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来,我会去更多的地方,那我会将你逼成什么样子?”恒聿锋芒相对。
“恒聿!”德恩气得发颤,大抵是她第一回用名姓来喊恒聿,“你……你不要忘了,我是公主。”
恒聿冷冷一笑:“是,我一直都记着您是公主,您和您的姑妈都是公主,金枝玉叶,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你什么意思?你究竟什么意思,为什么句句带刺?我说了,与我无关,你要我说几遍,与我无关!”德恩情急之下声调高了好多,脸上亦布满了戾气。
如珍和如宝慌张地冲进门来,叠声问:“怎么了?怎么了?”
“公主,您当心身体。”如宝过来拉住德恩的手,意图让她压低火气。
“如珍如宝,你们先出去,我和公主有话要谈。”恒聿脾气甚好。
“为什么她们要出去,她们是我的人,有什么话不能当她们的面讲?你心虚?还是怕丢脸?”德恩愈发厉害,气冲了头脑。
恒聿却冷然一笑:“那,就没什么好说了。”说罢往门外去,一壁道,“再不走就迟了,你不想让其他公主皇妃们笑话吧。”
“恒聿,我才是你的妻子。她有丈夫、有家人、有孩子,为什么在你眼里,我这个一无所有的人却没她来得可怜,她那么幸福那么快活,多你这份怜惜有什么用?你何苦自作多情,何苦来这里折磨我?我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德恩咄咄逼人,跟着嚎啕大哭,完全不顾脸上那为赴宴而精心做的妆容。
“她幸福?她快活?”恒聿冷眼相向,缓缓道,“她的手可能一辈子拿不起东西,她女儿这辈子也看不见母亲的脸,你的痛苦是什么?母后死了?还有呢?可她们母女的痛苦,会缠绕一辈子,永无休止。公主,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我没有资格和立场来追究,可我也看不到当事人该有的愧疚。你……不心寒?”
“不是的,不是这样,不是你想的这样。”德恩号啕大哭,软绵绵地蹲下身子,“不是你想的这样……不是……”
从前看到德恩的眼泪,恒聿会有所怜悯,可今日的情绪好复杂,复杂得不知如何理出头绪。
日渐西移,容许做完朋友要求的事,便匆匆出宫来,却在路上遇到了一行皇室之人,众女眷外戚拥簇着允澄从太妃宫中出来。正面相遇,容许避无可避。
允澄客气地问一句:“夫人小姐眼下可好些了?”却听身后有人窃窃私语,“那日实在惊险得很,若非皇姑姑和德恩妹妹先离了去,不知是否也要遭难。”
这些话众人都听见,却见容许平和地回答:“一切都好,多谢殿下挂念。”
“宫中有许多御医,如有需要,容将军不必客气,本宫亦盼望夫人的身体早日好起来。”
容许笑应:“多谢殿下,不过臣已定下时日,正月十九便要启程离京。”
“啊,也罢。”允澄笑一笑,“本宫正是十七离京,真不凑巧。”
“祝殿下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容将军既要出宫,本宫便不多挽留。”允澄客气地笑一笑,领着众人逶迤而过。
待一行人从面前走过,容许才抬起头,远远地望向一位妇人的背影,却那么巧,她同时也回了头,四目相对的一瞬,容许看到她眼里的惊恐和慌张。
唇际是冷冷的笑,容许霍然转身,大步朝宫门而去。出宫门,遥遥看见宰相府的马车迎面而来,便刻意转了方向,避开了他们夫妇。
马车既停,车上娉娉袅袅下来德恩,头顶一方粉色细纱,将面容隐隐掩盖。恒聿上前出示腰牌,夫妻两便带着侍者弃车进宫。
这一边,容许才至家门口,已见烟云立在门外,不知是着急还是寒冷,她正跺着脚来回不停地晃动。
“侯爷,侯爷。”瞧见容许,烟云喊着迎上来,“快回去看看吧,大家都急死了。”
容许心中不安,匆匆进家门,才知道妻子将自己和女儿反锁在屋子里谁也不见,饶是采薇、奶娘在门外央求,皆是徒劳。
“未儿,开门。”莫名地,容许心里有了几分怒气。众人见状,便悄悄地各自散了。
可是屋内没有任何动静。
“未儿,是我,把门打开。”容许的声调高了许多。
“我……开不了。”里头传出呜咽声,“拿不住销子,我打不开……”
顿时,心里的恼怒化为乌有,容许的心沉下去,才明白,当是妻子用手推上销子后,却无法捏住它再打开,加之心里不快活,便索性任性而为。
“你往后退。”容许说罢,确定佟未离开房门后,便抬脚踹开了木门,但见佟未立在屋中央,眼睛红肿、神色戚哀。然这一回,他却没有心疼,反冷声责备:“你知道大家有多担心?她们找不到我,若没忍住报到岳父那里,你预备怎样?让一家大小赶过来劝你安慰你可怜你?”
“可怜我?”佟未反问,“为什么要可怜我,我很可怜,很可怜吗?”
“你以为呢?”容许依旧冷着脸。
佟未大哭,扑在容许胸前,“穆穆啊,我们的女儿她还那么小,老天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她只是个孩子,可她看不见了,永远也看不见了……怎么办?她要怎么生活下去。都怪我,都是我的错,容许,我好恨,我好恨。”
“所以我们要更坚定,孩子将来会遇到很多困难,她需要我们。”容许的心痛何曾少于佟未,穆穆是他第一个孩子,女儿给了他快乐,可他这个做父亲的,又给了女儿什么?可难过不是拒绝勇敢坚强的借口,他必须振作起来,也必须让妻子振作起来,往后的生活,女儿会很需要父母的支持。
何况,眼下还有一个问题,需他们解决,以除后患。
“未儿,我们十九离京,走之前,你必须做好一件事。”
佟未还未从悲痛中抽身,迷茫地问:“什么?”
“那一天的事情只有你自己知道,你不说我不逼你,如果你觉得我们就此走了不会带来麻烦的话,我更没有异议。但万一有些人不罢休,或者因心中有鬼而再次起歹心,你要怎么办?”容许神情严肃,似乎一点不怜惜娇妻此刻的伤痛。
佟未浑身一颤,顿时恨得咬牙:“绝不让任何人再欺负我和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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