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分化
等到天已经擦黑了,第三进的院儿门才“吱呀”一声开了。宁绾朱领着几个丫头,亲亲热热地将耿三家的送了出来,口中“婶娘长”“婶娘短”,一直将耿三家的送到了二门口。宁绾朱还谆谆嘱咐:“我年纪轻不懂事,如今又从大宅子里分出来住着,家里的亲戚长辈又都是初次得见,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婶娘肯提点着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耿三家的笑着应着出来,一脸的得色。
耿璋已经饿的头昏眼花,赶紧迎上去,对自己母亲说:“母亲,时辰已经不早了,您饿不饿?”他眼下之意自然是指,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耿府怎能不将他们母子留下来用饭呢?
耿三家的这时候被宁绾朱带着众多的丫鬟下人一起送出来,正是脸上有关的时候,见儿子问,便道:“放心,你嫂子早就都准备好了。”
宁绾朱在旁边接口:“是呀,这不三婶惦记着三叔那头还是冷灶头,我已经命人预备了食盒,还请三婶和耿璋兄弟一起带回去。”
耿璋没想到宁绾朱将自己爹抬了出来,没敢说什么,只好默默地随了耿三家的出门。宁绾朱这里送了两个大大的朱漆雕花食盒,耿璋提着,费了老大的劲儿,忍不住与母亲抱怨道:“母亲,为何不在大哥府上用了晚饭那!”
耿三家的不高兴了,说:“你这孩子,就惦记着自己吃饱,怎么就不想想你爹。你看看人家礼数多周到,送食盒来,还先想着你爹,还事先问了你爹的口味。若是我说,这高门大户里出来的闺女做媳妇,就是懂规矩。璋儿,你若是日后娶的媳妇,有琮儿媳妇一半好,娘就甘心了。”
耿璋被自己母亲拿话堵着,心里郁闷得不行,反口道:“您说什么呢?说那婆娘孝顺?那她还满口称呼您婶娘婶娘的,哪里将你真的当婆婆来孝顺了?”
“你这孩子,混说什么,做人不是光看嘴上,总要得了实惠才好。”在这夜色之中,耿三家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她想起了与宁绾朱坐在一处闲聊的时候,大约是宁家陪嫁过来的一个媳妇,上来给宁绾朱回报,说是通州庄子上一家的过继纠纷如今算是扯清楚了——说是有家人家已经出继了儿子的,又想将已经出继的儿子所继承的那些家业夺过来,结果闹到官府,官府直接指了个罪名下来,将那家直接每人领三十杀威棒了结。
“所以啊,按照大周的律例,已经出继的儿子,无论跟家里多么亲,都不能明面儿上太亲热,否则别家看的眼红了,直接上官府一告,说是以出继为名,谋夺他人家财,什么好都捞不着,还落个坏名声。”宁绾朱当时一面闲闲地饮着手中的清茶,一面对耿三家的这么说着。
耿三家的一想,可不是吗?自家长子已经出继了这么多年,非要人家在明面儿上尊自己这生父生母,这在耿琮看来,大约也很是为难吧。耿三家的从来不曾从长子的角度上想过这些事儿,可是如今宁绾朱用了官府的例子这么一解说,反倒叫耿三家的有些明白了。而如今她觉得与宁绾朱相处,宁绾朱就算不拿她当婆母对待,总也是恭恭敬敬地当长辈敬着的,天晚了还想着她家里那口子,还记得往家里送食盒,日后一年四时八节,各色孝敬想必也是少不了的。耿三家的这么一想,觉得得了甜头。
可是她哪里知道耿璋在想什么?耿璋一直想撺掇着这位没什么心眼儿的母亲出面,对宁绾朱施压,最好让宁绾朱出面,求耿琮,给自己寻个能够给往上晋身的差事才好。耿璋晓得兄长早就晓得自己曾经扮演过什么不光彩的角色,他只盼着耿琮能看在母亲和妻子的面子上,先松下口来,然后耿璋再自己出马,求到耿琮面前,痛哭流涕,自打耳光……总之唱念做打,他都行的。
这么一来,耿璋母子二人回到家中,见到里面准备的一应菜式,都是耿三一家人喜欢的。里面附上的三双筷子,还都是银质的,掂在手里沉甸甸,耿三家的对丈夫得意洋洋地说:“这加在一起,总有五两多了吧!我就说么,这琮儿媳妇,在别人明面而上拉不下脸来,暗地里贴补咱,总还是乐意的。”
耿璋却看着那颇为“家常”的菜色,心里更是不甘。他想的可不是什么一日三餐温饱,耿琮能官威显赫,进出宫禁,为啥他连个想在人前露点脸儿,背后拿点实惠的差事都没有?若是当年出继的不是耿琮,而是自己,自己眼下也应该如耿琮一样,要地位有地位,要娇妻有娇妻了吧,何用得老父老母再厚颜出面,上门相求?
