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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解语非花 暮雨歇 5433 2021-04-02 20:18

  第41章

  我的耳朵肯定被他咬出血了,撕裂般的疼痛经过某根敏感的神经直接传递进我的大脑,让玉体横陈在农家小炕上的我忆起前世听过的一句粗俗却有理的话:生活在此时此刻,居然真的成了强JIAN。

  糊在窗户上的破纸又呼啦啦地欢唱起来,大漠寒风吟着嘲笑的曲调从破了纸的窗户缝里肆无忌惮地呼啸而来;我最后仅存的革命主义乐观精神从窗户缝里屁滚尿流地夺路而逃。混杂着戈壁狂沙的粗犷空气冲进屋内,像一头疯狂的野兽在小小的空间里四处横冲直撞,裹挟着沙砾的寒风席卷过我就快要衣衫褪尽的身子,重重地敲打在我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加上离放想要把我生吞活剥般地从耳到颈再到肩并且还在继续向下的疯狂啃咬,到处都是钻心噬骨地疼痛。明明是火热的夏季,我却仿如严冬中被朔风卷落的枯叶,一路地抖瑟飘零,直直坠入暗无天日的冰窟。

  离放抬起埋在我肩窝的脑袋,像一个吸血鬼般居高临下地审视自己的猎物,脸上挂着狰狞而无情的冷笑,还站着血红的唇齿一开启,带着血腥味的湿热气息立刻扑面而来:“没意思,中了离魂,连你哭泣求饶的样子都看不到,我是不是还应该下手再重点?”

  我的外衣早就被他粗暴地撕开,中衣的领口也已经被挑开,我瞬间有了前世的盛夏身穿吊带热裤的清凉感觉。他找到了我腰际的衣带,不费吹灰之力地扯了开来,即使我的神志因为寒冷和疼痛再不清醒,也意识到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了。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我没有自己以为地那么坚强,我不该那么潇洒地松开严墨的手的!我不该天真地以为兜兜转转总能重逢的!严墨,你在哪里?你有没有听见我绝望的呼喊?你知不知道我哭得撕心裂肺?你好不容易才抓住的我又跑丢了,我正被眼前这个魔鬼,一步一步拽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啊!

  离放在我腰际游走的手突然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也立时僵住,随之瞠大双目,不可思议地看向正被他握在手里的东西:那是一个湖绿色刺绣香囊,里面填了些安定凝神的香料和草药,毫不起眼的寻常之物,为何会引起他的注意?

  他扯下香囊放到眼前细看,手指细细拂过上面的绣纹,狰狞的面目早已消失不见,一时的怔忪失神,像一个迷路的孩子,茫茫然不知所措,洒进屋内的阳光凝固住了此刻的时间,仿佛曾有段深埋的记忆被缝进这细密的针脚里,现在又在一丝一缕的光圈里无声无息地被抽拉出来,笼住他的全部思绪,也让快溺死在他狂风暴雨中的我,又找回了呼吸。

  我的呼吸逐渐平复的时候,被自回忆中抽身而出的离放一把揪住衣领拉起:“这个香囊,你从哪里得来的?”他带着几分期待地问我,敛去几分暴戾之气。

  从哪里得来的?我刚能从病榻上起身的那几日,有人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这个小巧的香囊,咯咯地笑着,放到我手心里的。

  ——“语丫头,你病后总是萎靡乏力的,我缝了个香囊给你,里面的草药宁心静气,可别弄丢了阿。”

  我睁着懵懂的双眼,思绪飞回到定国公府的碧波池边,夏日的微风轻拂,满池荷花摇曳,青纱亭里,有人莺歌燕语,浅笑嬉戏。

  下一刻,重重宫门次第开,我怅然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两道沉重的朱红,缝隙中的最后一抹余晖,挣扎着洒进高墙,那道温暖的金色顽强地一路蜿蜒,终是没能追上我身下的车轮扬起的滚滚红尘。

  离放似是想起我此刻不能言语,猛然松开抓住我衣襟的手,夺门而出,那蓝印花布的门帘犹自来回晃动,离放焦躁不安来回踱步的身影隐约可见。片刻后,他唤来一个虬髯大汉,吩咐给我离魂的解药。

  这个曾经扮作我“爹”替我“送终”的属下双膝跪地,言辞决绝:“离魂之药只此一份,此刻解了她的毒,会误大事!殿下忍辱负重至此,千万不能功亏一篑!”

