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中了离魂的我全无招架之力,他轻而易举地俘获了我的唇瓣,辗转吮-吸着,又试探性地叩开我的贝齿,浓浓的草药味随即沁入我口鼻,一颗小小的药丸,被一丝冰凉湿润包裹着,小心翼翼地送入我口中。
那粒小药丸因为我仰头的缘故极为顺利地滑入了我的食道,我条件反射性地吞咽了一下,竟然在无意识间含住了离戈早已悄然闯入的舌头!
我羞得只想立刻飞身坠下身后的断崖,才惊觉右手近乎疯狂的刺探动作仿佛停住了。我试着自主运动了一下,发现右手虽不灵活,但确实已经松开了匕首,但它接下来的下意识动作,居然是为了防止我坠落到地上,自动环上了离戈的脖子!
我真恨不得把自己这只犯贱的右手给砍下来,但离戈却显然因为我和他贴得更近的距离欢心不已。他口中的那片柔软温柔地卷起我已经石化的舌头,随着他一起缠绵共舞,口中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来,扫过牙床贝齿,在齿颚舌间流连忘返,如潮水一般仿佛要将人吞没。
我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本就虚软的身体在他一次次的纠缠下更加酥软无力,我闭上双眼,仿佛自己一直漂浮在虚空中,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落到地面上的,不知道离放是怎么逃开的,等到我觉得自己就快因大脑缺氧而窒息时,离戈终于放开了我。
在唇舌分离的时候,离戈还有些意犹未尽,怜惜地用舌尖细细描摹了一遍我的唇,我龟裂的嘴唇在他此番滋润下,已经娇艳得快要滴出水来。
他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把只顾着喘气惊魂未定的我扶正了,又把我搂进他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肩膀:“‘离魂’之毒,我一人受过便罢,你不会有事的。”
我找回了呼吸,也寻回了神志,吃了那解药有了半分行动自主权的我一把把他推开,看了眼后面那群俘获了离放死士后重新列队的黑衣甲士,用泰山崩于前而不塌的目光怒视这个夺走我初吻的家伙。
离戈,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这是在当众调戏;还有你们,这个叫做聚众围观,都不是好东西!
离戈踉跄了一下才又重新站住,面色苍白,嘴唇泛紫,却仍是微微笑着,像一个炫耀自己玩具的孩子:“你没事。”
心中苦叹了下自己的目光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辨喜怒,我刚想继续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的怒气,面前的泰山忽然前后摇摆了两下,晃晃悠悠崩塌在我面前,直接把我压倒在身下。
突如其来的重量让我喉头涌上一阵腥甜,刚才被离放自背后那重重一掌的威力此刻才显现出来,我冷不防喷出一口鲜血,星星点点地洒在离戈肩头的金色铠甲上。意识开始涣散的我迷迷糊糊地掀合了下睫毛,仿佛看见自离戈的金甲上怒放出千朵万朵的桃花,再眨眼细看,金色骄阳下那一片片血色花瓣越来越模糊,化为漫天漫地的夺目红色,我仿如置身阳春三月,翠柳长堤边的十里桃花林中,脑袋一歪,壮烈地晕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自昏迷中悠悠转醒,尚未探明身处何方,耳畔便传来一个老者的慨叹声:“若不是殿下急中生智喂下连小姐解药,这刀再深入两寸,便达心脉要害,华佗再世也无用啊!”
涣散的眼眸重回焦距,我正躺在一座大帐的小榻之上,边上支起一道屏风,那一端有两三个人影晃动,有一人端坐于床侧,边上的老者,似乎正为他包扎。
端坐床侧的人淡淡开口:“本王无碍,她可曾醒来?”声音虚弱却清明,这是离戈么?
“那一掌仓促之间击出,并未伤及要害,连小姐伤势已有好转,许是因为之前受惊过多,此刻睡得安好,尚未醒来。”
“若早知会令她陷入如此险境,本王一早就该赶尽杀绝,绝不会这般自以为是引蛇出洞,断崖上若不是我及时抓住,她只怕已经是……”离戈说着,低叹一声。
我从榻上坐起,帐内淡淡药香缭绕,帐外兵士操练之声遥遥传来,我狠狠掐了自己一下,清晰的疼痛之感令我终于意识到,那一刻断崖上的生死一瞬,到底是过去了。活着,真好。
候在一边的军士此时走上前道:“殿下冷静自持,断不是扔下几万大军不管不顾的人,此番毕竟算是有惊无险,又尽数剿杀离放亲信,称得上是两全了。只可惜那离放,还是给他逃了……”
“你且再多派人马沿着下游仔细搜寻,一有消息,立刻回禀。”
那人领命出了帐,留下军医替离戈包扎。不多时,军医被人临时叫开,这偌大的主帅大帐,便只剩了我们二人。
远处兵士们的操练还没结束,此刻帐内却是一片静谧,我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屏风那边的人影站起来动了一下,只听扑的一声,我正心疑他打翻了什么东西,骨碌碌地,一团雪白的纱布一路翻滚,从屏风脚下钻了出来,晃晃悠悠,停到了我脚边。
只手遮天的晋谅太子,此刻却握不住一卷小小的纱布。
但他此时此刻的窘境,不正是拜我所赐吗?
