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火光熊熊,到处都是灵渺派弟子的尸体,还有丧心病狂的桑门手下。廖暮仁满身是血,一路杀上灵渺山,他也分不清身上的血到底是他的还是别人的。桑沉河到底带了多少人,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已经机械地出掌,杀人,他只知道桑沉河的手下已经杀红了眼,泯灭了人性。
林间传来女子的哭喊声,廖暮仁回了回身,向林中奔去。三个灵渺弟子躺在血泊中,已经没有生命迹象。四个大汉围着一名年轻女子,那女子身上多处受伤,衣衫不整,手中一把长剑已经不成章法。她满脸血污,却还能看出清丽的容貌,竟然是武惕若的小师妹,程萱。廖暮仁长啸一声,蹂身上前,连发四掌,将那四名大汉击毙。他杀得兴起,又见地上灵渺派弟子的尸体早已经面目全非,残缺不全更是怒气横生,竟然抢起一把长剑,将那四名大汉大卸八块。
程萱衣衫凌乱,长剑横胸,只见血花纷飞,眼前的男人浑身是血,满脸杀气,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恶鬼。廖暮仁只觉得杀得浑身舒畅,两年来的愁苦悲愤尽情地发泄出来。待他略微平静,看着地上不成人形的尸体默不作声,过了片刻,他抬起头来,看着程萱,极力挤出一个算是和蔼的笑容:“姑娘受惊了,在下廖暮仁。”
廖暮仁此时笑得实在不算好看,虽然他长得和蔼,但脸上却是血污,又是勉强挤出笑容,是以并不怎么迷人还有几分可怕。但是在程萱眼里,此时这个笑容却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可爱的。待廖暮仁一问,程萱稍微回过点神来,看着地上乱七八糟的尸体,“哇”地一声,扯着廖暮仁的衣角大哭了起来。廖暮仁见她衣衫不整,实在不像话,便脱了自己的外袍与她披上。虽然他的外袍也是血污淋漓,但多少要好得多。程萱破涕为笑:“谢谢廖大哥,我是…程萱。是灵渺派的弟子..”她又哭又笑来的好不迅速,廖暮仁从来未遇见过这等女子,也有点不知所措,只得像哄孩子一样哄她:“程姑娘别怕,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师兄武惕若呢?”
程萱闻言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扯着廖暮仁就往后山走。廖暮仁被她扯离了大路,满脸莫名其妙,又被她哭的厌烦,不由得语气重了几分:“别闹了,到底怎么回事。”
程萱这才止住了哭声,抽抽搭搭道:“前几天凌晨,桑沉河这个坏蛋突然攻上灵渺…他..好几条小路他都知道…我们防不胜防。几天下来,好多师兄师姐都死了。掌门师兄..被虚尘先生叫去了后山禁地。今天听说…桑沉河带了一个厉害的人,也去了禁地。”
廖暮仁道:“禁地在什么地方,你会去吗?”
程萱红着眼睛点点头:“廖..廖大哥,你是来帮我们的吗?虚尘先生说,你和桑沉河是一伙的。武师兄说什么也不信,我..我也不信。你是好人。”
廖暮仁老脸一红,不知如何作答,他已经不想管什么闲事,他来灵渺只是为了带出独孤三哭和虞九止。可是如今所见所闻,却又不能不管,不能不理。眼前的小姑娘一双大眼睛天真无邪地望着他,叫他无法拒绝。
“是,我来帮你的。那么,请带我去禁地。”
程萱笑颜如花:“你可算找对人啦,这一辈的年轻弟子,能去后山禁地的,除了我和我师兄,没有旁人。”
独孤三哭站在禁地前,桑沉河带着虞九止,施寂岸站在旁边,身后面跟着血陀螺,屠人手,铁狮等江湖上有名的大魔头。桑沉河缓声道:“独孤先生,请帮桑某一个忙,带桑某进去。好好看看当年杀我全家之人。”
独孤三哭诧异地回过头:“桑门主,你不是不知道。做机关的人从来都不随便解别人的机关。尤其是…为了复仇这种无聊的事情。”桑沉河缓缓道:“独孤兄,你是廖兄的朋友,我不想伤你。”
独孤三哭大笑道:“伤不伤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已经是个废人,你就算把我杀了,也没用。”
桑沉河脸色一寒,杀气顿生。
施寂岸摆摆手,道:“桑门主别为难独孤先生。九止是灵渺派中人,她必然知道路,让她去吧。”
虞九止骇然道:“施寂岸,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必害我。你明明知道这禁地非掌门人不得入内,我如何有办法进得去。”桑沉河喉咙里发出一声冷笑,道:“不错,九止先行探路。”
虞九止怒道:“桑沉河,我虞九止为你卖命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你尚未攻下灵渺,便要兔死狗烹?”