  离放的身形立时僵住,那只还攥着香囊的手无力地垂到了身侧,却是越抓越紧,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虬髯大汉径直越过他进到里屋,把刚刚穿戴齐整的我一路拖上马车,黑色的车帘一放下,我又重新回到了混沌的黑暗中,在轱辘轱辘的车轮声中驶向未知的远方。

  离放逐渐调整好了情绪,那个不起眼的小香囊奇迹般地抚慰了他狂躁的心灵,之后的几天我惶惶不可终日地随着他的人马前行休整,他却再没有对我动过粗——当然,如果恶狠狠地生拉硬拽不算在内的话。然而拜他那天野兽般的獠牙所赐,我即使是穿着高领的衣服,脖子上大大小小的齿痕还是清晰可见,手腕上淤青充血,一侧脸颊高高肿起。队伍越往东走,边境的长风越是凛冽,裹挟着沙尘刮在脸上耳侧,结了痂的伤口再度破开渗血,深一些的伤口沾上灰尘,滚脓溃烂,捂在衣服里的伤口得不到及时的清洁处理,混着血汗的皮肉和里衣黏在一起,摩擦之间愈发痛楚。那只疯狗恨死了离戈,却把满心的恶毒发泄到我身上,几天下来,我早已经衣衫残破,蓬头垢面,身上泥渍血痕不堪目睹。不幸中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只疯狗把我当作肉骨头般咬了那么多口,终究没有一口吞下去。

  生活在更多的时候,还是一盒巧克力啊。

  只是那装在盒子中的香囊里,绣进了什么样的故事?

  自我被灌了“离魂”那日后,离放的人马一路上总是寻着偏僻冷寂的莽林山道前行,人迹罕至,横枝蔽日,是以我对身处何方全无概念。失去了自主行动能力的我,化作一具名副其实的行尸走肉,修炼出了即使身上再疼再痛都咬牙不吭的铮铮铁骨,当然也锻炼出了鞍前马后令行禁止的卑微奴性。我成了离放的随身小婢,被他随心所欲地呼来喝去,忙得如同陀螺一般不得空闲。凉意透骨的夜晚,我蜷缩在破庙中的干草垛上,拼命扯着身上怎么都无法御寒的破衣烂衫。

  设身处地想想,阿落中了离魂随我一路漂泊的时候,肯定也像我现在一样无力而不甘吧。

  不对,他那么自信骄傲的人,却不得不时时听从我一个小丫头的命令,应该更加“敢怒不敢言”才对。

  离放居然还可笑地以为离戈他会对我有感情,这样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我们,哪里来的感情?这样时时刻刻想着利用我、利用我的家人至亲的离戈,怎么可能对我有感情?

  离放正在前面和属下激烈地讨论着什么,破庙中央的柴堆发出毕毕剥剥的声响,火焰照在那群人身上,在后面斑驳的墙壁投下几个巨大的人影。他神情激动,满脸的势在必得,一双和离戈相似的凤眸在火光的映衬下熠熠生辉。他为何会有如此大的自信?难道还没有发现,自己手上握着的只是一个对离戈来说可有可无的棋子么?

  等他被惨痛的事实沉重打击的时候,会不会头一个杀到我面前撕票?

  有冷风从残败的门口窜了进来,墙上的人影摇晃变形,诡异而高大的形状仿佛能把我吞噬其中。我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这是如今的我,仅剩的本能反应。

  正讨论着的四五个人突然齐刷刷向我看过来,为首的离放目光尤为森寒。我看着那一只只泛着绿光的眼睛,抖得地愈发厉害。

  两个大汉把我架到一边,猛然按到一个水缸里,我反应不及,本能地抵抗却毫无用处,徒然呛进好几口水,原本就微散的头发在我挣扎时全数散开,沾到水后无力地漂浮起来,徒添几分狼狈,就在我以为自己将要溺死在这陈年积水中的时候,身后的大汉又一把揪住我的头发拉我出水,不知哪里找来块破布,胡乱地在我脸上抹了几把。

  离放眯眼看了看我的脸,转头吩咐身边人:“照着这个脸,做一副人皮面具,三日后,把我们的人送去。”

  “殿下,如此唬弄恐有不妥,更何况他还特地嘱咐过,千万不要轻易动这个丫头,如今她这般模样……”他身前的虬髯大汉看着我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似在拿捏着措辞。

  “为路上行事方便才喂给这死丫头‘离魂’,他能有什么话说?”离放的眼睛凌厉地扫过开口规劝的属下:“那死顽固曾在数万大军阵前令我颜面扫地,若不是势单力薄,岂会真心和我们合作?此刻只有把这死丫头握在我们手里,才能真正掌握主动。我已退无可退,只此一次机会,绝容不得半点闪失!”

  他们要把我,或者说,把一个伪装成我的人,送到谁那里去?谁又会在此时此刻此境下,同他合作?

  脑中一道灵光乍现,大颗大颗的水珠从我的发间滑落,繁乱地在地面绽开一朵朵水花,我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本就混沌的思绪因为滴嗒滴嗒的水声愈显错杂:离戈因为边境告急倾巢而出,离放说要把一个伪装的我送往某处,这两条线将毫无意外地交汇于某一点上,直直引向某个不可思议却极有可能的猜测,我只觉向下滚落的水珠顺着领口钻进衣服里,透心的寒冷贯穿我的肌肤,像一把冰刀插在我的心口,扼住我的呼吸。我浑身上下聚不起一丝气力,慢慢地蹲下身子,眼看就要倒在地上,被离放蛮横地拽了起来:“好戏才刚刚开场,给我站直了好好看着!才当了几天奴才,就长了你的奴性了吗?”

  那是我至亲至敬的人呐!你叫我到何处寻那挺直腰杆的力量?

