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宫中暂避
“后来皇祖父时不时亲征西北,父皇当时作为太子监国,一样令我坐在这屏风后头。我听啊听啊,总觉得父皇处理政事,与皇祖父的方式不同。后来,待我到了金陵,独自管理一方土地的时候,我才懂了——皇祖父的出发点,乃是皇权,而父皇,才是一心为了百姓。”
永昌隔着一扇屏风,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宁绾朱倾诉。“所以那时候我才摆正了自己的位置,父皇并不像是旁人口里所说的那样平庸无能,父皇所做的,只是细水长流,百姓安居乐业了,大周朝才能长久下去。”
宁绾朱在屏风后头听着,一时记起了当年入宫之时曾经见到过的仁熙帝背影,免不了肃然起敬。所谓“人无完人”,便在仁熙帝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有那么多像父亲一样的臣子死心塌地地敬重、追随仁熙帝,大多是因为仁熙帝讲求仁政,欲令百姓休养生息的道理。可是若说这位帝王有多么的圣明,可是他偏偏又是个大胖子,而且与女色上又不节制,最终竟然这样暴疾而终。
然而永昌却一直在屏风外絮絮叨叨地说了良久,大意是,汉王所走的那一套路子,只是一位模仿皇祖父,一来无自己创建,而来汉王自己贪婪无度,意欲夺取天下也只是为了自己予取予求。宁绾朱一面听着,一面暗想,这位新帝倒也有些自己的见解,与夏相和父亲宁裕的不少政见不谋而合——所以这样看来,只要父亲宁裕心中,关于永昌登基之谜的那个结能够解开,那么势必也能在永昌一朝成为一位能臣大吏。
她正这么想着,却突然听着永昌在外头提气喝道:“如此,朕又怎能将皇位与天下拱手送与皇叔?”
宁绾朱冷不丁被永昌这么一喝,情不自禁地在屏风后头应道:“自然不能!”
永昌大约是听见了这话,突然起身来到了宁绾朱所在的屏风之前。宁绾朱正因自己失言而有些懊悔,什么都不敢再说,却突然听见永昌在屏风外头问道:“那么,耿夫人如今还担心朕会冒险亲征么?”
宁绾朱没有半分迟疑,道:“自然不会!”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道:“陛下此前一番布置,便是想要让城中戍卫确信陛下将要亲征,因此该露的马脚都露出来吧!”早在永昌将城中众将宣来御书房的时候,她便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永昌既然已经知道京中可能存在反叛,那么便存心让可能的反叛之人放下戒心。
只是她答完了才突然省到,难道这永昌,命人安排自己躲在这儿偷偷地听壁脚,就是为了让她能够明白他永昌的一番安排,一份苦心?这是一位九五之尊能够做的出来的事情么?
还未等她想明白,只听“哗啦”一声,宁绾朱眼前一亮。却是永昌突然伸手一拨,他本力大,此时已经将那屏风整个拨开,歪倒在一旁。永昌双目炯炯,直盯着宁绾朱的面孔,令宁绾朱突然一阵慌乱,连忙垂首,想向永昌道歉——原是她不该失言接话。
却见永昌突然一躬到底,对宁绾朱说:“古人有所谓‘一字之师’,而夫人于朕,则可谓是‘一画之事’。”
宁绾朱赶紧偏开身子,不受永昌的礼,道:“皇上谬赞了,妾身只是信手一画,皇上于那画之中所得的感悟,乃是皇上是为真命天子,悟性过人,与妾身又有什么关系。”
永昌见她毫不居功,又兼乖巧可人,心中一动,登时喉咙之中有些发干,往前踏上了一步,却正好踩到了那具倒在一旁的屏风,发出“嘎啦”一声大响,倒将永昌自己吓了一大跳,退了回去。再看面前,宁绾朱则将头垂得低低的,几乎要将整个面孔藏起来,却露出了一大截洁白的后颈。
永昌往后退了两步,静默片刻,再度开口,声音里已经恢复了冷静自持,和与他那帝王身份相配的尊贵与傲慢。“夫人进京,可是与宁大人一道?”
宁绾朱一怔,没想到永昌竟然在这个当儿问起了父亲。她不敢抬头,接着应道:“是!”
永昌想了想道:“宁大人当日因病返乡,朕总觉得宁大人是对朕生了什么误会。这次京中恐有变乱,令尊虽是文臣,可是气概却不输任何武将。朕有心请他出山坐镇,不晓得宁大人如今身子是否好些了。”
宁绾朱只得答:“好些了!因此这次臣父才与妾身一道进的京,为的是,为的是……”她说道这里,声音小了下去。而永昌则温言道:“不必隐瞒,但说无妨!”
