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2)
离戈的大军已经把冀城团团围住,我插翅也难飞进去。下午等着裘剑来接我时我就想好了,绕开晋谅军营,从上回死守冀城时,和师傅一起偷袭敌营的那条密道进入冀城,一定要在离戈的最后期限前,试着说服师傅。也许是我不自量力,但是要我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躲进天凌,眼睁睁看着师傅拒绝离戈的劝降,坐视整座冀城化为火海,我怎么办得到!
夜色正浓,一轮新月朗朗高挂于深黑色的夜幕中,草原上的夜风强劲,吹动及膝高的草丛哗哗作响,如浩瀚大洋中翻滚的浪潮,起伏不定,好在已是夏天,风势虽张狂,却并不冷冽。裘剑给我的这匹黑马虽不及佐罗一日千里,脚程也还算快,可是我心中焦急,不由地频频挥动缰绳,风声呼啸过耳,隐约可闻不知名的野兽低啸,我一人一马狂奔在空旷的草原上,远近低丘错落高低,挡住我查探四周的视线,刚才只顾着拼命促马前行,此刻冷风猎猎倒是吹得我有几分清醒,不禁觉得自己的胆子实在是大,若是真碰上了猛兽歹人,我该如何?
这么想着,我突觉脊背发凉,寒毛倒立,仿佛这连绵起伏的低丘之后,正有什么东西紧紧地监视于我。我警惕地回身四望,只见一片茫茫草原,和这夜色融成一片,再也看不见其他。
是自己太紧张了吧,我哑然失笑,夹紧马肚继续前行,远处的地平线上,密道入口所在的低丘,轮廓已经隐隐可辨。
天空中忽然传来两声寒鸦突兀凄厉的哀鸣,我尽力甩开脑中不详的念头,挥动缰绳催促马儿,可黑马却不复方才的驯服,打了几声响鼻,步伐也凌乱起来。我俯身轻拍黑马的脖子给它以鼓励,它竟然愈发不安,索性顿下了步子,焦躁地徘徊不前。
我疑惑地直起身来查探,却差点因眼前所见惊叫失声。
浓黑如墨的夜色中,我分明看见几十丈开外,聚起了一圈暗绿色的荧荧鬼火!那些鬼火两个一对,在空中平移漂浮着,渐渐把我们一人一马围拢到中间,暗绿色的光芒逐渐转为嗜血的莹绿色,那是——狼的眼睛!
黑马已经因为恐惧而在原地连连打转了,我也勉强维持着自己的神志,把手伸向挂在马鞍两侧的包袱,期望找到个小刀匕首之类拼死一搏。我手忙脚乱地一阵摸索,竟然从包袱里抽出一件还带着血渍的中衣!
狼的嗅觉灵敏异常,我带着这么件血腥之物招摇过境,难怪会引来狼群围攻。我不及多想,甩开那件血衣继续摸索,却除了一些食品干粮,一无所得。裘剑明明告诉我这是军中传令兵的坐骑,怎么会连一件随身武器都没有?
“呜——”毫无预警的,一声狼嗷自旷野间响起,深邃而悠远,让我顿时僵直了脊背,风势正劲,这声狼嗷随风传入四野,很快引起了其他同伴此起彼伏的呼应,声声狼嗷如同催命的符咒,终止了我的思维和呼吸,把我硬生生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好不容易逃出离戈的军营,竟是为了到这儿来被狼群果腹的么?
寻到晚餐的兴奋狼群嗷叫了一阵,绿光看向我面前一处,一头巨型野狼登上前方缓坡,脖颈高昂,一双兽瞳牢牢擭住我们一人一马,在月光下凛然生威,皎皎月华下,竟是一条通体雪白、身形彪悍的头狼。它缓缓靠近了几步,此刻面露凶光,掀起獠牙,血红色的牙肉暴露在外,配上伸到齿边的猩红色长舌,更添一分血腥恐怖。
我抓紧了唯一可以充当武器的马鞭,衣衫却早被汗水湿透,掌心不断冒出冷汗,执着鞭子的手不住地颤抖,我咬住嘴唇,强迫自己冷静应对,此时此刻,我决不能死!
头狼的喘息变得粗重,前爪刨了两下地面,屈身如弯弓,又猛然扬起四爪自坡上全速俯冲而下,不及靠近就飞身向我扑来。眼前立刻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我下意识挡了一手在前,另一手拼尽全力挥出手中马鞭,电光火石间,不及查看是否击中,身后忽来利箭破空之声,裹挟风势,速度奇快,险险擦着我头顶飞窜而过,下一刻,腥热的兽血喷洒得我满脸满身,马儿受惊大声嘶鸣着,高高扬起前蹄,我死死抱住马脖子,只见刚才差点就要扑倒我身上的雪狼已经如破布般扑通一身狠狠砸到了地上,一枚刚劲的利箭从正前方贯穿它的咽喉,银白色箭尾几乎全部没入头狼的喉咙,尾端箭羽只剩寸许,此刻也被血液染成鲜红色,腥臭的血液从伤口喷涌而出,随着它不断地抽搐淌满全身,在它通体雪白的身上染上悚目的鲜红。
我拭去脸上的狼血,定定看着蜷曲在我面前的头狼喉间滚出几个意味不明的声响,渐渐停止挣扎,犹未从刚才的生死一瞬间回神。四周忽然想起凄厉的狼啸声,连绵不绝,哀婉苍凉,围拢我的荧荧绿光逐渐收起包围圈,似乎随时准备扑身而上,把我撕咬地粉碎。
手中的马鞭早就松开了,面对因为死去头领而群情激愤的狼群,身无长物的我不禁万念俱灰,摇摇欲坠。
身后破空声又起,此次声势凌厉,竟要比前次更迫人几分,只听“嗖嗖嗖”三声,三簇银芒分作三股直直刺向包围我的狼群。此人箭法如此了得,竟然是三箭齐发,箭箭势大力沉,又刚好避开已经呆立于马上的我,左方一头灰狼似乎被刺中眼睛正满地翻滚,右方有两头黑狼被双双贯穿腹腔,如冰糖葫芦般串在一起,重重摔在后方石壁上,飞向前侧的箭簇当胸穿过一头灰狼心脏,箭尾尚在微微颤动,那头狼已经停了抽搐。
三箭齐发后又是三箭,再次箭箭中的,一时间,周围狼群哀嚎声一片,我回过神来,瞅准左前方破开的缺口,用马蹬狠狠夹了夹胯下的战马,死命地挥动缰绳,这黑马毕竟上过战场,在我的催促下扬蹄一跃,自那缺口飞蹄而出,拼了命地撒开四蹄狂奔起来。
惊魂未定的我扭头回望,身后的狼群已经翻滚成一片,我极目远望,深沉的夜色里,天地一线间隐约可见一个跨坐马上的挺拔身影,张弓如满月,仍在向狼群射出催命夺魄的箭雨。身后还有零星几头野狼紧追不放,我不及多想,一夹马肚冲向已近在咫尺的密道入口。平复了几下呼吸,我打开机关,一鼓作气猛冲而入,在转身放下密道口巨石的那刻,眼中尽是紧追而来的野狼作势欲扑的身影。
我背靠巨石软软地瘫在了地上,一石之外的野狼在密道外焦急地盘桓打转,凄厉的狼嚎一声盖过一声。不知过了多久,狼嚎声终于渐渐杳远,我半扶半倚地从地上爬起,翻身爬上竟然也渗出一身冷汗的马儿,强撑着几近虚脱的身子,向密道深处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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