我叹一口气,拾起纱布,绕过屏风走了出来,迎面撞上他对着我牢牢注视的眼眸,看见他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一双凤眸在转瞬间流转出无限光华来:“你醒了?”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我有些好笑地走近他,扬了扬手里的纱布,示意要替他包扎。
他的嘴角勾起一道弧度,缓缓褪去了上身的白色中衣,露出宽阔结实的胸膛来。
默念几遍“我这是在报恩”,我克制住心底的一丝不自在,上前查看他的伤势。军医走时已经替他上好了药,创口被遮住,不知道他被我伤得有多重。心中带着几分歉疚,我尽可能轻柔地待他,把纱布从左侧肩头绕过右侧腋下,一圈一圈的卷起缠上。
离戈身长体阔,如一尊佛般端坐在床侧,我时而踮起脚尖把纱布绕到身后,时而俯下身子,从他腋下伸手接过纱布继续包缠,这姿势实在是暧昧至极,两人的距离近的不能再近,几回有意无意的四目相对,次次都见离戈眼中满的似要溢出来的笑意。
我脸红心跳地包扎完毕,正半蹲在他身前打上一个尾结,他忽然低头欺近我,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轻轻地吐出一句话来:“你若天天与我这般亲近地上药,我怕是能好得更快些。”
我被他吹在耳畔的撩人气息惹得脸上绯红一片,正想把他一把推开,他的声音却陡然提高起来:“离放对你做了什么?!”
他伸手触上我颈侧,有滔天的怒气在他狭长的凤眸中慢慢聚结,我望着他越来越深不可测的眸子,禁不住心里一怔。
就在这愣神的功夫里,离戈突然揽过我坐到他一侧腿上,不由分说地一把拂开我衣襟。我的挣扎丝毫没有用处,灯影摇曳里,从颈侧到肩头再到前胸密布着的或结痂或溃烂的深浅牙印,在他的灼灼双目前,无处遁形。
见此情景,离戈的怒气更盛,他滚烫的手掌从我的颈侧一路触摸下来,抚过那些写满了屈辱的伤口,额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喉头上下滚动着,像是从地狱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离放这个畜生,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我有些了悟:他难道,是以为我已经失身于离放?
盛怒之下,离戈猛然一手劈向床边小几,只听“哐”地一声,那矮几已经在我身后碎成两瓣,上面的零碎物什呼啦啦滚落一地,举目之内一片狼藉。
前所未有的怒意和杀气铺天盖地而来,我在他怀里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那几日被离放折磨的场景一下子涌入脑海,我埋头咬着唇,却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委屈,泪珠从眼眶里大颗大颗落下,滴到他的手上,晕开一片水迹。
离戈平复了几次呼吸,松开紧握的拳头将我衣襟掩上,抬手拭去我脸上泪珠,又转而把我搂入他的臂弯,缓缓收紧,一手顺着我的发丝滑到我的背上,一下一下轻拍着,源源不断的热度自他的掌心暖暖地传来:“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有我在,没人再能伤你分毫。”
我埋进离戈宽厚温暖的胸膛,在他的柔声安抚中,泪水肆意汹涌而下。
良久,离戈轻叹一声:“牙尖嘴利不服输的你,哭起来,原来也与那些闺阁女子无二。”
渐渐缓了抽泣的我正因自己如此失态心中讶然,他这么一句半是揶揄半是无奈的话,让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连忙从他背后抽回哭得难以自抑时回抱住他的双手,入眼却是触目的红色。
我手忙脚乱地从他腿上跳起,匆匆忙忙拾起滑落地上的纱布剪刀,重新包扎起来。
离戈异常安分地坐着,目光却是一直追着我前后忙碌的身影。我尽可能让自己心无旁骛,却总是在手指触到他精壮胸膛的时候,脸颊发热,手脚也不利索起来。几次撞上他的目光,总见他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连带眸子都流转出点点滴滴的星光。我有了仿佛被人看穿的窘迫,躲闪开他的目光,继续埋头苦干。
好不容易上完药缠好纱布,再抖抖索索打上一个还算细致的结,我长舒一口气,满意地微微一笑,回头去整理剩余的纱布用具。
可还没挪开步子,我的一只手就被他牢牢握住,我被迫转身,他已经牵起我的手至面前,对着我的手掌凑上薄唇,落下一排细密的吻。
十指连心,离戈的唇瓣如羽毛般拂过我手心手背的时候,我只觉得整条手臂都跟着酥软无力了起来,偏偏离魂的毒还没有除尽,我满心的无奈和怨恨无处发泄,只能眼看着他再次愉快万分地调戏于我,唇畔逸出的笑意,更像是要扩展到整张脸庞上。
他忽然用力一带,我重心不稳,又一次落到了他的腿上,我伸了另一手下意识抵住他胸膛,却又立刻火烧似地弹开。
他这会儿,还光着膀子呢!
