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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解语非花 暮雨歇 4581 2021-04-02 20:18

  第52章

  彻查当日夜宴女眷名单的事进展得并不入想象中顺利,但是南林藩地残余的此次偷袭已然引起离戈的重视,他每日早出晚归,政务越发忙碌,如此,倒让我和隔三差五前来探脉的凌大哥有了交流情报的机会。

  小柱子看守在殿外,凌大哥收回我腕下手枕,朗声道:“太子妃的身体已然大好,而今只需略加调理,便可恢复元气。”

  他回身整理着用具,并不抬头,转而沉声道:“凌谦并未将小语受伤一事告知公子。”

  难怪严墨与我的通信中丝毫未提及我遇袭一事,我心中了然,回道:“应该的,不要让他为我分心。”

  凌大哥欣慰地看了我一眼,又道:“公子迟迟不将计划尽数告知,实是另有隐情,时机成熟小语自然会知晓。”

  我点头,心中却仍然不安:“晋谅的太子妃跟着天凌的皇子私奔,真的不会累及我的父母亲朋,不会累及两国无辜百姓?”

  离戈他本不是甘心偏安一隅之人,冲冠一怒为红颜也好,借机挑衅也好,他断不会放过这样的出兵机会。到时他关山铁骑,战马萧萧,让这初定的四方再度生灵涂炭,绝非我所愿!

  情与义,如何两全?

  凌大哥沉吟片刻,沉着道:“小语应该相信公子,他端和仁孝、心怀大义,断不会做出因儿女私情将黎民卷入战火的不智之举。”

  守候在外的小柱子敲门示意,心领神会的我们转了话题闲聊几句,我便起身送凌大哥离开,推门一看,外面天色阴霾,乌云翻涌,竟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更还有越下越大的势头。

  “小语回屋去吧,莫要受了这寒气。”凌大哥伸展了下胳膊,就这么随意地走进了牛毛细雨里:“我也难得学那披发赤足的散人,任他斜风细雨,何妨吟啸徐行。”

  我知凌大哥素来仰慕隐者居士的生活,为助严墨踏入官场并非本性使然,这一年里往来奔命确实不复以往闲适,但这么一路淋雨回去,也太鲁莽了吧。

  我急忙让落霞找来把绸伞,撑开伞骨赶上前去:“‘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意境虽不错,但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寒雨伤身,他还需要你从旁襄助,望凌大哥珍重!”

  绸伞将氤氲的雨势隔挡在外,我仰脸双手执伞柄送上,凌大哥却一时愣住,如玉俊颜隐在伞下的阴影中沉沉不可辨认,只一双星眸泛出莹然光泽,又很快黯去,缓缓递上修长的手掌,犹豫片刻,错开我执伞处攀上伞柄,却是紧握不动,定定向我看来。

  我心中陡然一紧,越过凌大哥宽阔的肩头,恰巧看见那个一身火红的明艳女子正从分花拂柳处轻快而来,心有灵犀一般,她也是没有打伞,青丝微湿,红袖沾水,如清晨初露的蔷薇花,灵气逼人。

  我心中一片澄明,凝眸望他,浅笑道:“惜取眼前人。”

  凌大哥身形一滞,垂下眼眸沉吟片刻,肃然道:“留心身边人。”

  我一时愣住,凌大哥却已执了伞柄转身,正好对上已然走近,看到我俩对立雨中的的芷虹姐复杂难辨的目光。

  我久久不能回神,定定望着他俩同持一伞踏入雨中的身影,耳畔反复回荡着凌大哥临走时说的一句话:“留心身边人。”

  窗外是灰蒙蒙的厚重天色,密密雨帘将整个天空都胧上一层纱幔,我在这重重纱幔后瑟缩了身子,生怕即使只掀开纱幔一角,就会放出一个划破天际的闪电,从血淋淋的裂口里爬出有着血盆大口的怪兽,一口一口地吞噬我过去人生中所有自以为是的,对人之本性的坚持。

  我豁然起身冲至窗前,抬头仰望沉闷的透不过气来的天空,严墨,你告诉我,我该相信谁?该相信谁?

  波诡云翳,明波暗涌,这就是我们将要面对的人生吗?