桑沉河身形一闪,人已经闪至她身旁,握住她的脉搏,低声道:“去。”
虞九止怒目而视,却毫无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往里走。一只冰冷的手拉住了她,她愣了愣,发现是独孤三哭。独孤三哭叹了口气:“外我来。”虞九止愤然甩开:“我不承你们臭男人的情,滚开。”
独孤三哭淡淡道:“你没有承我情。我为的不是你,是我”
虚尘先生坐在石洞里,武惕若倒在地上,一脸不可置信。他看着虚尘先生缓缓地脱下斗篷,摘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那张他熟得不能再熟的脸。
他一切都明白了,然而他说不出来一句话,只能不停地流泪。听着虚尘先生在他耳边的嘱咐,看着虚尘先生温和的笑容。任凭虚尘先生将他投入密道内。
“只希望独孤三哭,还有最后一点良心,留住灵渺最后一点希望。”
桑沉河带着一群张牙舞爪,凶神恶煞的江湖败类站在虚尘先生面前的时候,天已经慢慢显了些血色。虚尘先生缓缓转过轮椅:“虞九止,别来无恙乎?”
虞九止倒退一步,惊呼道:“大…大师姐。”
轮椅上的人,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正是传闻死去多年的灵渺前任门主慕如月!夕阳的映照下,那张久不见日光的脸上多了些血色,长发披肩带着些凌乱,一双眸子却是炯炯发亮,带着些恨意又有些无奈。
桑沉河冷笑道:“慕掌门何以弄至这般田地,啧啧啧,真是可惜。虞九止,本门主给你个机会,让你把她欠你的,都讨回来。”
慕如月冷笑道:“欠,灵渺从不欠任何人的。九止,当年我或我父亲可有亏欠过你?你几年前带人伤我灵渺,害死你师兄,我只求除却旧怨,才出诈死这般下策。这几年你杀了多少灵渺弟子,武惕若又何尝为难过你。你咄咄逼人,我步步退让,你还要如何?”
虞九止定了定心神,仰起头,忍了弥漫出眼的泪光。
那一年她十八岁,喜欢穿白色的衣衫在后山练剑。那个有着温和笑容的男人,摘了一朵血红的“血泣”别在她的发鬓,说她黑发如瀑,说红色与她别样相符。
后来,那个男人,爱上了掌门的女儿。
后来,那个男人告诉她,她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一碰,又疼又痒,却不是爱情。
她大闹婚礼,被打得武功全废,那个男人亲自出的手,他护在新娘旁边,像守护着某种珍贵的瓷器。
虞九止狠狠闭上眼,将眼角一滴眼泪忍了回去,厉声道:“还…你拿什么还。你…毁了我一辈子….一辈子,你拿什么还。”
慕如月轻蔑地笑:“一辈子。我毁了你一辈子,那我这一辈子,又毁在了谁的手上?”她的眼如刀,慢慢地移到了独孤三哭身上:“独孤先生,我灵渺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助纣为虐?”
独孤三哭缓缓道:“我一向不喜掺和江湖之事,只是…这次关乎到我唯一的亲人,我虽然是个废人,也只得…”
“亲人?”慕如月冷笑道,“你助纣为虐,杀了我多少灵渺弟子,哪个不是他人的儿女,丈夫,哪个不是他人的兄弟姐妹。”她声音转厉,近乎嘶声力竭,“这个世界上,难道只有你独孤三哭的朋友,亲人。难道别人的亲人,就不是亲人了吗?”
独孤三哭语塞,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慕如月不肯放过他,再度喝问:“我原来只道独孤三哭是方外之人,不理江湖事。原来所谓的与世无争,不过是自私自利的明哲保身。什么所谓的身不由己,不过是可笑虚无的借口。”
独孤三哭心神颤动,他从未想过这类的问题,一直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做机关的,在江湖上混口饭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恨自己的机关害死了小情,却从未想过之前已经有多少人的爱人死在自己的机关下。他心疼妹妹跟上山来,却从未想过因此害死了多少人的妹妹。刹那间,山下的哭喊声,充耳而来,仿佛都成了小情的哭喊。火光里滚动的人影闪烁,全变了廖暮仁和虞九止痛苦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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