔,便得再给她派了名宫女去。
思量许久,阿娇将原在御膳房当差的老嬷嬷派了去,方知这老嬷嬷原是在太皇太后宫中的,行事是厉害得很,当年文帝在世之时,这老嬷嬷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如今旁人皆只晓得她姓周。这周嬷嬷叫太皇太后调教的伶牙俐齿的,就连那慎夫人亦没少遭了她的罪。
偏又抓不着她的把柄,周嬷嬷向来是深得太皇太后欢喜的,若非周嬷嬷自己请命去那御膳房,想来太皇太后亦是舍不得的。
再而说周嬷嬷原也是看着阿娇长大的,自当也算是阿娇可信之人。大约阿娇从来不曾想过,如今的她,竟也开始勾心斗角了罢,原她并不愿同她们斗的,可想来,若要留在刘彻身边,唯有如此。
安知,太皇太后已病重数月,也不晓得何时便会撒手人寰。原太皇太后便是她的靠山,若是这靠山一去,她这后位保得住保不住也都是玄乎的很。如此,她还能继续留在他身边么?在这后宫中,在大汉朝政中,步步皆棋,却也步步皆机。若是走错一步,赔上的何止是性命。
刘彻心中有她,可王太后却是不待见她的,当年若非为了助刘彻登帝位,王太后亦是不会同意将阿娇许给刘彻的。方知,馆陶公主亦是喜弄权术,却也是个威胁,然,当初,却也是因馆陶爱权,刘彻才得以有了今日。
眉间柔和,含笑看着殿中朝气蓬勃的家人子,阿娇心中却不是滋味。因她不晓得,谁又会为刘彻诞下子嗣,而她却是再不能。
诚然她总佯装着不在意,这件事却终究是她的痛,是她心中解不开的结。
三月的天儿里,桃花艳艳,年轻貌美的女子们皆在上林苑中嬉闹着。平阳公主伴帝王悠悠踏苑,眼眸中担忧不已道:“阿彻,不是姐姐唠叨,阿娇与你成亲多年,却始终未能诞下子嗣。如今你亦只得二女,若你再如此,不亲近旁的女子,这大汉江山将来要如何是好。”
刘彻并非是不明白,只是他心中甚是矛盾,阿娇为何不能生孩子,他心中甚是清楚。近些时日,他亦未曾亲近旁的女子,皆是因他不愿阿娇伤心。
眼眸随意望了望前方嬉闹的家人子,他淡淡道:“一切由姐姐做主便是。”
身为帝王,自是不能没有子嗣的,自小他这姐姐便十分疼他的,于刘彻而言,平阳亦有着另一个身份,那便是母亲,自小便照顾他的母亲。
因而,平阳说话,自是受用无比的。“奴婢叩见皇上。”眼见帝王到来,一群少女皆屈膝有礼道。
帝王随意的瞥了瞥那跪了一地的家人子,沉沉道:“起了罢。”少女们皆是面露喜色,却也微微含羞,大约皆是想在帝王面前出些风头罢。
抬眸间,看了看开得正艳的桃花道:“初入宫,可要注意些规矩,这上林苑中的桃花,你们万莫要动。”
说罢,帝王便转身离去。平阳公主无奈的望着刘彻的背影,她这弟弟,如此下去,可怎么得了。旁人不晓得,她平阳可是晓得的,要知阿娇素喜桃花,因而,刘彻也不喜旁人动了这汉宫中的桃花。
一群少女望着帝王的渐渐消失的背影,心中是疑惑不解,衣着稍稍华贵些的少女眼眸中十分不悦,随手便摘下一株桃花来。怒色道:“哼!我今日就摘了又如何!”旁的少女皆惊得不行,手握桃花的少女却是一脸的不在意。
长乐宫中,少女一脸委屈的扑入王太后怀中道:“姑姑!姑姑!今日有人欺负柔惜!”
华冠妇人,眼眸中宠溺道:“谁如此大胆,竟敢欺负柔儿呢!”
