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空如此阴霾,映着夜景阑萧条的背影,显得更加的凄凉。
夜景阑回到了宫中,打发了身边的内侍,独自一人伏在案几上小寐着,他的脑海中闪过的是母后的关怀,是一张张期盼他恩宠的脸,还有夏雪依对他的冷冷热热。
他睁开了看不清前方道路的眼睛,提笔龙飞凤舞,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圣旨,他也算不到将来的事情会如何,他不过是想好好安排下后宫妃子和心爱之人的出路罢了,起码他也想到了修园再怎么狠毒,也不会像奶大他的太后下狠手的。
他以往总觉得时间不够用,又要处理国事又要处理家事,整天如同陀螺般忙活的团团打转,如今的他却觉得时间太长,久到令他害怕惶惶不安,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受到了残酷的训练,没有什么事请能让他惊骇,可是他错了,错得离谱。他没有受到过爱情的伤害,因为他们认为这是没有必要的,只是没想到他还真的是爱上了一个人,当一国之君爱上一个刺客,那是一件多么悲哀无奈的事情。
他坐在房间里如同傀儡般紧紧的等待幕后操控着的来临。
月色如同银盘高高悬挂在暮色中,这让他觉得舒服,曾几何时他也享受过这一刻的清闲,久到他都快忘却了那些个美好的记忆。
夜景阑收回了伸出窗户的脖子,他换了件丝绸蓝袍,打着扇子散步到了殿外的小苑里,躺在石阶上抬头欣赏着皎洁如洗的月色,要是现在有一壶酒该有多好。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心愿会在很快实现,一个酒壶递到了他的面前,让他一愣,壮大着胆子回过头去,看到了穿着褐色长衫的夜修园,他坐起了身子,将酒壶接过,他到底有多久没有放下一颗防备的心和自己的兄弟对月饮酒了,这份感觉真是太熟悉了,满满的亲情溢上胸臆,却卡在喉咙间无法说出口。
“今夜可能是我们兄弟二人最后一次饮酒,就让我们痛痛快快的喝一场不醉不归!”
夜修园往他带过来的酒杯里注满了澄碧色的液体,夜景阑也不知道这种是什么酒,只觉得入口清甜,醇馥幽郁……
这酒还真是烈,只喝了几杯,夜景阑的头就有些晕了,这可打碎了他千杯不醉的记录,他捂着自己的额角:“修园,我的结局应当如何?”
“皇上是在时候什么醉话呢?你的结局你自己不知道吗?”
“呵呵……朕……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结局。”夜景阑打了个饱嗝从地上站起,“月亮,我们喝一杯!”他的眼前出现了两个月亮,他却依旧傻兮兮的笑着,更将酒壶里的美酒洒在了自己的手背上,那浓郁的酒香味在空气中传荡着。
“皇兄,你醉了!”
一个黑色的影子上前想要扶住夜景阑却被他一下子甩了开来:“朕……没醉,我的头脑可是清醒的很呢?要是你要朕的江山,那朕就把它送给你便是,只要你……”
剩下的话被夜景阑倒地的声音给吞没,他到底说了些什么也只有天才知道。
“出来吧。”
随着夜修园的开口,一道倩影从暗处走过来。
“他就交给你了,你只有这一晚的时间,好好考虑清楚,只有看清只自己的心才是最重要的。”
夜修园的唇角渗出来苦笑,他望着那抹纤瘦的身体扶着心爱的人离去,提起酒壶往嘴巴里灌去,忘忧忘忧,他何时才能忘记心里面的忧愁,真正开始属于自己的生活。
那一夜夜景阑正正的睡了个好觉,他以夏雪依的广袖为被,以她的双腿为枕,他的睡眼是如此让人动容,眉目间原本的川字不再有,他是真正放下了那颗苦涩的心了吗?
