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瓦高墙中,有多少女子葬送了一生,平阳这一生最美好的记忆,便是曹寿,这一生最重要的人便是曹寿。
神色悠悠,往乌衣巷中走去,绿袖少女微微一笑,款款道:“奴婢拜见公主。”
平阳轻扶起绿袖少女道:“墨儿何必多礼,虽为家人子,你却也是舅舅的女儿,何况日后,还得表姐同你行礼呢。”
田墨儿眉间喜色,轻笑道:“表姐,你说到哪里去了,不管日后如何,你却也还是墨儿的表姐啊。”
实平阳以为田墨儿实在是走不远的,但怎的说,她亦是田蚡的女儿,多少亦是有些许用的。相谈了些时候,平阳便离开了。
走在上林苑中,平阳心中是那么痛,那么恨,往事尽在眼前。
那是刘彻登为帝的前三年,景帝刘启尚且健在,消失已久的项氏一族再起波澜,逐派了飞将军李广,以及李广之子前去平乱,平阳侯曹寿亦一同前去助阵。
安知那时的曹寿也是战马上的勇猛无比的英雄,是平阳爱慕的英雄,这一战,一战便是连连数月。平阳日日提心吊胆,终于,她等到他回来了。
那一日,她匆匆的赶往长安城外,可她却没有看到他,心中一惊,他,他是回不来了么?
眼眸一转,一辆马车奔腾而来,他们说,他受了重伤,生死不明。
她从未想过,战马上勇猛的他,竟也会如此。脸色苍白,唇色发紫,望着病榻上的男子,女子心中是害怕的,她害怕,下一刻,他便会离开她,永远的离开她。
她就那般守着他,日日以泪洗面,生怕他再醒不过来。昏迷三月之后,他终于醒了,只是,再不是从前的那勇猛的英雄了,虽他并不多言,可她晓得他心中是难受得很的。
她恨透了项氏一族,誓要为她的夫君报仇。原是战场上英勇无比的将军,如今却让旁人道他,平阳侯原就身子虚弱,如此的病痨子,怎的就娶了平阳公主呢。
原不过是想将项氏一族灭个干净,安知,却在无意中发觉了真相。这害了曹寿之人并非敌军,而是自己人。
更让平阳震惊的是,幕后之人,竟从小疼爱她的姑姑,馆陶公主。想来,曹寿是不会不知晓的,大约是怕平阳担心,原也因馆陶乃是平阳姑姑,觉如此会让那个平阳为难,因而便未曾多言。
泪眼朦胧的看着曹寿,女子扑入他怀着哭道:“为什么不同我说,不同我说伤你的是自己人!姑姑,姑姑她太过分了!”
平阳与曹寿皆是明白人,馆陶如此,大约是因近年曹寿屡屡立功,而馆陶夫家却是那般无用,连朝政之事也未曾参与。想来,馆陶是生怕日后曹家势力越发的大,如此,馆陶可说是逐渐失势。若是窦氏一去,她可说是失去了一切,大约,如今的地位是要让平阳替了去。
因而,心生一计,命人谋害曹寿,原是想要了曹寿的命的,哪知曹寿竟能奇迹般活了下来。不过,如今的曹寿全然无影响,馆陶便就此作罢了。
于平阳而言,她心中是恨透了馆陶的,那一日,她险些闹到帝王那里去了,她的夫君说,她是斗不过那馆陶的。是啊,当年的她,却是斗不过馆陶的。
可,却不代表日后她斗不过,低眸间,瞧见院落里年少的卫子夫,这是个面貌姣好的小姑娘,且,最重要的是,馆陶是那么恨,那么恨卫子夫母女。她要用馆陶最恨的人,让馆陶失势,失去她最爱的权。
原,平阳只想让馆陶失势罢了。如今她却是决意要将馆陶逼上绝路,如此,阿娇必然是阻碍,不得不除。
漪兰殿中,紫衫女子正哄着怀着的孩子,抬眸间,美颜少妇款款而来。微微笑着,行礼道:“平阳拜见娘娘。”
卫子夫忙扶住平阳,柔和道:“姐姐这是作甚,原也是子夫该向姐姐行礼的。”
平阳轻拍了拍卫子夫肩膀,笑道:“你如今已是娘娘了,礼数自是不能少的。”
说罢,轻抚着紫衫女子怀着的孩子道:“笙儿,瞧瞧,你母亲将你养得多好,小脸可爱的。”
卫子夫低眸看着怀中的婴儿道:“笙儿,你瞧瞧,这是姑姑!”
平阳抬眸笑看着子夫道:“笙儿日后定然是倾城佳人,若是襄儿能得此佳人,那真真是天大的福气。”
眉间微微含笑,卫子夫怎会不知晓平阳所言之意,说来,她自是愿意得很的,可又是生怕刘彻觉她是有意谋政,故而只笑而不言。
卫子夫的性子,平阳多少也是知晓几分的,袖间微拂,淡淡道:“子夫啊,在这深宫中,是不可如此的,你若是不同旁人争,只眼前便足够,你以为旁人会放过你么?往日,你的胞弟卫青,屡屡遭人迫害,你却无能为力。如此之事,难保日后不会再有!”