少女嘟着嘴,甚是不悦道:“还不是皇上表哥,今日他竟没将柔惜认出来,这便罢了,柔惜也就是喜欢那上林苑的桃花罢了,他竟说是,不许动那桃花。”
眼前的绿袖少女,便是太尉田蚡的独女,唤作柔惜。刘彻年少之时亦是见过的,说来,登基之后,却也是见过两三回的,不过是不记得罢了。
为巩固娘家势力,王太后自然是想尽法子的,安知她那胞弟田蚡无用,想来,自要将田柔惜送入宫中。身为王太后的侄女,封个美人,夫人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但,能否得君王宠爱,那便是另当别论的了。
迫于王太后,刘彻自当是要给了田柔惜名分的,不过,想来亦是同入了冷宫是没什么分别的,就是在旁人看来是圣宠无比,暗自里的苦,却也是说不出的。在后宫中,从来都是如此。
“儿臣拜见母后!”刘彻实乃是有些许疑惑的,实在不晓得他母后忽将他叫来作甚,直至那绿袖少女屈膝行礼,他方才晓得,原他母后心中早有盘算。帝王无情,却是孝顺的很,就是不欢喜,亦不好发作。只得隐忍,脸上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却是懵了半刻才知,眼前这绿袖少女便是他舅舅田蚡的独女。
纵使极其不愿,碍于王太后的面子,却也只得微微一笑道:“想必,这便是柔惜妹妹罢。”
绿袖少女面露喜色,微微含羞道:“阿彻哥哥还记得柔惜!”说来,王太后并非不知晓田柔惜的性子,自小骄纵惯了,亦不把旁人放在眼中,说来却也是有些小心思的,但喜出风头,若非田家无别的女子了,王太后是不会挑中田柔惜的。
或许,王太后是望着田柔惜能取代阿娇,取代阿娇坐了那皇后之位。
椒房殿中,素衣女子微微望着殿外,近日,太皇太后已是病入膏肓,连人也认不清了。恐大汉又是一阵腥风血雨了,血色茫茫中,不晓得谁又得丢了性命了,更不晓得谁又将算计着她,算计着她的后位,算计着她的爱情。
夜色苍茫,帝王面色间有些许不悦,坐上软轿,便匆匆离去,全然不顾身后尴尬不已的绿袖女子。许在刘彻看来,除了阿娇,旁的女子皆是不可如此的。好笑,田柔惜,她竟怏着他为她折花,竟还在他母后面前道是非。哼!还真真是把自己当回事了,若非今日再见,他大约是不记得还有这么个人的。
帝王,有些时候却也是无奈。人人皆以为帝王愿意如何便如何,安知一切并非如此。
墨色锦缎,微微踏入漪兰殿。方才正好路过,便进来瞧瞧,许他并不喜欢卫子夫,可他却是极其喜爱他的笙儿的。
原失落不已的紫衫女子眼中惊喜,款款屈膝道:“妾身拜见陛下。”
刘彻看也未看那紫衫女子一眼,只朝着熟睡的刘笙走去,淡淡道:“免礼罢。”
轻抚过女婴脸颊,眼中慈爱道:“朕的笙儿是越发的可爱了,瞧瞧这小脸。”
停了约莫半个时辰,便转身离去。还未踏出漪兰殿,紫衫女子忽从后面将他抱住道:“陛下,你莫要走好么?妾身真的不想如此的,妾身晓得如此会造成陛下与姐姐的麻烦,可妾身真的好难过!陛下,莫要走好嘛,就一会儿,就只一会儿便好。”
紫衫女子梨花带雨,声音亦是柔情的很,神色怪异的看了看守着刘笙的云剪。
下一刻,婴儿便啼哭个不停,刘彻竟有些动容了,淡淡道:“子夫。”
想来,不管怎的,他终究是要有子嗣的,与其让旁的女子得子,倒不如让卫子夫诞下他的子嗣。卫子夫虽是有卫青这胞弟,身后却并无庞大的外戚势力。不管是同阿娇相比,还是那田柔惜相比,卫子夫,以及卫子夫背后的一切,皆是好拿捏的。
平阳府邸,只见华衣妇人怒气冲冲的便进了大殿。一进殿,便怒色质问殿中少妇道:“平阳,你年幼之时,姑姑待你也是极好的!你怎可如此!”
少妇一脸莫名道:“平阳愚昧,不知姑姑何意?”
如此一言,馆陶更是怒容满面道:“呵!你倒也是会装。还问何意,当年你将卫子夫那小贱人送给阿彻便算了,闻你府中还多的是如此的狐狸精,全是给阿彻备的。近日,你更是劝阿彻雨露均沾,你当阿娇是什么!”
馆陶一脸怒色,平阳却是平静如水,故一脸温和道:“姑姑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原平阳也是不愿如此的,可姑姑你也晓得,阿娇同阿彻成亲多年,却未能给阿彻诞下子嗣,这可如何是好。阿彻乃是帝王,怎能无后呢。”
原馆陶就很是不悦了,此刻更是怒不可遏道:“你怎晓得阿娇就不能诞下子嗣的,这般急着,怕是别有用心罢!”
平阳向来隐忍,纵使不悦自也不会发作,只莞尔一笑道:“姑姑,平阳并无此意,只是,如今阿彻笼统也就两个女儿,母后同皇祖母皆是焦急的很。平阳,只是不愿皇祖母忧心。阿娇如今,亦未能为阿彻诞下子嗣,平阳亦是忧心不已。”
表面虽是如此,心中却不是这般想的,皇家的女子,多少亦是爱权的。
馆陶向来是嚣张得很,冷冷一笑,眉宇间嘲讽道:“阿娇没能诞下子嗣!素闻平阳侯曹寿身子差,也不晓得你那些个子嗣皆是从哪里来的!”
平阳从来都是擅于隐忍的,但此刻,馆陶的确是惹怒了她。面色沉沉道:“姑姑此言还何意!平阳尊你为长辈,有些事只当作没瞧见,没听见,姑姑你倒是污蔑起平阳来了。”
如此一言,馆陶亦是脸色大变,谁都晓得她那些个事儿,就连她的女儿也因此事同她闹得是不愉快的很,可却也无人摆到台面上来讲。
大约是让平阳说中了,一时恼羞成怒,并不再多言语,只怒看了平阳一眼,便拂袖而去。
站在原地的平阳,眼眸中闪过一丝怨恨,转而又是一脸的哀伤。她的夫君,不知还有多少日子,她真的好怕,好怕他下一刻便去了。
想来,若非当年中毒,她的夫君,原也不是如此的。这下毒之人并非旁人,也就是她的姑姑馆陶大长公主。
望着殿外苍穹,她心中沉沉,原是不想如此的,是她馆陶不识趣,那就莫要怪她无情了。
面露狠色,沉沉道:“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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