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锦缎,帝王神色间颤颤,连连后退道:“你,你到底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你,你快放了她!”
如此的帝王让旁人皆是惊讶不已,他素来不是受威胁之人,若此刻遭遇绑架的是旁的女子,只怕他连看也不会多看一眼,若是要死,便让她死了便是,帝王从来是容不得旁人威胁。
死,折言从来不曾怕过,死过一回的人自是没什么好怕的。凤眸微微,看着帝王,他,是在乎自己的么?想到这里,心中冷然一笑,他在乎的不过是这腹中胎儿,在乎的不过是年轻貌美的赵折言,而非长门宫中的陈娇。
六月的天儿,自是炎热的很,尹婕妤身上透着浓浓的腐味。低眸看着尹婕妤那一双手,折言心中一颤,她从来不曾想过,她可以如此残忍,若是从前的阿娇,自是不会计较这样多的。她,却因尹婕妤算计于她,而将尹婕妤烧得个容颜尽毁。
且,帝王心中知晓,却还要这样纵容她。她着实的有些不明白,以他的性子原是不该如此的,难不成,当真是年纪大了,性子也变好了,呃,许是便昏庸了,莫不然,怎会看不出此事原是她所为。
尹婕妤那皱巴巴的手颤抖着,她原也是胆小之人,从来不曾做过这样大胆的事,就害人,亦是让旁的宫人去的,从来不曾真正动手伤过一个人。如今让折言害成了这般模样,纵然是失了理智,却也是害怕得很。
额间雀印微微,折言自然也察觉到了,只觉额间几分灼热,却不似从前那般钻心地痛。绯红微光,猛的一震。只一瞬间,尹婕妤化为碎片,紫艳妖气越发的浓,下一刻,绯红长剑忽现,只见紫红两道光纠缠作一团。
下一瞬便消失了个无影无踪,素衫女子脸色发白,转瞬便倒了下去。帝王慌忙将女子接住,抱入怀中,神色慌乱道:“传御医!快传御医!”
紫衫妇人紧捏着双手,眉间一丝恨意,昨夜的事,是她赵折言装神弄鬼,真真是个城府之深的丫头。冷眼瞥了瞥那一袭素衫,心中冷笑,连陈皇后都死在了我卫子夫手中,况且是你一个替身罢了。
榻上,素衣女子静静的躺着,帝王眉间担忧的紧握着女子的手。从前阿娇就是那样睡去,再没醒过来了,他怕,他怕再一次失去她。
方才她那额间的雀印,那是,那是唯有阿娇才有的。此刻,他肯定,眼前的女子,定然是阿娇的转世,只是她如今唤折言,她不再记得前生她曾爱过一个人,爱得那样深,他叫阿彻。
微微睁眼,眸中迷茫,几许恐惧的看着帝王道:“你,你是谁!”
苍苍之容眸一惊,她再一次将他忘了?神色间十分温和的看着女子,温柔道:“朕,朕是大汉的帝王,是你的夫君啊!”
凤眸微微,警惕的看着帝王,连连后退道:“不对!你,你不是我的夫君!我的夫君,我的夫君是天下最英明的君王!我的夫君也没有你这般老!”
她说,她的夫君是最英明的帝王,心中一痛,那是,那是当年在通天台前,他同她说的,那时他还是太子,他同她站在通天台前,他豪言壮志,他说,他要做天下最英明的帝王。
明明他就她眼前,她觉认不得他,是啊,他老了。世间再没比这更痛苦的事罢,明明我就在你眼前,你一遍遍的唤着我,却认不出我来。
神色间十分警惕,连连后退,六月炎炎,却将被褥死死的拽着,盖了个严严实实。帝王微微靠近,放轻了声音道:“告诉朕,你的夫君是谁!你是谁!”许他是望着她将往事忘了个干净,却又不希望她忘却的。
“我的夫君,我的夫君,他是,他说今生只为我一人折下桃花,他,他叫什么!我,我是谁!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也不记得了!为什么!”捂住脑袋,眸中惊恐不已。
见女子如此,慌忙将女子抱住道:“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别怕,朕在这里,朕一直都在这里。”
靠在帝王怀中,眸间闪过一丝冷笑,既让你察觉了,那我便将计就计。大约今日之事,折言是未曾料到了,如今想来,唯有假意忘却前尘往事才可明哲保身。
如此,便更是让卫子夫掉以轻心,雀印一说,卫子夫自是不知晓。不过,既瞧见了,卫子夫定然是要借此除去折言的。若知晓如今的折言便是当年被她逼得自尽于长门宫的阿娇,却还不知作何感想。
