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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1)

解语非花 暮雨歇 3036 2021-04-02 20:18

  第55章(1)

  覆瓦型的铜契无声无息地躺在我的手心,乳白色的月光透过窗棂滤洒而下,照得铜契上的金色铭文透出柔和的莹彩,光洁如初的铜面上,映出我苍白的半面脸庞,和铮铮铭言交相辉映,仿佛在我脸上打上了晋谅王朝的烙印……

  我一惊,仿佛这铜契转眼间就成了滚烫的烙铁,“叮铃”一声,铜契已经滑落在锃亮似水的大理石地面上,我似乎听见了灼铁遇水的“咝咝”声响,如毒蛇口中的红信,多看一眼都让人魂飞魄散,我慌乱中一把扯过被子把自己紧紧包裹起来,只希望把自己越埋越深,越埋越深……

  不!

  我不要被它束缚住!不要被他束缚住!

  晋谅皇帝将此监国铜契传授与我,一是借我的“不凡命格”庇佑晋谅,二是上次夜宴时我“勇救离戈”的壮举在宫里传的沸沸扬扬,人人都以为我与他情投意合。他以为所谓夫妻同心,我会从旁提点,助离戈开创一方盛世,更以为离戈会因为我对他的影响力,放离放一条生路。他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对,我与离戈到底有多少情分;更没有算到,我接下这监国铜契,还存着自己的私心。

  如果可能,我要借断影死士之手,从这朱漆红墙中离开。

  我弯身捡起已经冰凉的铜契藏好,离开了后,还是让这监国铜契的秘密长埋地中吧,我已经欠了离戈太多,不要再加一样时刻能威胁他帝位的东西了。

  身无长物地离开,才能了无牵挂地忘却。

  离戈深夜召见大臣商议治理西河水患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朝野,愁云惨淡的朝纲就此一振。秋天虽不是种树的好季节,离戈还是从驻守在延州的大军中抽调了万余兵力奔赴西河中游的旱地高原,众将士摩拳擦掌以为要和流民爆匪干上一仗,却等来了人手一把铲子树苗,一个个用左手托住快掉到地上的下巴,用右手挥锹铲土——种树。

  我从不知晋谅秋天的雨水是这样的多,秋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接天连地的雨帘自角檐挂下,离戈忙完政事回来,每日总会陪我一会儿,多半趁我不注意,抱着我共坐暖阁西窗下,听窗外秋雨穿林打叶,说着那个裘剑每天自中游旱地发来的种树近况,这个得罪了我的堂堂二品大员,被离戈毫不留情地发配去了抗洪救灾第一线。我安分地待在他怀里,静静地听着,想象着颇有几分羽扇纶巾气质的大谋士撩起裤腿奔忙于黄土地上,有时莞尔一笑,他便说得愈发神采飞扬;更多的时候,我只抱着怀中冒雨而归的墨墨埋首不言,指甲在羽毛里抠得太紧了,墨墨便不舒服地“咕咕”直唤,挣扎抗议。

  “你看,这小家伙也似能听懂人话似的。”离戈说着这话的时候,锐利的目光停驻在墨墨身上,勾唇一笑,似是十分畅快。

  我的眉头蹙得更深,雨打芭蕉珠珠落,秋风秋雨,愁煞人。

  人工造林并非立竿见影的措施,即使在我的提议下种了根系发达、长速奇快的泡桐树,那也需两三年方能成材成林,因此今年的西河下游各郡县依然受灾严重,朝廷的款项一笔笔地播下去,人畜伤亡的折子一本本地递上来,前一阵子追查南林余孽的事被暂时搁置,与天凌的谈判也不得不往后挪。

  天凌倒是表现得相当理解,同意一切等洪灾过后再行商谈,浩浩荡荡的使臣队伍便逶迤而去了。领头的凌大哥临走前笑着和离戈以外交辞令客套道,敝国对贵国正在遭受的水灾同情万分,看到贵国主动示好,减少卫戍延州的边防大军,万分欣慰,期盼初冬两国的谈判能更为顺利,解决两国目前所有的边境争端,签订所谓的“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凌大哥走的时候我曾对离戈说要同去送他,却被离戈沉着张脸一口驳回,他冷冰冰地吐出一句“后宫不得干政”,气呼呼地甩袖而出。恼得我在他身后吹胡子瞪眼:他既没登基又没大婚,摆什么皇帝架子!

