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皇上主要的兵力都放在西北，宣同之外。然而我国边患何止这些，辽东、云南、东南沿海，如今皇上都是靠了黔国公、保国公等几家世家在当地镇守，或剿或抚。依在下看，黔国公与保国公两家，是最有可能尚公主的。若是去了这两位公主，宫中便只剩一位，吐蕃、高丽等地，皇上不是还要留一手么？”

　　“您是说？和亲？”定国公已经惊讶地问出来。

　　“是呀！毕竟连年征战，国库实在是吃不消，更加撑不起多线战事。所以这几处地方，皇上只怕都是会遣嫁公主或是宗室之女——所以，两位国公爷尽管放心吧！”长春侯分析得头头是道。

　　“再说了，如今贵妃已逝，权惠妃有孕在身，宫中无人主持大局，皇上十有八九会将此事安排给太子妃。凭二位与英国公府的关系，若是真有相中了的名门贵媛，只要给英国公府递个信，太子妃自会安排了，再报与皇上。皇上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的。”

　　听了长春侯的话，定国公与邓国公都是恍然大悟一般。定国公于晨笑着拍着耿亦冼的肩膀道：“想来你我都是身在局中，不如常侯爷旁观者清，想得透彻啊！”

　　邓国公耿亦冼腆着脸陪着于晨干笑了两声，心里却又盘算起自己的小九九来——

　　他的目的就是想让耿琮失了圣心，最后丢了世子之位，这样他便可以寻个由头，将耿琮从家族之中逐了出去。而且这事情得快，否则一来二去，耿玉也大了要说亲，顶着个国公府私生子的名头，想想也知道，耿玉肯定寻不着什么好亲。

　　耿琮这头，却因为有皇上的旨意在，所以不能再等。试想如果耿琮当真说了一门贵亲，回头自己发作耿琮，要夺了他的世子之位，耿琮的妻族哪里会让自己如意？所以，这耿琮未婚妻的人选，还真是要好生斟酌才行。

　　耿亦冼回去，正值夫人于氏从赵王府探视赵王妃回来。耿亦冼听了便埋怨道：“眼下赵王府是是非之地，夫人又是何苦去招惹？”

　　于氏夫人一张脸登时拉了下来，冷笑一声道：“国公爷难道忘了，赵王妃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儿。如今皇上都说了赵王不涉谋逆之事，夫君又何必如避蛇蝎一般地要避自己的亲生女儿？”

　　她接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绣帕，淌眼抹泪地说：“这真是墙倒众人推，我去看了锦儿的院子，这大冬日里的，连银霜炭都没有，只用了与外间贫户家中一样的灰炭，可怜我的锦儿，从小到大，都没有吃过这么些苦哟！”

　　耿亦冼朝自己夫人瞪了瞪眼睛，说：“你说这些有的没的有啥用？你想想，当日北城兵马司作乱那会儿，毒酒都已经搁到皇上桌上去了。那种倒行逆施，连想想都后怕，后来还不是太子力保，才留下了赵王一命？如今赵王府若是还如以前一般穷奢极侈地过日子，你叫皇上心里怎么想，太子殿下心里怎么想？这年头，还是低调点好！”

　　于氏听了，虽然觉得有道理，但还是心里不舒服，便问丈夫今日去宫中见驾，究竟是为了何事。耿亦冼有点尴尬，脸上有些发烧，可是还是将话照实都说与于氏夫人听了。

　　于氏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嘲笑丈夫的机会：“琮儿是皇上看中的人，国公爷当日寻的那个冀州同知，也太不堪了，在京里四处钻营不说，居然还为老不尊，去那种地方。皇上没有过分责怪，国公爷，已经是万幸了。”

　　说着，于氏用帕子掩口，轻轻地一笑，道：“要让琮儿失了圣心不容易，但要让他娶不到名门淑女却不是那么难！”

　　耿亦冼大喜，急忙问于氏夫人计将安出。

　　于氏白了一眼耿亦冼，“国公爷现在想到妾身了？刚刚妾身为咱们的女儿忧急的那会儿，国公爷一句话都没有。眼下为了那外室的儿子，倒晓得来求妾身了？”

　　耿亦冼登时白了脸。

　　他是个急躁的人，又不擅长机谋，所以平时的为人做事往往过于简单粗暴，在这上头其实也吃亏不少。这时他见于氏矫情，立时怒道：“你别忘了，当日整那小兔崽子的时候，你也是出面站在我一边的，那小兔崽子指不定怎么记恨呢！若是将来他得了权势，要清算于我，你也一定逃不掉！”