夏雪依纤长的手温柔的拂过夜景阑的脸颊,在上面弹奏起悲伤的乐曲。
拂晓时分,夏雪依这才让德仲将夜景阑扶到床间,她揉着自己酸麻的腿站起,原以为自己可以冷下心来离去,可到最后还是依依不舍地步步往回头看。
门的关阖声将她的心给推了回去,她攥紧了自己双手,清风吹过鼓起了她的衣摆,她是否真的已经无法回头了?一夜的时间,她还是没想明白自己的心,是爱还是恨,人说有爱才有恨,爱得越深伤得越真恨得也就越深,一向爱恨憎明何时也变得如此扭捏了,猛然她才发现自己变了,变得自己都看不清自己了,眼前如同出现了迷惘的白雾挡住了她即将要走的道路,刚抬起的腿再次放下,抉择,向来是件很艰难的事情,它考验的不是一个人的智慧,而是一个人的真情,情之一字,始终让人难以捉摸。
当夏雪依的肌肤泡在水中时,她的神情还是迷茫的。
“小主,宰相来信了,今日就行动!”
夏雪依看了眼空白的信笺,嘴角弯起,她的藕臂一挥,望着那团纸在烛火之上成为灰烬。
“替本宫更衣!”
夏雪依的表情上完全没有以往的温婉,有的只是那雄霸天下的威严。
冉儿打开了包袱,为她穿上了明黄色的绣凤曳地罗裙,同色的轻容让里衣的绣纹若隐若现引人遐想。
那一头的金饰挂满高高挽起的青丝之上,今日之事若一举成功,那她的梦想将会实现。
夏雪依展开了自己的双臂,望着凤凰在衣服上舞蹈,心中的熊熊烈火燃烧着:“冉儿,抱起皇子,我们出发!”她微微阖上了自己的眼睛,然后猛然睁开,眼神中迸发出来的是雄心壮志。
承乾宫的人早就被打点好了,没人敢上前阻挡她的撵轿,这女子家进入朝堂不合礼数,当她偏偏就要打破这种礼数。
当夏雪依的撵轿抵达朝堂之时,朝堂上的一些实力已经被夜修园给控制住了,她由冉儿扶着下了撵轿,从另一个宫女的手中接过了还在睡觉的夜宜曦,和在门口等候自己的父亲一同进入了朝堂之上。
“爱妃,朕没想到是你!”一身黄袍的夜景阑以手支额夷然自若的望着夏雪依,他的眼中只有她。
“皇上,你可记得曾经对我的诺言。”夏雪依抱起了自己的儿子,“若是本宫诞下的是皇子,那皇上就封我儿我太子,如今小皇子已满周岁,皇上的允诺要何时实现!”
“本朝只有一个太子。”
一语双关,可是夏雪依却不理解夜景阑其中的意思,他只当夜景阑不肯实现应诺,将自己的孩子交给夜修园抱着,她缩在广袖中的手握住了藏起来的匕首,一步步逼进金銮座上:“皇上处理国事,忧国忧民,本宫甚是堪忧皇上的身子,皇上不如退下来休息休息,将这国家让给小辈去管理吧!”
“唉,朕也想,只是朕的皇儿都还小,还没有能力接下朕肩膀上的重担。”夜景阑摩挲着自己的眉间,“这祖宗打下来的万里江山可不能毁在朕的手中。”
“皇儿虽小,可朝廷之中还有贤臣之士可以辅助幼帝,本宫也可以效仿那些个太后垂帘听政。”夏雪依心中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她缓缓抽出了袖中的匕首,直直插在夜景阑的胸口。
那一瞬间她希望自己看错了,可事实就如此残酷,夜景阑的嘴角扬起了释然的笑容,她明白了,夜景阑是故意推倒了防御墙,如此不肯松口,就是为了让她来亲手杀了自己,在那一刹那,她觉得这个男人好狠,如果他死了,那么她必然会悔恨一生,记得他一生。
夏雪依的眼前浮现了曾今相处的时刻,虽然她是虚情假意,可那是她学会了什么是真正的幸福,染血的匕首从她的手中脱落,哐当的落地声,让她退后了几步:“传太医!快去传太医啊——”夏雪依扑倒在夜景阑面前,伸出颤抖的柔荑捂住了那喷出血的伤口上,如果这里有一个水龙头该有多好,只要关上了阀门,就不会流那么多血。夜景阑胸口泊泊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夏雪依的眼,刺伤了她的心,如果说冲动是恶魔,那她的心已被恶魔蛊惑做了一件错事。
那把匕首插进身体里有多痛,她明白那种滋味,曾经她也受过这样的痛苦,她从前痛恨那个混蛋,如今她和那个混蛋有什么区别,都是一个小人混蛋。
“雪妃,你这是在做什么!”宰相一个眼神,他身旁的侍卫头领抽出了剑朝金銮座前的两人刺去,雪妃听到了拔剑的声音,条件反射的转过身子来,她想都没想张开双臂挡在了夜景阑的身边。
见到此番情景,夜修园明白了夏雪依的心意,他抽出了腰间的软剑,执剑飞起,及时挑落了侍卫头领手中的利器,他稳稳的落在金銮殿上:“宰相野心颇大,意图谋反,给本王拿下!”
