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深夜作别
与晏氏的惊慌失措和色厉内荏相比,宁家老太太邬氏显得平静得多。一来她不曾亲眼见过外间的动静,二来邬氏出自清河大族,早年间也曾听过家中老人说起过京中曾经发生过的种种变故——往往变生肘腋之间,一夜过去,一觉醒来,往往已经双方势力互转,顷刻便换了天颜。
因此邬氏倒是更欣赏宁绾朱的冷静自持,而晏氏这般咋咋呼呼,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实在是每个当家主母的样子,叫人看不下去。
她想了想,开口说:“今儿天冷,大家早点歇了。家中的事情,我看绾朱既然身子大好了,就由绾朱安排吧!”
宁府的权力,暂时便又回到了宁绾朱手里。
晏氏听了,虽有些不忿,可是她一旦想到家门外咫尺之处的刀光剑影,心里便一阵阵地发寒,恨不得马上躲到自己屋里念佛才好。老太太既发了话,她便也顺竿儿下,将自己用着得力的几个人都带了下去,去守着宁家双胞胎的院子去了。
宁绾朱先扶了宁老太太邬氏回房,信口安慰了老太太几句,见老人家精神还好,便总算放下了后顾之忧。接着,她便去了父亲的院子,先是嘱咐了父亲屋里的下人将宁裕的官服、常服都准备了出来,又收拾了一床暖暖和和的铺盖,在铺盖里放了整整齐齐的一叠小银封,里面都是十两一张的银票,见票即兑的。
接着,她便将所有宁家的下人都叫到了宁裕的院子里。“从今日起,你们自行排班,轮流上夜,要将宁家几处门户全都看得稳稳妥妥的,绝对不能有可疑之人进入宁府。除了把守门户之外,还要每半个时辰在院中巡视——一来今日天冷,各处要小心火烛;二来外头形势不明,切记不能叫旁人混进了府里。”
众人见宁大小姐亲自发号施令,晓得她这样严肃地说过之后,往往会宣布差事的奖惩。果然,宁绾朱将众人需要做的事情说完,当即宣布:“这几天差事办得好,每人赏五两银子,此后轮流给假。
她一说到这里,宁家的世仆们大多喜动颜色。五两纹银,在下人们眼里,已经是横财一笔了,然而得了银子之后,要是再能得上一两天的假,那才是真正有面子的事情,届时拿着赏银,在京城的各间铺子里买些物事,在去同是南阳出来的大户人家,寻认识的亲戚朋友显摆显摆,别提多神气了。
然而宁绾朱盯着每个人的双眼,一个一个看过去,每个人都被她盯的心里有点发毛,有些人便低下头去。末了宁绾朱冷森森地开口:“但是我要提醒你们记住,这是在我宁府这几日平安无事的前提下。你们也晓得,京城不比南阳,外面的形势千变万化,若是随便混进来一人,甚至传递什么物事进来,便有可能是抄家灭族之祸。我宁家要是有个什么不好,你们的身契都在宁府名下,会有什么后果,你们自己也清楚地很。”
想到这里,宁绾朱更是心酸,前一世,宁家,可不就是抄家灭族之祸么?
而宁绾朱冷冰冰的言语却令人人感受到了几分危机。几个老成的宁家世仆便当场对宁绾朱表态:“请大小姐放心,我等一定严守门户。家中年轻的下人,我们几个老的也会尽量提点的。”
宁绾朱敬重地朝几位老人点点头。这时候,宁广突然冲了进来,道:“大小姐——二老爷,二老爷从外面过来了,只说拿些东西,马上就要走的。”
宁绾朱点点头,将宁裕院儿里事先已经准备好的包袱提在手里,匆匆赶到前院去见父亲。而宁裕,连进堂屋歇会儿的功夫都没有,见宁绾朱出来,只张口说了一句:“绾朱,叫个人随便帮我收拾些衣物,这就要出门——”
宁绾朱已经截住了父亲的话头,说:“父亲,东西都在这两个包袱里,铺盖,衣物,还有十几个银封,万一派的上用场。”
宁裕大喜,接过了包袱,看了看外面,郑重道:“绾朱,家里就交给你了。万一……”
宁绾朱忍不住上前,低声对父亲说:“父亲,究竟出了什么事,可否交代给女儿,好让家人心中有数!”