  “噔噔噔”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秋水从远处一路小跑而来,见我大开窗户,“呀”了一声立即踮着脚尖在廊下替我从外面关上,又绕到屋内,眨着圆圆的大眼睛一脸兴奋地在我跟前说道:“小姐,你不是一直想打听凌公子和范小姐的事儿吗?我刚才路过西面园子,看见他们两个面对面在说话呢!”

  秋水是几天前回到我身边伺候的。我当年从淞衢姐夫家中仓促离家,把秋水抛在了那里,最近辰岚姐姐有了身孕,姐夫无父无母又常年奔忙在外,担心照顾不周,便让姐姐暂时回家中养胎,秋水自然也跟着回来了。前几日姐姐和娘来宫中看我,小丫头一见我就差飞扑到我身上,眼泪扑簌簌往下落,控诉我弃她而去,埋怨落霞不好好照顾我,我和落霞相对苦笑:这丫头还是大咧咧的聒噪性子,直来直去。

  我的眼睛亮了亮,问道:“他们说了什么?”

  “凌公子好像说,当年之事,他要先行赔罪什么的,然后范小姐似乎是要讨回什么东西,凌公子言辞中像是在规劝她,说什么‘适可而止’之类,两人到后来越说越急,好像是不欢而散了。”

  我听得云里雾里,总觉得这两人的对话,不像是斗气的情侣,倒像是宿怨的冤家。

  我耸了耸肩: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欢喜冤家?

  这欢喜冤家的其中之一第二日又来看我,我旁敲侧击地问她前一日和凌大哥可有进展,她敛笑垂眸,半响感慨一句:“不是小语丫头你想的那样。”我再问她,她却总是顾左右而言其他。我大笑,她居然也有不好意思的一天,她竟一反常态地不和我顶嘴,转移话题般掏出个香囊:“上回你说我给你的香囊弄丢了,便替你又绣了个,连系带的锦绳都一起配好了,可别再掉了啊!”

  我心中猛然一怔,一下子想起这个被我“弄丢了”的香囊曾经令我免遭凌辱,微笑着收下了芷虹递到手上的香囊,不动声色地发问:“芷虹姐,你和离放见过吗?”

  我一动不动地盯视着她,只见她愣了老半天,似在心中搜索离放这个名字,然后眸色倏地一亮,说道:“是那个十恶不赦的废太子?”

  我点头。

  “要不是你提起,都不记得这人的名字了,怎么会见过?”

  我悬在嗓子眼的心,直直坠下。

  此时外屋忽有宫人鱼贯而入,秋水急急上前,才说了句“你们吵到我家小姐休息了!”就猛地收了声,只听另一边落霞“参见太子殿下”的声音已然响起,不用看也知道,在外操练御林军三日不归的离戈回来了。

  芷虹朝我暧昧的使了个眼神,嬉皮笑脸地说了句“太子妃,告退啦!”,就匆匆离开,和还在门口的离戈行了礼退下。

  我徐徐步出内室,看到离戈满脸风尘地抱臂立在门口,身上依然是甲胄佩剑的装束,沉着的目光越过忙出忙进的宫人落在我身上,笑得如沐春风:“以后下了早朝,我便在你这儿处理政务。”

  一阵悉悉索索之后,外室多了张巨大的紫檀木雕螭案几,其上一摞小山高的奏折,另一侧是几则卷轴;隔开正房和内室的垂幔被加厚了,屋内还添了一幅以金漆楠木为底座的立式雕镂曲屏,绛帛上绘了幅幽谷山居图,青山隐隐,溪水潺潺,雾气飘渺间有一大片花海盛开于谷中草甸内,画工不甚精细,行笔也现仓促,却磅礴苍浑,满蕴霜华,仿佛画中的出尘景致蕴藏着绝尘的遒劲和霸气。我贴着绛帛眯眼细看,怎么都没找到题字落款的人名,对上离戈倚门看戏般的眼神,讪讪地撤回榻上,翻书解闷。

  离戈是下定了决心要把我这儿改造成他的办公场所,平时在这屏风隔开的外间批阅奏折,召见大臣,休憩进食时折起曲屏,内外室一径打通,他总是盯着我咽下最后一口饭,才满意地轻勾唇角,命人撤去餐食,摊开四肢躺在我的软榻上,养足了精神后懒洋洋起身,拉起屏风继续工作。

