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乱点鸳鸯
夏唯哲的话令耿琮顿悟,他耿家的事是耿家的事,而结亲是结亲,两者本不应混为一谈。用结亲的方式来解决耿家的家事,若是摊上了个与自己性情不合的妻子,只怕会弄巧成拙,雪上加霜。
想到这里,耿琮已经下了决心,转眼间便已经将尚公主的事情抛到了脑后。他眼下刚刚接手执金吾未久,在京中总有些独力难支的情形,所以便就京中的人事向夏唯哲请教一二。这下一来,夏唯哲也看出耿琮心中已经开朗,当下微笑着道:“当日你独自一人回京,才会有了今日势单力薄之局,可是如今你已经掌了执金吾,难道便不能向皇上相请,从西北将你的人调一些回来?”
耿琮闻言大喜,向夏唯哲郑重致谢,便急急匆匆地告辞出门去。
耿琮前脚刚刚出门,夏唯哲背后的房间,帘子一掀,便转出一个穿着明黄色锦袍的身影。
夏唯哲微微一笑,扶着轮椅转过身来,坐在椅上对身后的人行了半礼,道:“老臣原是信口开河,皇上千万勿怪。”
立在夏唯哲屋中的,正是当今天子,他吹胡子瞪眼地看着夏唯哲,道:“你……你这老鬼,竟然拿朕女儿们的性情说嘴,来教训次回那小子!”皇上气鼓鼓地坐在桌边,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说:“其实次回还不错,朕其实挺想让他尚公主的。哼,邓国公那么没有眼力劲儿,这么个明珠他偏偏要当瓦砾。回头朕偏要抬举次回,叫耿亦冼吃一鼻子灰。”说话之时,皇上的胡子还一翘一翘的,也不晓得是在气夏唯哲,还是在气耿亦冼。
夏唯哲拈着胡子道:“耿次回是忠义之人,这次若不是耿家将他迫得太狠,再加上皇长孙提醒,他也万万想不到尚公主这个法子……”
“皇长孙提醒?”皇上继续气鼓鼓地说,“我看那小子,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躲在背后算计他那些小姑姑们。朕统共就三个成年的公主,宣同和云南那两头,只怕各要嫁去一个,只剩下一个,正金贵着,难道就便宜了次回那小子不成?”
夏唯哲已经按捺不住,笑了出来,道:“老臣倒觉得皇长孙殿下,不像是算计皇姑,倒像是在相妹夫一样呢!皇上,不痴不聋,不做家翁啊!”
“不痴不聋,不做家翁?”皇上重复了一句,终于叹出一口气,道:“朕的这些子弟,朕心中都有数。若论心底仁善慈和,唯有太子;可是若论心机深刻,却有两人,一个是汉王仁煦,另外一个就是这皇长孙永昌。朕知道夏先生是看重永昌的,但是先生还是要提防着永昌一些,眼下有朕压着,外头又有汉王,永昌只能将自己的羽翼藏着,若是将来有一日……”
说到这里,皇帝住口不言,只是深深地望着夏唯哲,夏唯哲的神情却是淡然的,他双手抱起,依旧坐在轮椅上,又向皇帝深深一躬,诚挚无比地道:“皇上,老臣以自己的性命担保,永昌殿下确实是一个懂谋略、长权术之人,但是于君父之道,他却是比什么人都清楚。太子仁德,是国之福泽,而皇长孙的能力,却是能保太子殿下的江山稳固,我大周延祚万年啊!”