紫衫女子神色间郁郁,她是想争,她是想保护她的家人,为了如此,她做得却也够多了。可如今,他心中没有她,全然不把她当回事,若非笙儿的缘故,怕是她要落得,同那江云锦一般的下场。
神色低落,看着平阳道:“可是,可是我要如何是好!陛下他如今,如今眼中只有皇后。”
平阳轻抚着子夫的发丝,温和道:“皇后如今得宠,难保日后会不会失宠,陛下向来喜爱笙儿,自然,他亦是不会让笙儿失望的。皇后同陛下成婚多年,却也无所出,你可要记得,那废后薄氏是如何失势的。”
身为刘彻的胞姐,平阳说话是受用的很的,亦是了解刘彻的,她这弟弟,是爱那陈娇,可他却更爱江山。
椒房殿中,阿娇眉间郁郁之色,抬眸望着一旁的素素道:“素素,本宫是不是真的不适宜做这后宫之主。”
素素看着眼前的女子,帝王终究是帝王,爱上帝王,一开始便是错的。
方才,刘彻刚离开椒房殿,走的时候面色沉沉,十分不悦。
身为帝王,他亦是有太多的无奈,方才,他一进殿,便同她说,要封了田墨儿为夫人。言毕,又忙道:“阿娇,你也晓得,田墨儿是太尉田蚡之女,亦是母后的侄女,碍于这些,多少也得给她个名分的。”
阿娇只点点头,微微道:“陛下不必忧心,臣妾知晓。”
他温柔将她拥入怀中,笑道:“你能理解朕,朕觉很是欣慰。”
她沉溺于他的温柔中,哪知下一刻,他却开口道:“你也晓得,如今田蚡是嚣张得很,那田墨儿朕是不得不给她个名分的,但她绝不能诞下皇室血脉,你懂么?”
怀着的女子微微一颤,阿娇终究是解不开那个结,她不能生子,是因她的夫君算计。她心中有多痛,旁人是不知晓的,如今,她的夫君要她去害另一名女子。没有哪个女子是在乎自己的情敌是痛是不痛的,只是,她太过晓得那样的痛了,一生皆不能再有孩子,于女人而言,那时何其悲哀的一件事。
微微抬眸,望着帝王道:“陛下,此言何意,臣妾愚昧。”
她怎会不明白刘彻的意思,她自是明白的,刘彻亦是知晓的。神色间有些不悦,沉沉道:“你这般,要如何坐稳这后位!朕还有些事!”
说罢,便沉沉离去。阿娇愣在原地,她的坐不稳这后位么?她如此,真的错了么?她是害怕的,她害怕做那般的事情。
刘彻却是不明白的,大约他早已不记得,不记得是他在她膳食中下了药,因而,如今她再不能有孩子的。
素素担忧的看着案前的女子,帝王终究是如此,总望着旁人能体谅他,却不能体谅旁人,更是不晓得,不晓得那件事一直是阿娇心中的一个痛。
于此事,阿娇从未多言,亦是怕旁人知晓了,因而对刘彻不利。阿娇可以为刘彻做一切,往日,甚至为了刘彻同自己的母亲反目,可这件事,让她害怕,那么害怕,她终究是走不出来。
帝王怒色之间,无意间便到了那漪兰殿,想来,也就踏了进去。
紫衫女子眼眸中一丝欣喜,低眉屈膝道:“妾身拜见陛下。”
帝王神色沉沉道:“免礼罢。”
紫衫女子莞莞起身,抬眸,温柔道:“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刘彻心中是不悦的很,看了看卫子夫,沉沉道:“没什么!”
卫子夫瞧着刘彻的神色,心中已猜到了个七八分,再相爱的人,却也是有分歧的时候。如此,便是旁人乘虚而入最好的机会。
故作的大度,淡淡道:“是不是同姐姐吵架了。”
刘彻只低眸看了看卫子夫,并不多言,大约是默认了罢。
卫子夫故温和道:“陛下,姐姐的性子也就是那般,您的性子也是如此,想来,她原也是不想惹您生气的。”
要知,若是一名男子正同一名女子生气,另一名女子十分大度的来安慰他,他自会将两名女子暗自在心中相比。自然,也就觉另一名女子是好的很的。
帝王看了看紫衫女子,眼中似有深意,这是个乖顺的女子,他要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原刘彻亦是想过,此事让卫子夫去办了的,想来,却觉他的孩子不能没有母亲。思量半刻,便想到了阿娇。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他这是怎么了,要知此事若是被查了出来,定然是重罪,轻则丢了荣华富贵,重则丢了性命。
冷静下来的阿娇自然也是想到了的,他怎会这般对她?也许,她真的是比不过他的江山,永远也比不过。更是比不过他的孩子,所以,纵使是做这般的事情,亦是她去做,而非旁的女子,更非卫子夫。
隐隐约约间,阿娇觉,阿彻好似已经离她越来越远,如今的阿彻并非是中了断情咒的阿彻,是真正的阿彻。
平阳公主府中,少妇眼眸间含笑道:“如此,本公主倒要瞧瞧,她馆陶的女儿能有多大的本事,没有哪个男子是能忍受自己的妻子如此的,如此的背叛的。”
素衣女子匆匆出宫,神色间焦急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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