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进地宫,折言从来不曾想过,她亦会做这般的事情,今日之事,实在是有些犯险了。今日佯装病倒,早早便歇下,帝王闻言,亦只得回了宣室殿,却也未曾去其他宫殿。如今,后宫中的妃嫔皆是恨透了折言的。
再而,闻言赵婕妤有孕,个个是妒上心头,尤其是原最得宠的尹婕妤。昨儿个夜里,命苏文在长乐宫中装神弄鬼一番,倒是掀起了不少风浪。
料到卫子夫定然会前来寻探一番的,如此彻查,自是要让旁人识破的。明明是恨他恨得入骨,却也还是不愿将那地宫一事同旁人说了去。安知,若是让一人知晓,旁人亦会知晓的。
若不然,她亦用不着自己来这长乐宫中装神弄鬼一番,又躲进地宫,当才那一动,好似动了胎气,只觉腹中几许疼痛。
仓惶躲入地宫,只轻敲三下,微微震动,摸索着进入了地宫。周围火光照耀,轻扶着石壁,额间冷汗的朝着下面去。卫子夫赶来之时,一道绯红之光,刺的她睁不开眼,睁眼之时,却什么也没有,只一片漆黑。
透着丝丝血腥,环顾四周良久之后,才惊觉手腕间的刺痛。眸中惊恐,面色瞬时煞白,颤颤道:“回甘泉宫。”
原以为是有人装神弄鬼,可方才那红光一闪,还未反应过来,便受了伤,若是人,怎会有这样快的身手。
地宫中,火光微微,一如当年,一尘不变。微微绯红,剑落,转瞬间,腹痛便消失。眸中一丝疑惑,捡起地上的剑。这剑,这剑当年不是消失了么?怎会在此出现,额间血色雀印,眼前浮现银光盔甲,长剑直袭而来。眸中一惊,忙将剑扔了去。
“阿絮!阿絮!”恍然间,好似听见有人在耳边说话,眸中几许恐惧,睁大了双眼,猛的一回身,却是什么也未曾瞧见。
方才那声音,尤其的熟悉,就好似,就好似当年的阿彻。可是,她肯定,绝非阿彻。寻着声音而去,越来越近,是那柄剑。
吓得连连后退,险些跌倒。绯红长剑中却再次传来声音道:“阿絮,快离开这里!他来了,快离开!”一道紫光,还未看清,绯红之光忽飞起,朝着那紫光去。
“阿絮!快走!只要逃离了这里,他就不能害你!快走!记住,不要,不要去桃花林。”声音有些急迫,却也透着隐隐担忧。
诚然十分疑惑,却也能听得出,对方,呃该说是那柄剑,不会害她,反之是处处护着她。亦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回眸道:“你是谁!”
“我不过是一柄剑,我叫,夜未央!你快走!”听着对方的声音,好似有些撑不住了,慌忙的朝着外面去。
原也是怀着身子的人,却并非小心翼翼,她原也不希望这孩子来到世间的,因她恨他,她不愿生下他的孩子,可她却又想借着孩子报复他。
云阳宫离得长乐宫是有些远的,若是走回去,想来这腹中的孩子多是不保的,且极容易让旁人发觉。折言自觉,这真真是险招。好在,她原就有准备,命了人在不远处等候。诚然是要快些回寝殿,却也不能乘马车,只得坐于软轿之上。
到云阳宫之时,正是深夜,帝王早已离去,这几日心情也颇为沉重,原也无心思同她卿卿我我,如此倒也让她得了空闲儿,若非如此,却还不好对付卫子夫。
微微躺下,轻抚了抚小腹,不知是何心情。这孩子是她的牵绊,却也是她的希望。望着眼前漆黑,心中甚是疑惑,方才同她说话的是那柄剑,可明明是把剑,那样的声音,那样的口吻,真真是像极了刘彻,不,是阿彻。唯有年少之时的阿彻才是那样的声音,后来的刘彻,再没那样在乎过她,同她说话亦是伤她到骨子里的。
可那只是柄剑,那声音,唤她阿絮。她记得她从前唤作阿娇,如今唤作折言,唤作钩弋,却从来不曾叫阿絮的。夜未央,究竟是谁?为何,又要帮她。那声音说,他要害她,他又是谁?