折言这一病,自是要装的什么也不记得,刘彻将紫卿从桃花林中调遣出来,派到云阳宫。紫卿实在是有些不明白,帝王向来只让她打理桃花林的,且自陈皇后去了之后,她就一直伴于盖长身边。
如今帝王非但让她去伺候那赵婕妤,还允了那赵婕妤踏入桃花林。可那赵婕妤好似并无心踏入桃林,甚至,偶尔瞧见赵婕妤看帝王的目光,是那样的怨毒。
红衫微微,轻抚着凸起的腹部,十二月的天,飘着鹅毛大雪。云阳宫外一片雪白,约莫是怀着身子的缘故,折言如今越发嗜睡。
前些时日,说是想抚琴,帝王便命人送来了古琴。瞧着案前抚琴的红衣女子,紫卿大约明白了帝王为何那般纵容她的缘故。若非这女子如此年轻,想来,她自是要将眼前的红衫女子认成她家娘娘。
瞥了瞥红衫女子,心中自觉自家娘娘可怜得很,付诸一生,爱了一生,到头来却那般凄凉的死在长门宫。更可笑的是,帝王竟还册封了那卫子夫为皇后。尔后,宠幸之人皆同陈娘娘几分相似,呵,人总是如此,在失去之后才晓得珍贵。
“紫卿姑姑,你也有好些时日不曾见过公主了罢,今日本宫亦没什么事,这里有人伺候着,你可去桃花林中伴公主。”言语间,温和从容,轻抚着琴弦。
这些时日,皆是紫卿伴着,原说是伺候,却是碍事得很。紫卿的性子她向来知晓,不管是当年的紫卿,还是如今的紫卿,皆是那样的善良,那样的心软。在这后宫中,太过善良,太过心软从来不是什么好事,紫卿能活到今日,却也算是侥幸了罢。
纵然深宫多年,紫卿却也没能明白了折言的用意所在,叩谢之后便朝着桃花林去了。也许,是折言佯装得太好,紫卿这般日日伴着,亦未看出什么端倪来。汉宫中人皆知赵婕妤受了惊吓,幸而皇嗣保住了,却唤了失魂症,将往事前尘皆忘了个干净。
原卫子夫亦怀疑过折言乃是装的,连着探过几回之后,却不得不信,云阳宫的赵婕妤是真的将钱尘往事皆忘了个干净。那日在陵园发生那般的事情,折言自然是要佯装得,唯有如此,才能让刘彻安心,不对她起疑,亦让卫子夫轻敌。
眉间含笑,淡淡道:“苏文,你说,这储君之位该不该是那刘据的。”
苏文闻言,眸中惊色,这些时日他可是同这赵婕妤胡诌了许多子虚乌有的事情,欲将其傀儡,握大权。却未曾想到,这赵婕妤原就未曾得了那失魂症,不过是佯装的罢了。
见苏文那般的神色,红衫女子眸中含笑道:“你不必惊慌,本宫并无怪罪你的意思,在这后宫中,没有人不想往上爬。就是陛下,也是踩着旁人的痛,踩着旁人的血,一步,一步那样坐上皇位的。”
闻言,苏文心中更是惊讶,原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女子,却好似经历了百年一般。说来,就连那入宫多年的邢夫人亦不如眼前的赵婕妤这般心思深沉。瞧着苏文那模样,折言心中冷笑,她陈娇自小就看管了宫中的尔虞我诈,她能从一介平民之女,一跃为帝王最宠爱的女子,且她还是名跛脚女子。从来都是不容易的,说来,当年阿娇自尽之时,这苏文大约还未进宫罢。
还真真是恍若隔世,一切都变了,连那些个掌权之人也变了。利用卫氏除去窦氏外戚,紧接着除去陈氏,再而除田氏,然又不不将卫氏逼向绝路。如今,如今利用的是霍氏罢。帝王终究是帝王,卫子夫,如今你亦落了如我一般的下场,稳居甘泉宫又如何,如冷宫又有什么分别。
你的痛苦才刚刚开始,你们给我的痛,我皆一一奉还。
后宫争斗与朝政争斗从来都是紧密相连的,如今朝众大臣一般皆是归赵氏,亦是攀附着江充。折言从来不曾想过,她原也可以这般去玩弄权术,从前并不明白旁人为何要玩弄权术,处处算计,如今却是明白的透彻。
在皇权面前什么都是假的,唯有将皇权紧紧拽在手中才是真的,这一刻帝王可以将你宠上天,下一刻却可以赐一条白绫,或许,可以是一杯毒酒。当年,刘彻不就是赐了她一杯毒酒么?同他斗,许是斗不过的,纵使如此又如何,她早就想着与他同归于尽了。斗不过亦要斗,她要把他们给她的痛苦,一一还回去。
甘泉宫中,皇后眉间平和,淡淡道:“呵,那个丫头,竟想用她的孩子取代据儿,本宫还以为她当真不记得前尘往事了,想这般就欺瞒本宫。这几日原也无事,去云阳宫瞧瞧,莫不然,旁人还要言本宫对皇嗣漠不关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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