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礼成(上)
邓国公耿亦冼原本就没有记着这宁家发嫁妆的事儿,不过他就是记着了也不会主动出面,给宁家做面子。只是这日偏巧他衙门之中没什么事儿,下衙回家的路上,看到这浩浩荡荡送妆的队伍,原本还抱着看热闹的心,可是看着看着才觉得不对,怎么这执金吾侍卫们竟然耀武扬威地护着新嫁娘的嫁妆,直冲着钟鼓司胡同就过去了。
他这才省过来,紧赶慢赶几步,挤进人群,登时便被那黄澄澄金灿灿的金锭晃花了眼,接着他一扭头,看见一抬抬的嫁妆挑子,竟然绵延了一整条街道,队尾尚且没有拐过来。
耿亦冼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确认了自己不是在做梦,这才省过来——这宁家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会儿谁在他耳边说什么宁家清贫啦,宁家长女不受待见啦,一个不受待见的文官之女,便能摆出这么一长串嫁妆出来?那黄澄澄亮闪闪的金银,偏又丝毫做不得加,似乎每一錠都在嘲笑耿亦冼看走了眼。
还有那群穿着赤金官服的执金吾,不仅骑着宫中侍卫才有的高头御马,还马背上不断替耿琮宣传,“明儿个我们统领成亲,回头大家伙儿都来捧场,一定有一场热闹好看啊!”
耿亦冼觉得胸腔闷得发慌,他四下里看看,突然发现一个穿着监察御史服色的人,立刻一把拉了过来,说:“这些个执金吾,如此耀武扬威,当街扰民,还当街驰骋,尔等监察御史,如何不上书弹劾?”
那名监察御史几乎白了耿亦冼一眼,悠哉悠哉地道:“尊驾那只眼睛看到这些宫中侍卫驰骋了?我见他们骑马倒还没有走路快呢!”这会儿钟鼓司胡同前面的街道,几乎被看热闹的人围得水泄不通,执金吾们倒都是老老实实地约束马匹,免得践踏身周的百姓。
“这……”耿亦冼不死心,说:“难道他们穿着执金吾的官服当街招摇,这你们监察御史也不管?”
那名监察御史当下赶紧利落地白了耿亦冼一眼,指着耿亦冼身上的官服,道:“我说这位官老爷,大周哪条律令禁止有官职在身的人穿官服上街的,你倒是说说看!”立时将耿亦冼问傻了。他又道:“这些执金吾侍卫又不当值,在大街上走走,你管得着么你!”
耿亦冼在监察御史那儿受了一肚子气,再回头,那发嫁妆的队伍已经进了钟鼓司胡同。他连忙寻了个空钻进胡同里去。
里头是邓国公夫人于氏在主持,她正一脸阴郁地看着宁家发嫁的队伍一对一对地将嫁妆停在邓国公府第二进院子的空地上。她虽然有些准备,晓得宁家这个嫡女未必像耿亦冼想得那么简单,可是她也着实没有想到,宁家竟然对宁绾朱这么好。
耿亦冼站到于氏旁边,心里一恼,忍不住大声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宁家怎么会……”他原想问,宁家怎么会发这么多嫁妆过来,于氏赶紧半道上截住了他的话头,原来宁家双胞胎小哥俩正站在耿亦冼身边不远的地方,听见耿亦冼提“宁家”两个字,眼光齐刷刷地就扫了过来。
于氏便给耿亦冼介绍了双胞胎。这小哥俩以后算是国公府的正经亲戚了,所以耿亦冼少不得要给双胞胎见面礼。他摸了半日,从身上摸出个扇坠儿来,给了宁景清,偏生这宁景和睁着一对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耿亦冼。又甜甜地唤了一声“国公爷”,将耿亦冼恨得牙痒痒地,偏又不得不伸手到自己个儿兜里又寻出一个宫里绣娘绣的扇套出来,送给宁景和,总算是凑了一对儿见面礼出来。这下叫耿亦冼心里更是郁闷,直叹晦气。偏生那些个执金吾陪着送妆的队伍过来,在邓国公府门口就停住了,一点儿进来拜见的意思都没有,明摆着对他这邓国公一点儿敬意也无。
于氏待耿亦冼这郁闷劲儿消下去了些,抬头悄声对丈夫说:“看见了吧,人家宁家这么大阵仗,一定不是想闺女嫁过来之后任咱们家拿捏的。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头,最好还是收起来吧!”
耿亦冼这时候气得差不多快厥过去了,人反而冷静下来一会儿,想了想,对于氏道:“那宁家送嫁的就是这么两个萝卜头?”宁家双胞胎这会儿还没开始抽条儿,身量不高,所以也勉强算得上是萝卜头。“他宁家没别的亲兄弟堂兄弟了么?”