因此,耿璋这一餐吃得食不知味,然而却听着耿三家的一直在饭桌上形容那耿琮新娶的宁家姑娘多么大方贤惠。“琮儿媳妇还邀了我明儿再过去说话呢!”耿三家的得意洋洋。
耿璋更是连嘴都合不上了,他自己何尝不晓得,母亲是被他自己个儿当了枪使,那天认亲的时候着实是狠狠地得罪了宁绾朱。他可没想到这位宁氏能够这样不计前嫌,难道真被母亲抬出的那顶孝义的大帽子给吓怕了?
第二日晚间,耿琮从宫中回来,听说了耿三家的连着往北宫门这里过来了两日,眉头立时皱了起来。
宁绾朱软语向他解释——在她看来,耿三家的总是出面挑事儿,一来是觉得宁绾朱是新媳妇,对付新媳妇这种事儿,总是“婆母”出面比较好;二来,耿三家的比较直,所以耿璋一说什么,她便都信了。宁绾朱觉得,若是将耿三家的请过来北宫门外多走动走动,让耿三家的少受些耿璋的影响才是好事儿。
这两日,宁绾朱更是旁敲侧击,说了不少律例人情上的大道理给耿三家的听,令耿三家的多多少少也明些事理。而且宁绾朱将耿三夫妇二人那里,打点得妥妥当当的,连着两晚都是丰盛的餐点送过去。一来二去,耿三家的便觉得,这“儿媳妇”是真心待自己家不错。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软,所以当着丈夫和儿子的面,耿三家的都免不了没口子地夸宁绾朱会做人。
耿琮听了,心里却窝着一股子火气,口气有点不善,冷冷地道:“你倒还真是拿她当婆母来敬了?”话一出口,耿琮就醒悟过来,这口气说得太重了。他担心宁绾朱不悦,连忙住口,凝神望向宁绾朱的面孔。
宁绾朱还真是有点生气,觉得自己身边这位队友,有点意气用事,不过她想想,也难怪,耿琮从小到大,只怕都生活在爹娘偏心这件事儿的阴影之下,如今真要他以德报怨,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宁绾朱只好与他细细解说:“当初的事情,我想你也知道的很清楚,真正起意害你的,只是耿璋一人,耿三夫妇,并没有参与其中,相反反而受了池鱼之殃,若不是我正巧从他们那宅子附近路过,只怕二老也要吃一番苦头的。至于后头的事情么,你的生父生母,确实是偏爱耿璋不假。可是,仅仅为此,世间偏心的父母多了,你难道又能因此而指摘他们?”
宁绾朱真是的想法是,眼下一定要赶紧将耿三夫妇与耿璋两头分化开来,最好能叫耿三夫妇也觉得耿璋要求过分,心思刻毒,渐渐地不受耿璋忽悠,不掺合耿璋张罗的那些个破事儿,长久来看,这才是真正对耿琮有利的。将来万一耿璋再起什么坏心眼儿,耿三夫妇若是与耿璋有了距离,至少不会轻易受耿璋蛊惑,帮着耿璋对付耿琮。再说了,帮着世上又有哪个做子女的,愿意将生身父母恨一辈子的?
耿琮听了,默默地取来面前的小酒盅,一扬脖,将里面的金华酒尽倒入口中去了。放下酒盅,耿琮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苦笑,道:“是呀,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早在西山的时候,就曾经这么劝说过我,可惜我却始终放不下……”他看着宁绾朱的眼神,突然透出一丝受伤,和一点点软弱,这与平日里那个总是高傲冷漠的执金吾首脑,很是不同。
“放不下,便不用放下。只要做自己的本分就好。”宁绾朱认真地看着耿琮,慢慢道来:“这边的宅子是御赐的,对外可以只说这里离宫苑太近,不得有生人随意留宿。所以,三叔三婶最多空闲的时候上门坐坐,其余时候也不干咱们什么事儿。除此之外,不过是四时八节的节礼,往来走走亲戚。若是真有什么事儿要求到你头上,我这头就说我不懂,两眼一抹黑,混过去就算了。除此之外,并不需要你多说什么,多做什么,久而久之,就慢慢缓下来了。”
耿琮一听,心里不禁感慨宁绾朱为他想得周到,忍不住叹道:“我真是何德何能,能得你相伴身边!”
他说得真挚,眼光落在宁绾朱在灯下的一张俏脸之上,只觉得她一对眸子在灯下,如宝石一般熠熠生辉,一时心中一动,伸手将宁绾朱的左手握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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