皇上听了夏唯哲的话,连忙摇手,道:“知道了知道了,朕原就是发发牢骚,本来也不是疑永昌的意思。只是万一有一日,朕不在了,太子当朝,夏先生还需尽力辅佐太子,替朕好好地看着永昌才行。”
夏唯哲欲待再说,这时候一名执金吾进来,将此前在灵境胡同口西市大街上发生的事情报与皇上与夏唯哲知道。皇上听了,面上登时露出一丝玩味的微笑,道:“宁家的小姐啊!有意思——”他说着起身,道:“那宁同甫是朕看中留给太子的人,若是他如今是先生的邻居,先生正好可以指点指点,若是真有急事要传话给朕,通过他也是可以的。”
灵境胡同这边,皇帝陛下正要起驾回宫,而钟鼓司胡同这里,耿琮正立在邓国公府门口,皱着眉头,眼光森然,看着门上“邓国公府”四个大字。
自从上次出事,他回“家”住着的日子便极少极少,大部分时间都是借口在宫中当值,便宿在宫中的侍卫处。如今他经过夏唯哲指点,已经下了决心,打算直面耿亦冼——他可不打算坐以待毙。耿亦冼上次令他猝不及防,着了道儿,而是现在再想要让他被诬被冤,可没有这么简单了。
想到这里,耿琮踏过邓国公府的门槛。门房没说什么,只是一挥手,便有个家丁鬼鬼祟祟地摸去了怡然堂去报耿亦冼去了。
耿琮看在眼中,却没说什么,自己提着宁家赠的那个包袱,径直去了自己的院子。
话说当日耿亦冼以乐姨娘之死攀诬耿琮,本来是想将他从宗族之中除名之后,往大理寺一扔便罢。耿亦冼还盘算好了,除去了耿琮这个眼中钉之后,将耿琮住的院子腾出来给耿玉住的。岂料耿琮半夜里“自行”逃脱,更在西山秋狩之中拔得了头筹,令耿亦冼的计划完全落空。因此现在耿琮的院子还在耿琮的名下,只是院子里的下人寥寥无几,连个热炕火盆热水都没有。
耿琮冷笑一声,大喇喇地往屋中一坐,独自在屋中静候。果然,过不了多少时间,怡然堂那边已经有人过来传话,说是耿亦冼相请,请世子爷过去。
怡然堂上,耿亦冼一人坐在堂中,施施然地喝着茶,于氏夫人却不在。
耿琮见到耿亦冼,却没有废了礼数,依旧恭敬地朝耿亦冼行礼,口中称呼道:“父亲——”这个称呼从他口中极其自然地唤了出来,竟令耿亦冼都有些惊异地抬眼看了看耿琮。他哪里知道,耿琮作此称呼的时候,心里却不禁想起了宁裕,似乎只有宁裕这样的父亲,才配为人父吧!
耿亦冼咳嗽了两声,先是做出一副十分关切的模样,问起耿琮近来在宫中当值的状况,接着道:“次回,皇恩浩荡,才与了你这样的机会,你一定要尽心尽力地报效,未来也为我耿家光宗耀祖啊!”
耿琮神色不变,淡淡地应了。他绝不会被耿亦冼这一点点示好而打动,谁知道这老狐狸背后又藏了什么针对自己的计划?
果然,耿亦冼顿了顿又道:“前两日为父在定国公府上遇见了一位兖州同乡,姓曾,如今正在冀州做同知。他膝下有一女,刚刚及笄,你姨母曾经见过,品貌俱佳。为父已经与那曾大人讲定,聘曾家女儿与你为妻,后日就是吉日,你若是无异议,为父这便去为你下聘了。”
耿琮在心底冷笑。耿亦冼那点龌龊心思他再清楚不过了——
自西山秋狩至今,宫中就有不少传言出来,说是皇上有意将拔得头筹的三名勋贵子弟都招为驸马,最近这传言越来越盛,想必耿亦冼是有些着急了。一旦耿琮尚公主的事情定下来,耿亦冼想废耿琮这个世子的念想便再也没有指望。所以他急急忙忙地想将耿琮的亲事抢先定下来,反正眼下皇家也还没有表态——若是耿琮不同意,耿亦冼更是可以拿这件事情大做文章,四处宣扬耿琮违逆父母之命。时人极其看重孝义廉耻,要是子女违逆父母之命,只要耿亦冼将此事捅到御史台那里,耿琮便得好生喝上一壶,只怕执金吾那里的前程也会有碍。
至于那曾家父女么,耿亦冼确实也已经相看过,人品到底如何耿亦冼知道的一清二楚。若是耿琮服软,乖乖娶了曾家的闺女,他耿亦冼也一样有办法,将耿琮小夫妻两个玩弄于股掌之上,回头叫耿琮乖乖地将这世子之位吐出来。
耿琮在耿亦冼面前做出一副颇为恭顺的表情,很是清冷地道:“全凭父亲做主便是!”说着,便站起身来,“我明日当值,今晚先去宫中宿着了。下聘之事,全凭父亲安排,届时若是定下婚期,也烦请人给我送个信。”语气里透着疏离,而且仿佛完全不感兴趣。
说着他硬梆梆地朝耿亦冼行了一礼,接着便转身出去了。
耿亦冼再也不曾想到耿琮会回答的这样爽快,他早就准备好了诸般说辞来应付耿琮,可是耿琮竟然抛下这么一句,便转身就走了,耿亦冼觉得好像是准备了一身的力气,用力打出去,却打在一团棉花上,完全不受力,而耿亦冼心里也全不是滋味,压根儿弄不清楚耿琮究竟在想什么。
耿琮再从耿府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他深吸一口气,觉得空气之中尽是凛冽的冷意。他将领子往上提了提,遮住了半边面孔,接着又沿着钟鼓司胡同快走了几步,甩掉了后面跟着的邓国公府眼线,快步朝有京中第一名楼的酒楼“百味楼”走去。
喜欢重生嫡女:天才烙画师请大家收藏:(321553.xyz)重生嫡女:天才烙画师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