亦管不得那么多,如今她只要报复他,报复刘彻,她归来不过是夺走他的一切罢了,旁的事皆与她无关。
叹了口气,闭上双眼,如今她的身边没有一个可信之人。苏文,江充,皆是为求富贵罢了,也就是相互利用,自没什么忠心可言。就连身边的宫人亦是如此,皆是趋炎附势罢了,眼瞧着如今她得势,便附于她,皆是为了在这宫中有一席之地罢了。
六月的天儿是热得很,却恰好赶上王太后去世之日,今日她便着了素衣。平日里她原也是招摇得很,今日同素日里截然相反。
王太后几日,一向孝顺的刘彻自是要前去祭祀。皇家祭祀皆在陵园庙中祭祀。原她是妾,带上前去是不合规矩的,帝王却要将其带上。因昨夜之事,卫子夫心中甚是揣揣不安,却也要一同前去。
再而,还有那皇太子刘据亦是前去的,其良娣史若云,以及其子皇孙刘进亦是要一同前去的。刘据同史良娣相识年少,十七岁便有了长子刘进,如今刘进已是十六岁的年纪,娶妻王翁须。
瞧见那一袭素衫,眉宇间敌视不已。有意无意的瞥了瞥那十六岁的少年,自觉刘据瞧着是年轻得很,从前的赵折言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想来,大约是因遭了刘据骗感情,因而才悬梁自尽的。并不似刘据所言,因他未带她入宫,她原也就是不屑于那些的。
从前的赵折言,还真真是像极了当年的阿娇,说来却也是,纵使转生,却也还是那样傲气,只望着一生一世一双人。
紧跟在帝王身边,温和的很,今日的赵婕妤真真是同素日里不同。若非皆知晓她素日里是哪般的性子,定觉她是好欺负得很。
譬如史良娣,瞧着那一袭素衣,她就有种赵婕妤好欺负的错觉。赵婕妤诬陷太子一事,自是闹得满城风雨,太子妻儿皆是恨透了赵婕妤,寻着心思要害她。
在诬陷刘据之时,折言也就想到了这些,诚然她不如卫子夫那般老谋深算,对付太子一家,却是轻而易举。说来,卫子夫虽为后宫女子,在朝中说话却也是有些分量的,若是要将她废后自是不容易,可若是逼她自尽,那便是另当别论了。
青石板,素衣女子随帝王跪拜,原在帝王身边的该是卫皇后,如今却换作了那十六七岁的赵婕妤。
刘进眸间怒色,紧捏着拳头,那样一个妖女,竟屡屡陷害他皇祖母,陷害他父亲。站在他身旁的碧蓝衣衫察觉刘进神色有几分不对,轻握住皇孙广袖下的手道:“夫君,可万莫要冲动。”
回眸看了看身旁的女子,眸间含笑道:“阿檀莫要担心,为夫不过是有些难过罢了。”说起皇孙娘娘王翁须却也是奇女子,原不过是歌舞者,同其他四名女子一同送入太子处,皇孙刘进对其一见钟情,娶其为妻。
王翁须,小名阿檀,年幼之时亦是聪慧,才情自是不再话下,刘进无妾室,曾言,此生只翁须为妻。
随意瞥了瞥那一袭碧蓝,素衫女子心中冷笑,曾经,她亦是相信了刘彻,相信他的金屋言,相信了他的折花言,可他却一样也没有兑现,如此便罢了,他还将她一步步的逼向绝路。
年少之时的海誓山盟皆是假的,唯有将一切紧紧拽着手中才是真的。她不屑于那一切,却要拼尽全力去争夺,为此不惜与奸佞之臣勾结。离间帝王父子感情,残害后宫妃嫔,许她心中一如当年,那样的妒忌,她不允旁人同她争宠。
如今的她是那样记仇,尹婕妤之陷害,她看似将矛头指向卫子夫,却在暗地里百般陷害尹婕妤。前些时日,闻言尹婕妤宫中不慎走水,烈火焚之,如今容颜尽毁,日后自是不能再得宠了。
帝王并未多言,亦未彻查之时,只言是火烧了幔帐,因而火势蔓延,将自己焚得容颜尽毁。原也是折言暗中派了苏文所为,却也是杀鸡儆猴,做给那邢夫人看。瞧着邢夫人素日里与世无争的模样,安知,却也是暗中陷害。
一袭素衫,微微屈膝,祭祀大典甚是隆重,一番繁文缛节后便离去。于尹婕妤一事,帝王心中自是有底的,连他自己也不知,他何时变得这般了,竟能这样纵容一名女子,且是一名随时可能背叛他的女子。
陵园外,眸间怨恨,一张脸出奇的可怕,大约无人知晓,这原是那美貌如花的尹婕妤罢。如今失去容颜,她亦无什么希望了,倒不如拉着那赵婕妤一同去了,就是死了,她亦不会让那赵婕妤好过。
紫艳魔气,枭绕而来,瞬时,面纱蒙了个整,身手出奇的快,瞬间便出现在赵婕妤眼前。一把将素衫女子掐住,狰狞的笑着,声音凄厉道:“赵钩弋,你这个贱人!你这般害我!今日我便与你同归于尽。”
帝王眸中惊色,怒色道:“你做什么!快放开她!莫不然朕穷尽此生,定当让你生不如死!”
抬起皱巴巴,隐隐溃烂的手,猛的扯下面纱,凄笑着道:“陛下,这样的我,你还会宠爱么!明明是她找钩弋将妾身害成这般,您却权当不知晓!哈哈哈哈!好笑,好笑!”溃烂的唇,那模样瞧着十分慎人。
此刻,帝王心中是慌乱的,活了这般大的年纪,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唯有她,阿娇,可以让他方寸大乱,纵使那样一张容颜,她唤赵折言,却也让他极度惧怕,怕失去。
折言从来不曾想过,尹婕妤竟会出现在这陵园,且这身手实在是有些诡异。
匕首间,隐隐紫艳魔气,猛地朝着倾国容颜刺去。折言猛的闭眼,额间血色雀印。帝王眸中惊色,死死的望着那额间雀印,那是,那是阿娇才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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