“妾身的父亲,进京是为了面见夏相,以除却胸中的一些疑问,以便更好地为陛下尽忠。”她这话说得就模棱两可了,既不说宁裕对先帝驾崩之事有所怀疑,又代宁裕表了表忠心,说得其实甚为滑头。
然而永昌却一下子便听懂了,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道:“令尊对先皇父的一片忠义,却是无可比拟的,若是不能将这些与令尊大人解释清楚,却是是朕这为人子的不是!”他说着,眼中流露出一丝哀伤,接着道:“夫人放心,回头见了宁大人,朕会亲自解说的。”
说到这里,两人相对无言,静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永昌开了口,“夫人暂且退后,朕自有安排。只是委屈夫人在宫中留几日,朕不日便将召耿次回入京,届时来接夫人还家便是!”
宁绾朱恭敬应下了,倒退着往来时的那道暗门里去,直到确定永昌决计再也见不到自己了,这才吁出一口气,暗自抹汗道:“果然耿琮不在京中啊!”她莫名有些失望,可是又想着与汉王叛军交战,如耿琮那样用得着的将领,自然会是冲在前头的。只是这样一来,这段时日内,宁耿两家,被各自隔做了几处,首尾不能相顾,为今之计,就只有先好生保全自己,再说其他了。
想到这里,她已经挪到了御书房后院的那道门边。果然在那里尚有原先那名宫监在候着,见了宁绾朱便道:“夫人随我来,陛下吩咐安置夫人呢!”
宁绾朱随着那名宫监匆匆离开了御书房左近,穿过御花园,来到一处连绵宫宇跟前。那名宫监带着她到得一处偏殿跟前,说:“就是这里了。陛下说,为了夫人的安全,先请夫人住在此处。此处是太妃们的住所,所以夫人尽管放心,绝无人敢说什么的。只是皇上说了,这里的屋宇收拾起来也匆忙,所以只好请夫人屈就了。”
“这哪里敢当!请问这位大人,姓甚名谁?”宁绾朱见这位宫监善解人意,神态之间偏又有一种不卑不亢之态,又与闻永昌这等机密的安排,料知是永昌身边得用的人,只是她眼下身无分文,只那柄烙笔还带在身边,因此便对那宫监歉意地笑笑,说:“妾身如今一无长物,连给大人些许谢仪都不可得,只好待下次了。”
那宫监连忙推辞,只说是分内之事,却架不住宁绾朱终于问得了名姓。
临了那宫监将宁绾朱送入一间偏殿暂居。这院儿里的正殿叫做“撷英殿”,正殿里住着一位老太妃,据说又聋又哑,身边只有两名宫人侍候。然而宁绾朱却暗自叹服永昌这番安排算是周到了。她在这撷英殿里,算是身份特殊,两位照料老太妃的宫人,竟然也“顺带手”,将宁绾朱一并照料了。
那位老太妃饮食起居极为规律,每日寅时起,未末便早早地歇下了,每日十二个时辰里,除了吃喝睡觉,便见她在院儿中自顾自照料那一院子的花木。这位太妃无儿无女,而且又聋又哑,因此一人在这处殿内待着,也不用出去,也无半个人进来。
宁绾朱对这位老太妃感到十分好奇。她到这里头一日,吃喝歇宿,不论做什么,都缩在自己院儿里。然而自那第二日始,那为老太妃便笑嘻嘻地过来,直接挽了宁绾朱的手,将她带入了正殿,从此一日三餐,都是两人一起。
宁绾朱倒是舒了一口气,她与老太妃同吃同住,同止同歇,那么宫中即使有人想要暗害她,也势必要掂量掂量。
只是说来也怪异,这刚一开始的时候,老太妃殿里虽然饮食清淡,但是各色食物茶点,还是充足的。有时老太妃与宁绾朱食毕,还有些可以赏赐两位服侍的宫人的。可是只过了一两日,饮食便开始减少,质量也日渐显得粗鄙,再到后来,那些个食物,分给老太妃与两位宫人三人,只将将够。
两名宫人因为宁绾朱身份不明的缘故,明里暗里便透出些埋怨来。然而那位老太妃,却全然不顾这些,因此每每到饭食,无论桌面上的食物有多少,她都伸箸拨给宁绾朱一半,叫宁绾朱好生感激。
她暗暗抬头,望着窗外的阴天,想,也不知道如今京中的局势如何,宫中连老太妃殿里的食物都有所短少,别是宫禁已经被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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