夏宰相看到夜修园站起的双腿还愣在原地,就被夜修园的人给抓住了,几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让他狼狈的倒在地上,他是败了!一步错步步皆输,他不该和这个猜不透心思的王爷合作更不该将这个没有用的女儿送上龙床。
夏宰相被擒出了金銮殿上,夜修园嘴角弯起:“德仲出来吧!”
一个青衣男子从里阁走了出来:“王爷好耳力!”
这番恭维的话,让夜修园嗤笑:“不是本王好耳力,而是皇兄好演技!明明就在暗处就布好了军队,却迟迟不肯下令,这局棋让本王捉摸不透啊,本王输了,心服口服!”夜修园将手中的软剑扔在地上。
“你们还在这里说什么闲话,你们没看到夜景阑都要死了吗?”
望着夏雪依满脸泪痕,夜修园摇头:“何时雪妃的心变得那么软了,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你别担心,我皇兄的身体自小有异于别人,你那一刀压根就没有刺到他的心,只不过是皮肉之伤而已,让他长点记性,在战斗中心软之人就会付出血的代价。”
夏雪依看着自己的手:“即是皮肉之伤……为何有那么多血!”
夜修园挠着脑袋,说实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难不成皇兄真的下手伤了自己吗?
“娘子,不要担心,这些都是鸡血。”夜景阑为了让夏雪依放心,掀开了自己的衣襟,一根动物的肠子从他身上滑落地上。宽厚的胸膛展现在夏雪依的眼前,那上面的确只有一个小伤口而已,夏雪依用力地拍了夜景阑一掌:“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开玩笑,你当我真是傻子不成!”
夜景阑捂着胸口猛咳着:“娘子,你要谋杀亲夫不成!”
夏雪依用力抹去了脸颊上的泪痕,微微扬起头:“是啊!你驾崩后,我立马改嫁给修园为妃,开开心心地当他的皇后,和他平分这社稷江山。”
夜景阑急了,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拉住了她的柔荑:“娘子,你可不能扔下为夫不管啊!”
夏雪依娇嗔地甩开了夜景阑的手:“谁是你的爱妻,你可是江山王者,后宫佳丽三千人,我可没那么大的福气!”
夜修园玩味的勾起了嘴角,他上前抱着夏雪依吻去了她睫毛上未干的泪珠:“人说人开心时眼泪是甜的,如今你的眼泪是苦涩的,你呆在这后宫之中注定会不开心,不如就和我一同携手游玩民间,或者当个闲云野鹤,或者当个江湖侠侣如何?”
“皇叔好提议,本宫也正有此意。”夏雪依当众脱下了自己的轻容,“这身轻容虽然薄如蝉翼,穿在身上却如千斤万担,压得我喘不过起来。如今脱下了倒是一身轻松啊!”
“德仲,把朕的圣旨拿来!”
德仲打开手中的盒子,从那里面掏出了一道圣旨,递给了陈公公。
陈公公展开圣旨将上面的内容读了出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弟夜修园文武双全人品贵重,必能克承大统……”
一道传位圣旨将夜修园的后半辈子锁入了牢中,夜修园跪地接旨谢恩,他接过那沉甸甸的圣旨,突然感到了不快乐,这是他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的,如今却得到了,却……
夏雪依扶着夜景阑离开了金銮殿上,偌大的殿上只留下夜修园一人在思考人生的未来。
一月后,夜修园登基为帝,次年改年号为昊佑元年,每每月圆之夜,他都会掏出一块绣帕怀念故人,那上面久久不散的香味让他的心为之动容,他得到了天下万万人都想得到的位置,却成了这世间最孤寂的人,何时他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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