离戈伸出一手从背后揽过我,我整个都被他圈进了怀里。他捧起我那只被他亲了个遍的手,抚过我掌间的细茧,触过我经年的旧疤,悠悠笑道:“这么多茧子的手,真不像是一个女儿家的——不过配我这持枪握弓的手,倒是刚刚好。”
他与我掌心相对,十指相扣,越缠越紧,那一刻眼眸中涌动的情意,几乎要把我溺死。
我心中胆寒,想起刚才为他上药时的亲密接触,再一次肯定,以后包扎伤口这种高危险系数的活,决不能再做了。否则在我离魂之毒除尽前,没在离放那儿城门失守,迟早要在离戈这儿烽火连天。
军中男儿多豪爽,认为未婚夫妻同处一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我在离戈的帅帐内尴尬安顿下来,离戈一日比一日神采奕奕,我却一日比一日胆战心惊。军医不知为何再没有出现过,只是每日派小徒送来我们两人的汤药和外敷的药物,离戈身边的副将也常常不见踪影,这换药包扎的事便莫名其妙地落到了我身上。
念在离戈毕竟救我一命,我顶着头皮替他换药,他总是异常利落地褪去上衣,任我收拾之余,却在我专心为他包扎时,有意无意偷香窃玉几回,那速度之快令我防不胜防,只能气愤地连连跺脚,嘴里恩恩啊啊地发出模糊的斥责之声,倒把他逗得舒朗而笑,我怒极,把剩余的纱布敷药尽数扔向他,他不慌不忙地伸手接住,笑得愈发畅怀。
我一甩袖奔出营帐,好女不跟男斗,等我身上离魂的毒彻底除了,回复了轻功,叫你再敢如此放肆!
信步登上坡顶,大漠长风还有着几分灼燥,远处的冀城城楼危立于旷野之中,青山苍苍,暮霭沉沉,远近的景物都带上了几分朦胧之意,愈发显得这座城池孤立无助。那日负伤而回的师傅,现在还好吗?
兵临城下,困兽犹斗,师傅他,怎么会好?
身后有人试探性地唤了一声:“语儿?”
沉浸在忧思中的我下意识地应声回头,却又立刻僵住。
只见离戈笑得神清气爽,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你家人唤你语儿,以后我便也如此唤你,可好?”
谁准你叫得这么亲切了?我怒视了他一眼,打算绕过他离开此地。
可是还没来得及走开,又被他一把拽回,撞进他怀里,我徒劳地挣扎了几下,不得不放弃。
风声渐渐小了,草丛中有夏虫此起彼伏地发出低鸣,青草的香味和他身上和这边塞长风一样的气息绕上我鼻端,我竟有了一刹那的安心之感。
“你一被离放劫走我就得到了消息,为免打草惊蛇,不得不任你以身试险。”他的声音自我头顶沉沉响起,他这是在向我解释吗?
他的手指轻柔地拂过我的发丝,撩开我颈后的头发,把一个东西挂在了我脖子上。
我捧起垂到我胸前的东西一看,竟是那枚紫红色血玉!我那日洗澡时被离放劫走,这枚血玉落在晋谅宫中,怎么会到了离戈手中?
“来人禀告你下落的时候,一起把这紫玉送了过来。这紫玉未现异色,我便想着,你该是没有性命之虞。只是没想到,离放那个畜生,竟然做下此等禽兽不如之事!我害你受苦了!”他双目灼灼地看着我,写满诚恳和懊恼之色的乌黑瞳仁里,清晰地映出我佩戴着紫玉的身影来。
他果然是以为离放对我做了什么!可既然我已失贞,他为何不解除婚约,却在这里向我道歉?
刹那间仿佛一道惊雷在我脑中轰隆隆炸响,我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像看陌生人一样盯着他瞧,他难道,是真的看上我了?!
他这是哪根筋搭错了,我们从来水火不容,我到底哪根指头被他看上了?我立刻剁了它去!
“等攻下冀城回去后,我再不会让你孤身犯险。”
等等,他说什么?攻下冀城?
我霍然瞠大双目,急得紧紧攥紧他的衣袖,那城里有我的师傅,更有无数无辜的人啊!
他敛了神色,把双手搭在我的肩头,深沉的目光,仿佛要看进我心里:“帝王之路向来流血千里,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此生此世,你注定要和我相携与共,那些妇人之仁,从今日起,统统抛开。”
我仰头,恶狠狠地看他:谁要和你相携与共了?我本就是小女子,偏就有妇人之仁了,怎样?
他揽过我肩头,迫我与他一同远眺暮霭中的冀城城楼:“那冀城里,是从轩楚各地汇集而来的刚烈之士,誓死不降,若姑息了他们,轩楚永远都不可能真正归附我晋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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