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走着,心神便不曾留意身旁的事,忽而肩头被人拍一下,不禁吓得喊出了声。
“大白天,又不会遇见鬼,且是家里,难道还有歹人捉你走?”一句玩笑一样的话说出来,说话的,正是不知为何也闲逛至此,正手里握着一把竹骨画扇的容谋。
见是他,采薇乱跳的心反定了,她朝容谋福了身子,嘴里喊了声“三爷万福。”
容谋闲闲地在一边栏榻上坐下,看着采薇问:“老远就瞧见你东张西望的,你又迷路了?”
“是!”采薇轻声应了,将头低得很深,她似乎感到容谋的目光正在自己周身打量。
“上一回我们遇见,你可没有低头和我说话,怎么?是不是认识了我容三爷,又听家里说过什么,从此就不敢和我讲话了?”容谋转着手里的扇子,他并不期待采薇的答案,因这些,他自己比谁都清楚。
“没……有。”采薇低声嗫嚅,“那些话……我不怎么信。”
容谋手里转着的折扇倏然止住,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采薇,突然上前一步逼到她面前,“小姑娘,难道你不怕我?”
采薇没有退步,只是别过了头,抿着红唇儿,一言不发。
“怕了吧,我可是这个家的魔王。”容谋皱着眉,作出凶狠的模样来吓唬采薇。
“三爷,上次那件事,谢谢您。”采薇终开口了,却真的好像不怕他。
容谋悻悻收回身来,又倚到栏榻上懒散地坐着,“我听说是你让那小丫头来央求我的,想着你是二哥屋子里的人,自然就答应了。我没什么机会巴结我哥哥嫂子,由你这里示好,也不错。”
采薇却不大信这话,默默地没出声。
“你和嫂子一样,都生得好看。”容谋笑着说,“你们佟家把你陪嫁过来,是不是将来给我二哥做偏房的?”
“不是,当然不是。”采薇急切地解释,可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对容谋解释这些。
“啧啧,也是啊,我二哥有嫂子这样的俏佳人,实在足够了。”容谋忽然玩心慎重地问采薇,“我二哥那么严肃冰冷的一个人,他是怎么和我嫂子过日子的?我听家里上下都说,藤园里小日子过得且滋润的。”
采薇垂着头答:“二爷和二奶奶情投意合吧,自然过得好。”
“情投意合!”容谋的面色显得沉郁了,自顾呢喃了一句,“好一个情投意合,为何在我这里,却要逼死好端端的人?”
“三爷。”
突然听见采薇喊他,容谋收回了神思,“怎么?要我送你回去?”
采薇摇头,似乎暗暗给自己鼓了劲,继而问容谋:“那个……就是那落霞姑娘……”话才开头,她已看到容谋的神情在瞬间变得紧绷,不由得把话咽下去,竟不敢说了。
“你说,我听着。”容谋见她这样,反缓下了神情。
采薇这才将那日在假山后听到的话,用“那人听说的”婉转地告诉了容谋,最后怯怯地说:“我只是把听到的说出来,没有旁的意思,如果三爷觉得不妥当,您就当我什么也没讲。”
容谋却冷笑一声,可因自己的冷笑而见到采薇颤了一下,他又有些愧意,他晓得这个姑娘不是来看笑话的,她只是不想自己吃亏。
“你走吧,沿着这条回廊一直朝南走,然后左拐便是从正院去藤园的路,你就认得了。”容谋站起来,拉一拉自己的衣裳,朝另一个方向走,只是还不忘扔给采薇一句话,“这件事可别再对别人讲了。”
采薇愣愣地应了一个“是”,傻立了一会儿,因想起自己出来许久怕柳妈妈找,才慌忙按容谋说的路往回走,可脚步越快,心跳得越快,她只觉得脸上滚烫滚烫,好像前几日感了风寒发热一般。
果然回到藤园,柳氏因见她神色不好、双颊绯红,担心风寒没能痊愈,便强迫采薇也回去休息,如此她倒有了半日清闲,独自卧在床头想心事。
原来容谋离了采薇后,故意绕了个圈子去了母亲的住处,进门时正见落霞和母亲一起看小孩子穿的肚兜、鞋子,心里不禁一阵别扭。
落霞见了三爷,温柔地行礼,继而立到一边不说话。
冯梓君却道:“你已是他的人,何苦这么见外?如今你怀着容家的骨血,就是这家里最尊贵的人,往后不必见了谁都起身,我不计较,谁还敢说什么!”