  三日后,我看着那个满头珠翠、衣衫华贵,脸蛋和我如一个模子里刻出一般的“连辰语”坐在马车里渐行渐远,车后黄沙滚滚,呛鼻入口,迷茫我的双眼。

  离放的人马扮作山林里的猎户樵夫,密林安营扎寨,他们仿佛在忙碌地准备着些什么,我隐约有了预感,离放和离戈对决的那一刻,似乎不远了。

  又过了两日,离放一反往日把我当畜生使唤的恶劣态度,扔给我一套干净的衣裳外加一把木梳。我把自己打点得回复了几分人类的尊严,被他抛上一匹驽马,随他向一处怪石林立的山坡攀登,虬髯大汉在我身旁紧紧看护,身后大约跟着三四十骑的死士,个个面若寒霜,严阵以待。

  远处的天际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号角,正在陡峭的山道上蹒跚前行的马儿有几匹受了惊,蹄下滑落一排大大小小的石子,滚向细窄山道边的深谷。

  号角的绵长余音尚在呜咽,雄健有力的战鼓声已然响起,鼓点由缓至急,由弱至强,转眼间已经声震四野,带动脚下土地传来微微震动,山道上的碎石泥沙,滑落的愈发厉害。

  离放把队伍略作调整,放缓了上山的速度。我们此刻已离山坡顶部不远,除了累累战鼓,隐约可以听见山那边车架隆隆,数量极多的兵将齐声呐喊着,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向前行近。那喊声越来越近,片刻后就已动天撼地般地传来,鼓噪着我的耳膜。

  离放的脸色阴沉下来,甩了下马鞭命我跟上,口中喃喃:“没想到离戈治军,居然如此有方!”

  在连绵的鼓声和震天的喊杀声中,我们终于爬上了坡顶,山巅寒风凛凛,吹开高过人头的芃草,山下那令人言语难叙的辽阔场面,全无遮掩地悉数跃入我眼中。

  此情此境,怎会与我的梦中情境如此相似!

  长风漫漫,孤城危立,这里,分明就是几个月前我助师傅用计击退离放大军的冀城城外!

  大地的震动之感愈发真切,天地苍莽,卷云浮聚,远处山峦起伏,青山巍蜒,勾勒出雄浑气象。天地一线之间,一面巨幅衮金绣龙旌旗高高升起,指引着数千重装列阵的兵马以泰山压顶之势依序前行,步步向城楼逼近,我眼前仿佛是一片黑铁色的潮水,有节奏地涌动翻滚着,阳光下闪出无数的金属寒光,气势夺人。其后耸立三面巨型战鼓,敲击出暴风骤雨般震耳欲聋的鼓点。

  一列列玄衣甲士的正前方,有一骑当先,被两列身披玄色甲胄的铁骑簇拥前行,为首的那个坚毅挺拔的身影,金盔红缨,杏黄色蟠龙战袍外披着金色的铠甲,墨色的大氅随风高高扬起,顿显王者之气。太阳穿透云层,洒下万丈光辉,在他的身上染出一圈金色光晕,仿佛一座散发出灼热光芒的的雕像,明明刺目,却偏偏令人忍不住眯眼细看。

  不知是晋谅皇帝有心还是无意,离戈封王时,以“平王”二字赐他。离戈,你终究是要铁骑平天下的人啊。

  离戈勒缰驻马,高抬右臂,霎时,身后大军鼓声骤停,喊声骤止,军纪之严明,令人动容。

  他独自一人驱前几步,扬起下颚,向严阵以待的守城将士说了番什么话,依稀听见“归附”的字眼,想来应是在劝降。

  离放手持马鞭,锁定队伍最前方的离戈,笑得没有一丝感情:“你说他口若悬河的时候,要是猛然发现自己的太子妃在城楼上,会是什么表情?”

  我眯眼细看,并没有发现那个假扮做我的女子,更没有找到预料中的熟悉身影,城楼上久久没有任何应对,离戈身后的上万兵将高高举起手中枪戟,再度传出撼地动瓦的呼喊声,催命符般的鼓点也再度急切地响起,重重地敲在人心上。

  然而不及大军发出下一波震天的呼喊,自城楼内突然射出流星般三道银芒,齐发的三箭快如闪电,精确地越过密密无隙的大军,直窜后方三架巨型战鼓,裹挟着巨大的冲力竟然使鼓皮翻卷爆裂而开,响彻四野的鼓声猝然停止,击鼓手不可思议地看向犹自颤颤的雪亮箭尾,滑落鼓槌,惊魂未定。霎时,刚才还响声震天的疆场,竟出奇的安静下来。

  “离戈,你的太子妃在此,若再向前一步,她必将血溅当场!”

  响亮决绝的声音在战场上久久回荡,冀城城头,师傅黑盔白羽、负弓傲立的身影豪气巍然,他披墨色蟒袍,身上铁甲铮铮,透出冰冷寒光,凛然慑人。他身前那个木偶般的盛装女子,正以和我如出一辙的漠然神情,不辨喜怒地看着整齐列阵的晋谅大军。

  师傅,怎么你也不知道,离戈他绝不会让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子,挡了他扫平天下的路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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