　　于氏夫人也白了脸，转了转眼珠，叹了一口气道：“国公爷非要如此说，那妾身也没有办法。只是不过，妾身若是说了，国公爷可愿意拨一些体己，好让妾身私下里接济接济赵王府？”

　　耿亦冼盯着于氏，终于点点头，道：“你且先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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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国公夫妇密谋之时，耿琮正在宫中侍卫处，率了一众执金吾侍卫向于啸天庆贺。而与此同时，宁府之上，宁绾朱正大大方方地朝着上首坐在邬氏老太太身边的一位夫人行礼。她心中一清二楚，这位邬氏老太太族里的夫人，来此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来相看自己的。

　　这位夫人娘家姓洪，是清河邬氏嫡支二房的嫡妻，算起来，是宁家老太太的侄儿媳妇。

　　宁家老太太邬氏已经不少时候没见到清河娘家人了，见到洪氏忍不住埋怨道：“我年纪大了腿脚不好，结果老亲戚没法走动，而是你们这些小辈怎么总也不上京？”

　　洪氏恭敬地答道：“老太太，您不知道，清河那边年前的时候长房两个嫡子成亲，一个嫡女送嫁，都是与本地的大户结亲，年前的时候大家伙儿都忙得脚打后脑勺，这回可真是，全家都忙得找不着北，一天都歇不到几个时辰。这不，刚刚娶完媳妇嫁完闺女，又赶上过年。实在是腾不出手来，这不，到眼下了才腾出空儿上京来给老太太请安，我们当家的特地嘱咐了，要我好生向老太太赔不是。”说这洪氏站起身来，作势要行礼赔情，结果被宁老太太摁了坐下去——

　　“唉，二房媳妇，你也太多礼了，既是如此，我老婆子又有什么好说的？”邬氏口上这么说，心里却依然有些不大舒服：“长房两个嫡孙已经成亲了？这么长房那头的信上不见？”

　　洪氏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这理由又没法直说，只得支吾着说：“大约是长房嫂子那头也忙晕了，遣人来信的时候拉下了吧！”

　　邬氏老太太哪里听不出这是托词，当下便很不高兴，道：“长房两个嫡孙都已经成亲了？怎么清河过来的信上从来都没有提过？”

　　洪氏当然知道原因，可是她当着邬氏又哪里肯说，只推说长房那头的安排她不知情。邬氏老太太愣了半日，道：“若是大哥还在，长房娶亲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会不招呼我这里一声？”说着她往底下坐着的宁绾朱那里看了一眼，哼了一声，道：“只怕是我那位大嫂，乾坤独断，给长房两个孙儿定下的都是她娘家那边的闺女吧！”

　　洪氏眯着眼睛，心道，谁说不是呢！可是邬氏老太太口中的“那位大嫂”，就是在说她的婆婆，所以这话她可不好接口，连忙岔开话头，转到她此行的目的上。洪氏将宁绾朱招了过来，先是上上下下看了，然后又问了年纪，又讨了宁绾朱一件亲手做的绣品，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连赞了几句，最后对宁绾朱道：“我的好大小姐诶，你且先下去，我与你祖母说两句话。”

　　宁绾朱很干脆，屈了屈膝便下去了。墨兰这会儿正躲在花厅一旁的廊上，冲着宁绾朱挤眉弄眼。宁绾朱苦笑一声，朝墨梅摆了摆手，随她去了。其实这洪氏夫人的态度很明显，只怕是为了清河邬氏二房的嫡子，来宁家求娶的。

　　不过呢，只怕宁家老太太这关，这位洪氏就先过不去。

　　清河邬氏，长房将来要继承家业和族中管理之权的——这倒先一股脑儿娶了邬家老太太娘家的闺女，接着二房上门来打听宁绾朱，这明摆了就是二房担心将来分家的时候捞不着好，打算借着娶亲的机会，求娶宁家的嫡女，将来可以借宁家的财势，在族里站稳了脚跟。

　　宁绾朱猜的不错，宁家老太太清了清嗓子，对洪氏道：“侄儿媳妇，还真不是我看不上你家长子，只是这结亲要讲究门当户对。你晓得我家大小姐的身家有多少？”

　　洪氏听了宁老太太邬氏说了一个数，握着帕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邬氏看着洪氏脸上的一脸震惊，心里十分解气，便道：“所以啊，即便是长房来向宁家求亲，只怕也难给得起相当的聘金。”

　　洪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侄儿媳妇省得。”她手中的帕子被绞的不成形状。但是她一旦想到，这事儿告诉自己那位“精明”算计了一辈子的婆母，自己到底损失了多少，婆母那里，只怕也要懊悔无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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