云佩早已扶着落霞过来坐下,还笑道:“三爷可是来看落霞姨娘了,都说这几日您这当爹的,怎么也不惦记呢。”
容谋讪讪一笑,没有说话,云佩这几声“姨娘”、“爹”,喊得他直恶心。
但听母亲殷殷叮嘱:“佩儿说的不错,你可要多来看看落霞,孕妇最娇弱,做丈夫多关心一些,将来孩子生下来也和你亲。”
容谋依旧是不冷不热的笑,喝了会儿茶,听母亲叨咕了半日养儿经,忽对母亲道:“让儿子和落霞两人待会儿,这几日您一屋子人围着她转,儿子倒想与她说说体己话,却也插不进来。”
众人都笑了,冯梓君嗔了两句,便让儿子送落霞回房,让他们小两口好好说话。
且说二人进了屋子,容谋走在后头,幽幽地将门合上,却许久没转身。
落霞见状,心里慌了几分,为免自乱阵脚,她亦背对着容谋坐下,耳朵里细细那脚步声。
“是谁的?”可脚步声一下没数着,这突如其来的诘问已经在耳朵边响起,吓得落霞慌得转过来,结巴地问,“爷……爷是什么意思?”
容谋捏起她的下巴,凑在她脸前道:“和我装糊涂?”
落霞怕得直哆嗦,那日在众人面前的自信竟全没有了,一时哭道:“三爷能不能听奴婢说一句……”
“我待你不薄,你们姐妹自来了以后,吃穿都跟着我,也不用做什么活,娘那里也许诺早晚纳你们做小。怎么?你就那么着急,竟敢怀别人的野种?”容谋的眼神冷冽逼人,作为一个在欢场游走得如鱼得水的男人,竟然在家里高高戴起一顶绿帽子,他怎能不恨得咬牙切齿?
落霞还欲做最后一搏,咬了唇道:“三爷,这就是我们的孩子,您是要冤死我吗?”
“你现在和我讲实话,我还能给你一条活路,不然捅到我娘面前,就是菩萨也救不了你!”容谋恶狠狠地说,随手推开落霞,自己则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
落霞伏在桌上哭了一会儿,白牙咬着红唇,犹豫到底要不要坦白真相。
容谋心里清楚,虽有过几回醉酒,且是她们姊妹在房里伺候,但每每半夜醒来都会换成如惜守在一边,自己的身体自己晓得,有没有那回事情,岂是随便说说就能定的。
“三爷,您放奴婢一条生路,奴婢也是一时糊涂啊!”落霞终服软,冲着容谋跪了下去……
很快,这一日又到傍晚。愈是秋深,天黑的愈早,前一刻还见夕阳挥洒在天际,转眼天就黑沉沉下来,采薇歇了半日,趁柳妈妈吃饭的空隙进来服侍小姐,彼时佟未热症也减退几分,正醒了坐在床上缝制荷包。
“你不是喊头疼,怎么还磨这耗眼睛的活儿?”采薇说着,便要来拿佟未手里的针线。
佟未却死死捂着不给她,不悦道:“你家二爷说我针线上的是不敢恭维的工夫,我偏要作出好看的东西来叫他心服口服。”
采薇朝她手上看了半天,细长眉毛一挑,都不好意思说什么了。
“真的很难看?”佟未摩挲着手里那只肥嘟嘟的荷包,尴尬地问。
她也不晓得为什么,每每裁好的尺寸,封着封着就肥大起来,人家那荷包都是小巧玲珑绣工精美,自己这个,真的不成样。不由得撅起了嘴,难过道,“我原来这么笨,这个也学不好。”
采薇笑道:“你别闹脾气,谁不知道你是想二爷了,拿这些东西和我们来撒气。”说着道,“我今日去了一个地方,见了个人,你猜猜是谁?”
“容家三爷?”佟未脱口而出。
采薇用笑容掩饰心虚,立刻接口道:“怎么会见他去?是那二爷口中常说的‘钟家兄弟’里的弟弟,晒得黑黑的一个小伙子,看着很老实本分。”
“怎么想起来去见他?”佟未在手里比着绣线的颜色,忽而一个激灵,“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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