宁裕却叹息一声,道:“万一事有不谐,或者父亲日后背上了什么骂名,你一定要记住,父亲此去,是为了大义……”说毕,他自忖无法再多说,眼神温柔地看了一眼女儿,便决绝地转身出去。
“大义……”宁绾朱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字——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这都是父亲穷此一生而追逐的东西。她两世为人,或许都无法彻底明白这“大义”究竟是什么,可是对父亲的崇敬之情,终于令她长久以来心中无时不刻存着的那一丝怨怼,消失的无影无踪。
眼看着宁裕出了宁家大门,宁绾朱忍不住快步追了上去,立在自己门口,目送着门外漫天的风雪之中,父亲被人扶上了一乘油毡小轿。巷外,这样的小轿还有一顶,刚刚来宁家传讯的童子立在轿旁。宁绾朱晓得那便是夏唯哲了。
宁裕上轿之后,两乘小轿便被轿夫抬起,缓缓前行。而风雪之中,宁绾朱清楚地看到前面一乘骏马之上,骑者正从马上转身,扶着帽檐微微向她旨意,而那骑者身上赤金色的官服,上面已经覆盖了薄薄的一层雪花,几乎看不出那执金吾官服的原貌了。
宁绾朱认出那是耿琮——她突然觉得心里有一根弦,稍稍松弛了一些。似乎耿琮刚刚远远地致意,便是承诺了她什么似的。
耿琮接上了夏唯哲与宁裕,街巷之中的执金吾侍卫们便缓缓地列队而去,一个接一个地经过宁绾朱的面前。不一会儿,灵境胡同便安静下来了。巷尾的那间小院之中,大约没有人剩下,连灯火都没有。而宁绾朱再转头看向巷口的大街上,依然能听见有足步声、蹄声、号令之声,纵横来去。
宁绾朱打了一个寒噤,连忙闪身回到院儿里,吩咐宁广锁上院门。她自己则打算先去见一下老太太和晏氏,禀报一下宁裕已经由宫中侍卫护送而去的消息。她一边走一边拼命地回忆前世里,刚到京城的时候,京中有没有发生过此等变乱——
西山秋狩、西苑哗变、赵王进京、太子遭斥,再接下来是西山会、安置夏唯哲、再到次日京中生变——这其中,到底什么是背后的推手呢?她思来想去,不晓得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件事情与耿琮有关。可是耿琮、耿家、邓国公府,又与宫中有什么关系,难道是赵王妃的缘故自己才能想到耿琮,又或是刚刚曾经在院外见过他的缘故?
宁绾朱百思不得其解,她足步匆匆往内院正厅那头赶过去,却故意忽视了旁边的阴影之中,宁络紫正静悄悄地立着,用一种嫉妒夹杂了恨意的眼神看着自己。
接下来的两日,京城宵禁。所幸宁家前些日子已经备足了过年的物事,往南阳送节礼的人也早早都打发出去了。所以眼下也就是关起门来过日子,除了大家无时不刻不为宁裕担心之外,倒也并无什么不便之处。
外头街面上看似很是平静,但是有时候偶尔能听见北面传来一两声炮响,不晓得是寻常人家的烟花爆竹,还是城中哪里又出了什么事。
第三日,已经是腊月二十六了,城中解除了宵禁,但是街面上来回巡视的马队依旧来来往往。而宁裕依然没有消息。宁绾朱有心打发人出去打听消息,可是这时候四处衙门都已经下了衙,街面上的铺子又都关了没开,不知道去哪里打听才好。座上的宁老太太和晏氏拿不出什么主意,所以宁家颇有些一筹莫展。
正在这时候,门房突然抢进来报,说是表少爷来了。晏氏听了,眼前几乎一亮,仿佛马上有了主心骨,她这时候又恢复了主母的气度,道:“快请!”
晏长生却颇为狼狈地进来。他额头上有一块青紫,袖子上有些污渍,靴子上也尽是泥水,进来便道:“老太太、姑母勿怪,小子过府前来的路上,遇上了一群兵痞,被盘问了两句,讹了些钱财,也摔了一跤。所以在长辈面前失仪了。”
晏氏哪里还管得着失仪不失仪,赶紧摁着晏长生坐下来,道:“长生,外头不太平,你怎么就这么过来了呢!”
晏长生看着晏氏,眼角却偷偷地觑着坐在一旁的宁绾朱,见她镇定如桓,一脸娴静地坐着,心中免不了也生出些对宁绾朱的敬意出来。
他听晏氏问起,便道:“侄儿从太学得到了些消息,所以赶过来告诉姑母——我听说姑父小年夜晚上便进宫去了,至今都没有出宫来。我怕老太太、姑母着急,所以赶紧过来传个讯!”
宁老太太与晏氏都按捺不住,“究竟出了什么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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