于氏想了想,道:“倒是没听说,可是宁家的舅家在京中,也颇有些人口,表兄弟什么的,总该还有些吧!”
耿亦冼冷笑一声,道:“表兄弟?表兄弟也可以做亲。若是那姑娘明儿上花轿的时候是什么表亲背上花轿的,甭管是什么‘表’,只要他不姓宁,我回头便找这借口说这姑娘伤风败俗,给他退亲退回宁家去!”
于氏登时道:“你省省吧!这姑娘是太子妃亲眼相中,指了给琮儿的,皇上那头也点了头,那会儿你不还上钦天监求来着?你这老糊涂,这会儿倒想起来往人身上泼脏水了,你将皇上置于何地,将太子妃置于何地,还有你自己的脸面,倒也要不要了?”
耿亦冼一缩脖子,他于京中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和为人处世之道,向来不精通,可也晓得自己的脸面是不能丢的。于是这个主意只能放弃。想了半晌,耿亦冼又与于氏说:“我看,只能这么着了,等耿琮那小子成了亲,才能向礼部请封世子夫人的诰命,请封必定得是我这个国公爷出面的。如今皇上不在京中,不妨将这事儿好生往后‘压’一压,就算是太子妃相中的姑娘,她也不能来过问我耿家给媳妇请封的家事吧!”
于氏想了想,倒觉得这未必不可行,反正皇上不在京中,东宫现在极为低调,多一点点事都不会再过问的。她便稍稍点了点头,可是转念一想,这丈夫还真是无聊,竟然想出这么一招,损人又不利己,只晓得一味将耿琮那边的人往下压,可是这对耿玉的事情难道便有半点好处?她想着,这要嫁耿琮的姑娘还真是倒了霉,转念一想,自己嫁了这丈夫又何尝不倒霉,忍不住也朝耿亦冼翻了个白眼儿。
第二日,宁绾朱丑时三刻就起来了。喜娘早早地就过来宁绾朱的院子,为她梳洗打扮,再换上繁复的新娘礼服。一时晏氏、何氏与姚氏一起过来看她,姚氏慈爱地递了一碟子点心过来,道:“还是吃点吧,今儿个有的你累的。”她与晏氏都是过来人,何氏还算是新嫁娘,听了姚氏的话,脸上就飞红了起来。
一时到了吉时,宁绾朱被喜娘扶到堂上去,拜别祖母与父亲,她戴着一副珍珠头面,冠上垂下的珍珠头帘颤巍巍地悬在她眼前。透过头帘,宁绾朱竟然见到舅舅邵扬也坐在父亲宁裕的身边。她不禁很是感激。长久以来,她与这位亲舅舅其实并不算亲近,可是透过舅母的只言片语,却总是能感受到这位冷面无私的舅舅,对自己的一片拳拳关切之意。
宁绾朱一一向长辈们叩头行礼,感激他们这么多年来的照料。也不晓得怎地,晏氏竟然都红了眼圈,用帕子在眼角下轻轻地抹了抹。
这时候,外间热闹了起来,耿家迎亲的队伍到了。外头就有人将信儿给送了进来,“耿家姑爷被小哥俩拦住了,只是小哥俩问的学问,难不倒耿姑爷啊!”就算耿琮是军中出身,可是这读书上头,也不落于人后,至少不可能被宁家双胞胎给问倒了。
“外头晏家表少爷和邵家表少爷也去拦姑爷了,看上去姑爷有些为难。”邵修永也就罢了,晏长生是两榜进士,若是想故意刁难耿琮,估计还真是够他喝一壶的。
“姑爷寻了帮手来,就是咱们胡同旁边那院子里住的老先生,表少爷明显不是别人的对手啊!”宁绾朱听了忍不住想笑,这耿琮,人缘还真是不错,人又机变,真不知道那人是怎样在邓国公府里混到这份田地的。
“表少爷不是敌手,姑爷由那位夏老先生陪着,已经叩开了咱家的大门了!”
这时,邵扬舅舅一长身立了起来,看着宁裕道:“绾朱无长兄,亲舅如母,自然该是我来送绾朱上轿的。”说着,就往宁绾朱身前过来。岂料,宁裕却一伸手,道:“舅兄,这一次,还请你让让小弟。”
女方送亲是由亲父负了闺女上轿,也不是不可,只是极少有人家这样做而已,更常见的是母舅或是亲叔伯。如今,宁裕自己提出来要送宁绾朱上轿,倒令大家都有些吃惊,厅中登时静了,只听宁裕静静地道:“如今绾朱要出嫁了,我这个做父亲的,或许再没有多少机会补偿早年的过失,所以,还请舅兄将这个责任,交付给我这个生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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