  他在外间与大臣议政的话语往往一字不落地传入我耳中,我也渐渐明白了那日夜宴他与凌大哥提到的延州划属问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天凌与晋谅素来交好,这话听着虚伪,倒却是事实,两国以景夷江为界河划江而治,相安无事百余载。但是浩瀚景夷江奔流而下至延州境内一分为二,当中冲击出一块纵横千里的平原,便是延州。其三面为水所绕,一面紧靠直入云霄的希莽山,地处要冲,土地肥沃,既是各国商路必经之地,又是通往陡峭险峻的希莽山的唯一入口,令天凌晋谅两国都眼红不已。两国皆将延州划入本国属地,纷纷加封延州的封氏实际掌权者以侯爵之位,封氏政权左右逢源,来者不拒,反而平衡了两国势力,任一方都不敢轻举妄动。这招在夹缝中保境安民之举,让境内百姓只知有段氏,不闻两国事,延州俨然成了安然世外的人间乐土。

  目前的情形翻译为通俗易懂的现代语言,基本上可以归纳为:天凌与晋谅两国,即将对延州,这个事实上有着高度自治权,弥漫着强烈分离主义情绪的地区,就其主权归属问题进行一场具有法律效力的谈判。

  “你上月在延州打点,可有什么发现?”

  “天凌驻兵确实已退至三十里之外,但城内到底还潜藏着多少青壮天凌‘平民’,就不得而知了。”

  我透过屏风望过去,应对的居然是我的帮主姐夫卫祉风,难怪姐姐近日会搬回家里,原来是离戈又召见他暗中做事。

  离戈的声音带着一丝了然:“天凌果然耍的只是嘴皮子功夫,但兵士们化整为零散落城内,反而方便我们各个击破。你让帮中弟子盯紧其中的领头之人,每日一报其中动向,如有异动,亦可自行斟酌。”

  姐夫诺下,又想起一事,说道:“那掌权的段氏近日有件头疼之事,似乎烦恼不已。”

  “何事?”

  “后继之事。那段氏虎父生了个犬子,吃喝嫖赌样样皆精,最近却异常安分,只是府上常常见到医者进出,有传言,这个犬子在花街柳巷得来一身隐疾,命悬一线。”

  “那段氏膝下仅一子一女,承嗣问题确实值得我们大作文章……”离戈沉吟了一会,说道,“你且先盯紧天凌的动向,看那一子一女,他们更留心哪方。”

  “我们呢?”

  离戈没有回答,直起身子向内室扫了一眼,高深莫测的凤眸正好与我打探的目光交汇在一起,我赶紧避向他处,却听离戈又对姐夫说道:“我们么,待我思考几日。”这口气,竟有几分犹豫不决。

  片刻后,离戈转而换了轻松的口气道:“此趟回来,多休息几日陪你夫人,让几个御医替她问个脉,开些理气安胎的方子好好调理。”

  姐夫的声音难得柔和起来:“我代内子谢殿下恩典。”

  离戈挥了挥手,感慨道:“转眼,你也是要当爹的人了。”

  姐夫揣度了一番说辞,试探着说道:“殿下的大婚立嗣之事,也该早些定下了。”

  “快了,快了。”

  醇厚的声音,像疑问,更像肯定,如春天破土而出的绿芽,圆圆的露珠滴落其上,轻快地滚落下去,滑进我心里,轻蛰一下,冰凉,冰凉。

  姐夫告退后,离戈抽出一张卷轴,紫檀木雕螭案上景夷江下游延州平原的地图被徐徐展开,翻云覆雨的手掌沿着蜿蜒起伏的国境线一路描绘而上,最后铮然落在希莽山顶,他有力地叩击着桌案,锐利的双眸洞穿殿廊角檐望向远方,愈现凌然傲气,仿佛已然登临那山峦叠嶂之巅。我暗暗揣度,觉得那延州的关键,似乎并不在五洲通衢的纵横商道,而在于我还一无所知的希莽山上。

  他转头见我对他专注而视,绷如满弓蓄势待发的身体舒缓下来,凤眸含笑道:“整日闷在东宫,可要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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