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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1)

解语非花 暮雨歇 2997 2021-04-02 20:18

  第54章(1)

  整日都住在离戈的东宫,我几乎忘了这个晋谅国除了一手遮天的太子,还有一个病入膏肓的皇帝。

  不同于外观的陈旧破败,太极殿内虽略现昏暗,却遮不去一派素华大气。釉色的家具摆设无一丝累赘的雕饰,简到极致,便是不奢而华。小太监挑起一道墨色的厚重帷幔入内通秉,浓重的汤药味自内飘来,几声苍老急促的咳嗽带动内室一番忙乱之后,我终于被叫了进去。

  皇帝昏昏沉沉卧于临窗的沉香木雕花长榻上,背后的窗户支开一半通风。我高呼万岁行礼,榻上之人掀开眼睑对我仅淡淡一扫,浑浊的双眼刹那有了焦距,居然一手撑起了身子:“翩翩?”声音沙哑,如经年上锈的古钟,敲一下都唯恐击穿熟脆剥落的铜面。

  身旁立刻有贴身近侍提醒:“皇上,这是您新册封的太子妃,定国公次女。”

  皇帝靠向身后锦垫,对我再眯眼细看时,眼神转而清明:“是你!”这一声如洪钟,竟一扫之前的病气。

  他目光如炬地打量着我,龙目中有了欣赏之色:“目含犀茫,眉掩秀骨,明眸善睐,卓然淡定。看来,定国公把你教养的很好。”

  不等我开口欲谢,皇帝又继续道:“你与离戈情深意笃的韵事,连朕这孤陋的太极殿都有宫人议论。”

  我不自然地笑了笑,无意多做解释。

  皇帝的眼眸黯淡下来,语带寂寥,“帝王之爱尤为不易,离戈他又从小隐忍……”他几乎整个人落进了锦垫里,悠悠叹道:“可叹朕半世转圜,到如今风烛残年,仍是一无所得。”

  屋内琉璃猊兽嘴里的檀香刚巧燃尽了,皇上的那声叹息,融进了掉落在地的香灰里,和那一声“翩翩”一样,无尽的思念和怅然。

  我心中辗转,不知是为了皇帝口中“隐忍”的离戈,还是为了他那句低叹,再抬头时,皇帝却已敛去所有思绪,目光落到我脖际的紫玉上,语音回复几分气度:“朕当年赐你的玉坠本是战乱时现于民间的宝物,恰被来访的高僧看到,说此玉本不应存于当世,应交予天命有缘之人,互为庇佑。”

  我不禁低头对紫玉多看了几眼,正揣度它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是穿越而来,却听皇帝又道:

  “如今喜见你与离戈情投意合,也堪当此天命重任。”他沉沉开口,如黄钟大吕,满蕴帝王威严:“用你的七窍玲珑心思猜一猜,朕今日为何叫你前来?”

  我迎头对上他审视的目光:“皇上是放不下两位皇子?”

  “不错!”皇帝锐利的龙目一瞥,那名贴身近侍心领神会,示意一室宫人鱼贯而出,只留他一人伺候。

  皇上坐直了瘦如枯柴的身子,身后的阳光透窗而入,播洒在他背上,明亮得恍若神祗。

  “太祖皇帝建国时,有感于前朝皇帝昏聩无能自毁江山,想了一个巩固王朝的办法。”

  贴身近侍将一个漆金方匣递到我面前,腰封满嵌赤红宝石,雕工精细异常。我心里却咯噔一下,想到他刚才说的“天命重任”,生出几分异样。

  “匣中之物乃是一面铜契,有如太祖皇帝亲临,无人敢有不从。每一代的拥有者由前一代亲自选定,必须人品刚正,洞察明鉴,最重要的,是心怀大义,不存贪念,不生异心。”

  皇帝一时语急,咳嗽了几声才继续道:“此人平时隐在暗处,若当朝天子横征暴敛、凶邪荒淫、不为君道、不顾国本,拥有匣中之物的人便可凭此信物登临朝殿,历数皇帝罪状,由朝臣共同决定皇帝去留,或从皇子宗亲中另择贤能取而代之。”

  我不由一怔:在这最讲究血统门第的封建王朝,居安思危一词,竟能如晋谅太祖皇帝这般做得开阖大气!这匣中的铜契仿佛一个不定时的炸弹,随时提醒历代帝王,有一双眼睛正在暗处洞察一切地注视着你,高台繁华一夕可倾的危险如无处不在的幽灵潜伏窥探着,谁不会夙夜焦劳?谁不会如履薄冰?谁还敢骄奢淫逸?谁还敢懒惰懈怠?