  不错,因为这洪灾,几回辗转的太子大婚,又再度被推迟了。

  这对我是个好消息,我心中却反复不安:以百姓伤亡的代价换取我片刻安好,这一声“天助我也”,我怎么都喊不出口。

  与此同时,让那些死士们在京师各处散布的消息有了成果,京师渐渐开始四下传诵:太子殿下以德报怨,不仅不对二皇子离放多加追究,更欲对他封侯进爵,如此开阔胸襟,堪当一世明君!

  消息传进深宫,离戈臭着脸色回来的时候,我正坦然自若地倚在游廊的栏杆上,拿糕点逗弄着廊外的一群鸽子,刚传好信的墨墨混迹其中,想是饿着了,狼吞虎咽抢得最凶。

  “语儿,离放那畜生,没法杀他。我让他做了知命侯,关他去了终山守卫先祖皇陵。”

  我波澜不兴地说道:“不杀便不杀了吧,他毕竟是你的同胞兄弟,兄弟如手足,京师的留言虽不知从何而来,但也恰能让人三思而行,不至于给后世史书留下你篡位弑弟的把柄。”

  闻言,他竟是猛然冷笑两声,一拳砸向身边廊柱,力大势沉的一击竟令廊柱凹陷下去,带着朱漆的片片木屑嵌进皮肉,和他的血丝搅在一起,红得触目惊心:“我的父皇视我如草芥,我的弟弟视我如死敌,手足相残,兄弟操戈,如此手足,如此父兄,不要也罢!”

  我心中触动,抛尽手中剩余的糕点,群鸽一下子蜂拥而上,那象征和平的鸽子,为了生存也不由相抗相拼,更何况是被逼到无路可退的人呢?

  我犹豫片刻,将他击在廊柱上的手抽出,就着刚擦过自己手的帕子替他拭去手上木屑,劝慰道:“为什么不反过来想一想呢?或许你父皇对你如此冷淡,正是为了逼你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割舍了亲情,却培养出了一个合格的帝王!”

  他冷不防反手抓住我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双目灼灼,闪烁着洞悉狠利的光芒:“听宫人说,父皇他曾召见过你,你这话可是他的授意?”

  我定定看着他:“不是,陛下只说,你从小隐忍,帝位得来不易,要我多帮衬着你。”

  他募地松了手,仿佛被抽去了自己坚持多年的执念,又瞬间有另一股量将他洞穿,他适应不及,颓然倒向身后多了一个窟窿的廊柱,犹如梦呓:“他,竟会说这样的话……”

  我用帕子包起他受伤的手,说道:“陛下他虽曾是叱咤风云的皇帝,却也是一个晚景凄凉的父亲,他时日无多,你若能体会他的一片良苦用心,他这孤家寡人,当得也是值了。”

  离戈久久不再言语,待我包扎完毕,他慢慢揽过我肩头,下巴无力地磕在我头顶,圈着我的双臂,紧了一分又一分,喃喃道:“遇到你之前,我以为自己一无所有,一无所有……却不知……却不知道,身后还有人,一直有人……”

  我拍了拍他的宽阔的后背:“不回头看一看,怎么知道他一直在呢……”

  远处响起一声闷雷,灰压压的天空愈现阴霾,吃饱喝足的鸽子们扑楞楞地飞向天空,劲风卷走了一地残屑,也抖落了数片枯黄的梧桐,有那么一刻,我似乎听见了这个男人比闷雷更沉闷的脆弱心跳。

  但下一刻,他就又立刻竖起了全副武装,纠结在我方才的话语上,冷嗤道:“有我在一日,什么篡位弑弟,看谁敢这么乱写!”

  我叹了口气,说道:“说一句大不敬的话,我们总有人死灯灭的那日,身后悠悠众口,如何管得?”

  “好容易走了个裘剑,你竟比他还犀利一分,”他退开一步,立在廊下上上下下地打量我,又冷不防俯身靠近,寒星般的眼眸,闪烁着强者的光芒,“果然是越来越有国母之仪了,不如我先顺位登基,再亲手为你戴上后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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