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慈既死,绿营便撤了军,日月屯损伤惨重,不得不分散转移他处。
白灵来到大岚山下,只见荒弃的屋舍田地,田中青苗都被糟践得不成模样。
她伫立良久,旋即拨转马头,赶往天台山。
广慈就葬在天台山上,没有立碑,仅有一座坟茔,想来过不了多久,待坟上长满青草,就将与山体浑然无分。
白灵牵着马,来到山峰下的溪边,溪水清澈如旧,她掬起一捧饮下。
山峰之上,佛寺之内,立着广慈灵位,她的师兄弟身着重孝,守在灵堂之中,白灵来到寺外,几人已经惊觉,赶出一看,顿时愕然。
“灵儿?”
“师姐!”
白灵亦着重孝,望着几个师兄弟,目光凄然。
广慈逝去已久,路民瞻双眼还是通红的,见了白灵,眼泪又流了出来:“师姐,师父她……她……”
曹仁甫叹道:“进来再说吧。”
白灵走进灵堂,迎面看见师父灵位,不禁一震。
虽是早已知道的事实,然而这一刻才真正亲眼看见,一路行来,其实她的悲伤一直克制着,但在师父的灵位之前,白灵忽然意识到,师父真的永远不在了!
她没有父母,惟一的长辈只有广慈,师兄们也疼她,但男子的照顾总归粗糙,她这一生得到的慈爱全部来自于师父,这一刻她简直心丧若死,在灵位前跪下,竟没了力气再站起来。
师兄弟们一开始任她哀悼,但过了片刻发觉她脸色实在难看,竟也像死了一般,这才吃了一惊,白泰官在她身边蹲下,喊她:“灵儿,灵儿!”
白灵摇头,闭上了眼睛。
白泰官道:“灵儿,我知道你难过,可眼下最紧要的,是为师父报仇。”
白灵喃喃道:“报仇?”
“是!”甘凤池恨声道,“是了因!早知道他会变成这么一个畜生,当年我拼了命也要除掉他!”
曹仁甫哑声道:“老三,当年谁又能想到他会如此丧心病狂!”
白灵的手抚上腰间,临走之前,雍正把她的软剑还给了她,出乎她意料,软剑被保管得很好,十年过去,锋利依旧。
“了因现在何处?”白灵问。
白泰官道:“他叫人护着呢!哼,就算是皇帝护着他也没用!若连师仇都报不了,我们几个还有脸面活么!”
“谁会真护着他呢?”白灵镇定析道,声音清冽,若冰珠落玉盘,“一个可以为了蝇头小利弑师的人,谁能相信他?不过是看他武功不错,当他是一把快刀罢了。”
白泰官道:“灵儿说的不错,只是若不能手刃他,到底心中不平,老五在山下打探消息呢,灵儿也累了,这几天在山上好好歇歇吧。”
白灵道:“我给师父守灵。”
白泰官道:“也好。”
“等师父大仇得报,”白灵决然道,“我打算出家。”
师兄弟们顿时愕然,灵堂内一时寂静无声,只听白灵道:“非我心血来潮,师父的衣钵需有人承继,你们均有要务在身,无法割断尘缘,我虽不才,身边却无牵挂。”
几人虽觉不妥,却又无法反驳,对望一眼,白泰官道:“灵儿,你说的虽在理,不过……”
“不过什么?”白灵道,“其实三十年前,师父就给我起好法号了。”
白泰官道:“那是……”
“玩笑?”白灵摇头,“不,那是谶语。”
了因在杭州城郊的一座宅院里养伤,李卫自己生活简朴,了因的住处倒布置得富丽堂皇,了因不觉有何不妥,反觉自己该得。
李卫派了几个下人照顾他,都是美貌丫鬟、伶俐小厮,每日好酒美食地伺候着,了因安心享受。
这一日李卫抱着一个四五岁的男童来看他,李卫时不时用个糖人儿逗男童,脸上满是喜爱之情。
了因盘腿坐在花梨木拔步床上,见状问道:“这是你儿子?”
李卫笑眯眯道:“怎会是我儿子呢?你看这孩子,白白胖胖的,不是富贵之家,哪里养得出来?”
男童确实长得可爱,圆圆的脸蛋红扑扑的,眼睛又黑又大,头顶梳着一根冲天辫,用红头绳扎住。
他虽喜欢糖人儿,但到了陌生地方,到底有些不安,在李卫怀里动来动去:“爹呢?娘呢?”
李卫哄着他道:“别怕,你马上就有爹娘了。”
了因觉出不对:“这孩子别是拐来的吧?”
李卫笑道:“这是我亲侄儿!我是他亲叔叔,又不是外人,哪里说得上一个‘拐’字?”
了因瞪视着他:“你的手脚倒是快得很啊。”
“那是,”李卫笑道,“我等了二十年啦,你说我容易吗?等把这孩子卖给戏班,卖得远远的,叫他爹他娘、他爷爷奶奶再也找不着他,我的心事就了了一半啦。”
李卫的笑容让了因都觉得不舒服:“你够狠啊。”
“我再狠,也比不上了因师父啊。”
“大人,”小厮掀帘子进来,“陈师父来了。”
李家已经乱成一锅粥,李循最沉得住气的一个人,这时也没了冷静,却也难怪,独子被掳走,换了谁也要急疯。
偏偏闻讯赶来的李氏,又在旁边一句句戳他心窝:“我叫你小心的,你怎么就不听我话呢?他要是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孩子害了,你哪还能找得到?”
李循摔碗:“你别说了行不行!”
李氏看着地上的碎片,呆了半晌,接着便气得发抖:“没良心的!我是为了谁?!这要换了别人,我管他几个孩子被拐呢?好心当成驴肝肺,你、你们一个个都要气死我!”
李循颓然坐倒:“我哪里想到他会这么狠,他亲生的儿子还在这儿呢,虎毒不食子,他连自己儿子的性命都不要,天底下这样的人能有几个?实在是……防不胜防啊!”
李氏道:“如此看来,他倒是蓄谋已久了,衡儿那件事,跟他也脱不了关系!”
李循点了点头,道:“能把这么一颗棋子在我家一埋几年,姐,你说深仇大恨,看来是真的了,只是我实在想不通,我到底得罪了谁,值得人家这么对我?还有,家里现在这样,我实在走不开,得托个靠得住的人去找孩子,要托谁去,我心里还没底呢。”
李氏果断道:“难不成让那几个小妇养的去?让你姐夫去!至于那个陈广的女人孩子,你好好看管起来,凭你怎么折磨,只是暂时别折磨死了。”
李循忙道:“那真是有劳姐夫了。”
李氏笑了笑:“这话你自己跟他说去。”
李氏丈夫名叫段灏,他不是家中长子,但借李氏的手段,反而掌着家中大权,因此跟李家一向走得近,听说托他找侄儿,当即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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