  这晋谅的皇族,竟像是一群舔弑獠牙的野狼,用随时可能出现的杀戮,决定最值得崇敬的狼王!

  但是,“拥有匣中之物的人,岂不是既拥有了惊人的权利,更面临着惊天的危险?”

  “所以若此信物的拥有者不能出示言之凿凿的证据,皇帝便有权对之以谋逆之罪处以极刑;反之,若言论得当,即使是皇帝亲卫也不能动此人分毫!”面色枯黄的皇帝因为激动,双目却闪烁着异乎寻常的光芒,“因为,晋谅最神秘最卓绝的断影死士,个个擅营秘术,武功出神入化,他们只听命于拥有这匣中铜契之人,平时隐在深宫朝堂,不但助此人行取证监察之事,更会在皇帝欲行不轨时,保其性命无虞!”

  敏锐地捕捉到“断影死士”四字,我心中微微一动,试探道:“也就是说,拥有此铜契之人,也拥有了调度断影死士的权力?”

  “也不尽然,若此人心生妄念,有违公正,断影死士可依铜契上的铭文约定,反过来对其加以点化监察。大义当前,断影死士效忠的,实非那执铜契者,而永远是晋谅王朝!”

  听出几分叵测,一时忘了君臣有别,我一针见血地问道:“那么,如今这铜契,为何会落在陛下手中?”

  皇帝抬起瘦削却依然高傲的下巴,一字一顿:“因为……朕找出了此人,寻到把柄,夺去信物,冠冕堂皇地将他处罪,断影死士也奈何不得!”

  他眸中令人不寒而栗的狠绝像极了一个人,更叫我想起,这位皇帝早年也曾抗北狄,征南林,也曾挽雕弓如满月,射下晋谅一片煌煌山河。

  “晋谅王室的祖训中只提及,倘若后世君王有违君道,当有天命之人携领护卫王朝安康的断影死士奉先祖之命而出,另择贤能而治。有此祖训,历代帝王自然忧勤惕厉,却也不免寝食不安。朕当年一时巧合洞悉真相,设计夺下此物,那人伏法后,朕故意放出写有先祖遗训的信物流落民间的传闻,借乱局辩忠奸,肃清一方乱党,如今离戈与离放都以为此物落入对方手中,互为忌惮试探,却不知,朕暗度陈仓,仍将它紧紧攥在手里!”

  我心中惊讶异常,陡然想起方才水牢之内,离戈与离放针锋相对时谈及的祖训与断影死士云云,原来离戈要离放交出的“令牌”,却是这监国铜契。

  我再度状似天真地问道:“陛下既夺下了信物,为何不将它长埋深土,此物重现于世,必将引起一番动乱。”

  “朕当日一心想着就此可高枕无忧,却忽略了先祖‘居安思危’的良苦用心,日渐懈怠不复当年勤勉;而今时日无多,悔不当初,方才参透个中深意。”皇帝灼灼看我,目光坚决,“所以,朕要将此监国铜契传承下去,朕要你接下此监国重任!他日离戈那孩子若是行差踏错,有违君王之道,你便以此为凭,另择贤能!”

  我再次怔住,并不是因为皇帝要我接下这信物,而是因为,他提到“离戈那孩子”时,目光中一闪而过的柔软。

  姐夫不是说,当今皇上是一心护着废太子,拿离戈当炮灰的吗?

  我试探着问道:“皇上,认可了离戈继承皇位?”

  “都是朕的儿子,朕哪一个都不偏袒,想要当皇上,连自己的兄弟都赢不过,日后如何赢得这个天下?”

  我没有想到,这个皇帝,竟然是以坐山观虎斗的态度,笑睨这皇位之争。

  果然是充满狼性的帝王之家,只有这样为了强江山泯亲情的父亲,才会诞生离戈和离放这两头恶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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